第七章 暗潮
村長知道這黑珍珠珍稀,忙拒絕到:“這東西太過罕見,老夫受不得,身懷異寶,福禍尤未可知。”
鄭元威有些不好意思,道歉道:“村長見諒,我一時考慮不周。隻是喜愛這桃花源與世隔絕,清幽安穩,想助一臂之力保全。”
村長擺擺手:“你一番好意。隻是桃花源不與外界來往,人口衰減,子孫後代也少,用不了多久,怕是這村子也要荒了。”
蘇南急忙道:“爺爺,正因為如此,我們才要接受鄭公子的好意。”說著,又伸手去摸那黑珍珠。
誰知蘇靜搶先一步,拿了珠子,塞到鄭元威手中,還不忘數落蘇南兩句:“哥,你可真是見財起意!爺爺,我都說了,我哥他不適合當村長,這下你瞧見了吧。”
蘇靜當著這麽多少,絲毫不給蘇南留麵子,蘇南惱羞成怒:“你……你……你個丫頭片子,我不當村長,難道你當啊?”
蘇靜也不示弱:“我當怎麽了?我當也比你強!”
村長咳嗽兩聲道:“吵什麽,當著大家夥,也不怕失了臉麵。不早了,大家先去休息吧。”
韓一山打著哈欠,和弟弟韓一柏回房睡覺了。
鄭元威和豆月白主仆在院外的長凳上坐了下來,“月白,我剛才是不是有點唐突了。”
阿嬋聽得鄭元威聲音溫柔,便借口走開了:“我去熱些茶水。”
豆月白知道他是指贈珍珠一事,道:“有點。”
鄭元威看看皎潔的月色,道:“你喜歡這裏嗎?”
豆月白點點頭:“喜歡。不過再喜歡也隻是路過。”
鄭元威扶著豆月白的肩膀,將她扭過來,麵對著自己:“月白,你此去奉州尋訪醫仙,我陪你可好?”
豆月白有些詫異:“鄭公子不是要去名劍山莊拜師嗎?”
鄭元威看著豆月白道:“你可知,名劍山莊就在梧桐穀外。”原來,他什麽都知道,他知道梧桐穀。
豆月白有些激動道:“那你知道路嗎?真的願意帶我去嗎?”
鄭元威笑了,刮了下她的鼻子道:“傻瓜,我當然會帶你去。”
豆月白:“那會不會耽誤你拜師?”
鄭元威:“拜師早兩天晚兩天都不打緊。我自幼父母雙亡,是跟著叔父長大的,他知曉我隻愛劍術,不喜功名利祿,所以才同意我離開長安去拜師。”
豆月白沒想到鄭元威和她一樣,失去了父母親人。隻是自己為了自保,才謊稱父母患怪病,自己乃前去尋訪醫仙求藥。
鄭元威道:“月白,他日若沒有了俗事纏身,你可願隨我長居桃花源?”
隨他長居桃花源,豆月白不傻,知道他的話語所指,一時間羞得滿臉通紅,不知所措。
鄭元威含情脈脈地看看豆月白羞紅的臉,和無處安放的雙手,心生愛意。
有腳步聲響起,豆月白慌得來不及告別,就匆匆地小跑離去。
蘇靜看看豆月白的身影,向鄭元威走來:“元威哥哥。”
“元威哥哥,月小姐好像有點奇怪?”
鄭元威淡淡道:“找我有事嗎?”
蘇靜道:“元威哥哥,你知道麽,我爺爺其實每日都在為桃花源發愁?”
鄭元威道:“噢?”
蘇靜道:“爺爺年老,本應哥哥接替村長的位置,爺爺覺得他難當此任,而且也為桃花源的將來發愁。”
鄭元威道:“誰當村長,我也無權過問,你是不是問錯人了。”
蘇靜道:“元威哥哥,我覺得我能當村長,剛才和爺爺爭辯了一番,爺爺也動搖了。”
鄭元威:“老村長全是為桃花源著想。”
蘇靜道:“是啊。我願意一輩子守著桃花源,一步也不離開。元威哥哥……”蘇靜低頭猶豫了下,小聲說道:“元威哥哥,你剛才說你以後會來桃花源長居,是真的嗎?”
鄭元威問道:“怎麽了?”
蘇靜道:“不管你什麽時候會來,我都願意一直在桃花源等你。”
鄭元威這才明白,斟酌一番道:“你是個有魄力的好姑娘,希望你能好好守護桃花源,隻是我已心有所屬。”說完,將懷中的黑珍珠取出,放到了蘇靜的手中:“拿著它,會有用的。”
蘇靜的眼圈有點紅,元威哥哥心有所屬,是剛才那個跑開的豆月白嗎?她的第一次動情,卻是如風一般,轉瞬即逝。
天色剛亮,鄭元威一行五人,拜別村長,隻是未見到蘇靜。
五人出了桃花源向南走去,南麵是山,翻過山,會節省一多半路程,走到山腳下時,遠遠傳來了呼喊聲,竟是蘇靜,她背著小包裹追了上來。
幾人等她到了跟前,蘇靜氣喘籲籲道:“我……我帶你們翻山,這山……這山少人走,怕你們走岔受傷。”
山路崎嶇不平,又高又險,天氣炎熱,蛇蟲鼠蟻也頗多,幾人前爬後拉,足足走了一日,才到達山頂。
雖是盛夏,山頂風大,冷颼颼的。幾人衣衫單薄,澀澀發抖。鄭元威不在避諱眾人,脫下外衫裹住豆月白,將她冰涼的雙手握在掌中:“你堅持會,我去尋木柴點火。”
韓一柏雖不能講話,卻很是機靈,他在背風的石頭後挖了坑,和鄭元威一起拾柴點火。有了火,幾人才舒展開來。
蘇靜從小包裹裏取出個油紙包,裏麵是煮熟的羊肉,雞蛋,和餅子,上火烤熱,分給眾人。
吃飽喝足,韓一山的話也多起來了:“元威兄弟,你這出手闊綽,想來不是尋常人家啊。”
豆月白一怔,對啊,自己怎麽沒想到,鄭元威他來自長安,一出手便是一顆黑珍珠,一定不是普通人,非富即貴啊。可是,他跟自己說父母已經雙亡,這有點想不通啊。
鄭元威道:“韓兄此言差矣,我父母早亡,家中親戚在長安有一官半職,有所接濟,隻是親戚畢竟是親戚。”
韓一山:“那倒也是,雖有親戚幫襯,也隻是一時,長久之計還得靠自己。”
鄭元威道:“正是。所以才變賣了父母留下的庭院,前往名劍山莊拜師學藝,我這也算是四海為家了。”
韓一山道:“鄭兄這也是落的自由自在。”
鄭元威道:“所見略同!人生難得一自在,幹一個。”
二人酒壺相碰,舉壺暢飲。
不知不覺都喝的有點多,暈乎乎的,鄭元威起身朝外走,想吹吹風清醒一下,忽然背後有雙手攬住了他的腰,頭靠在他的背後。他知道不是豆月白,豆月白和他在一起時,從來都是被動的,不會這麽主動大膽。他想掰開這雙手,但是兩隻手扣的緊緊的,他不敢用力怕讓身後人受傷。
“元威哥哥,就讓我這樣抱你一會,明日一別,這輩子都不知道能不能再見到你了。”是蘇靜的聲音。
鄭元威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他不知道該怎麽說才會不傷害這個情竇初開的姑娘。
“你先鬆開手。”鄭元威輕聲道。
蘇靜緩緩鬆開了雙手,待鄭元威轉過身來,又一把緊緊摟住了他的腰,把頭貼在他的胸口,鄭元威剛想要說什麽,卻看到站在幾步開外的豆月白……
他張張嘴,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想要推開蘇靜,蘇靜卻像粘在了他身上一樣。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豆月白轉身離開,呆呆地立在原地,任由蘇靜抱著……
鄭元威不記得自己是怎麽回到那個背風的石頭後麵的。他回去時,豆月白已經睡了,閉著眼睛,他想伸手叫醒她,被韓一山攔住了:“今天她們幾個姑娘累壞了,剛剛睡著,讓她們好好休息吧。”
鄭元威縮回了手,坐在火堆旁。
韓一山看了一眼緊跟在鄭元威身後的蘇靜,也在火堆旁坐下:“一路走來,咱們也算兄弟了,我雖是個粗人,但也看得出來,鄭兄對月白姑娘照顧有佳。”
鄭元威點點頭道:“月白姑娘沉靜安穩,雖然性子有些冷。”
韓一山道:“你和月白姑娘也是郎才女貌,他日若是能情投意合,可別忘了請我吃酒。要是有人不分先來後到,也別怪我不客氣!”
蘇靜知道韓一山話裏有話,是說給她聽的,有些不自在,離開火堆,挨著阿嬋睡下。
鄭元威道:“韓兄乃有情有義之人,鄭某心中隻有月白姑娘,不會負她。”
蘇靜聽得,心裏一陣陣酸楚。鄭公子心中並無半點她的位置。
豆月白也沒睡,她雖然心中有些不快,但幾日相處下來,知他乃是正人君子,也不疑他。
天亮後,蘇靜和幾人辭別,昨夜她睡得不好,眼圈發黑,眼裏有血絲,他走到鄭元威跟前道:“元威哥哥,能借一步說話嗎?”
離開眾人幾米遠後,蘇靜壓低聲音到:“元威哥哥,非常抱歉,你前日送我得那顆黑珍珠,我一直帶在身上,今早居然不見了……”
鄭元威沒想到她要說的是這個,“既然已經丟了,就算了吧,就當沒存在過。”
蘇靜道:“元威哥哥,那個是你送我的唯一的東西……元威哥哥,這顆黑珍珠是不是就像我和你的緣分,如此的短暫?”
鄭元威沒吭聲,他不想接蘇靜的話。
“元威哥哥,你是我第一個喜歡的人,不管你和誰在一起,我都會控製不住的喜歡你。我會在桃花源等你……”
說完,蘇靜轉身下山。
阿嬋不知昨夜發生了什麽,道:“蘇靜真好,把咱們送上山。”
沒人接阿嬋的話,都默默地下山。
阿嬋不知所以,看看韓一山,跳到他跟前,把韓一山嚇了一哆嗦:“幹嘛?”
阿嬋逗他:“你平常不是話最多麽?怎麽不吭聲?是不是蘇靜走了,你不開心?”
韓一山揮揮手:“去,去,去,你哪隻眼睛看我不開心了,我開心……”話沒說完,一臉踩在圓石塊上,滑倒了。
“哈哈哈哈哈哈……”阿嬋樂的大笑起來,其餘人也滿是笑意。
鄭元威看向豆月白,剛好豆月白也在看他,他想跟她解釋下昨晚的事,但人多不便,隻得低聲說了句:“月白,信我!”
豆月白微笑著輕點頭:“我信!”
下山的路比上山好走些,山下是片林子,穿過林子又走了很遠,才見到個鎮子。
鄭元威和韓一山,買了馬匹和馬車,和一些吃穿用品。
韓一柏騎馬領頭,韓一山和鄭元威負責趕車,豆月白和阿嬋坐在馬車內。
阿嬋:“小姐,這下終於舒服多了,這幾日趕路,吃不好睡不好,我都快累死了。”
豆月白逗她:“你還睡不好啊,每晚睡得那麽沉,被偷走了也不知道。”
阿嬋:“這幾日不是睡林子,就是山上,硌得我渾身疼。你瞧瞧,一路塵土,咱倆都灰頭土臉的。”
聽阿嬋這麽說,豆月白掏出那麵古鏡,左左右右瞧了瞧,果然沒了往日的風采。
阿嬋看看豆月白手中的鏡子道:“小姐,這麵鏡子我咋沒見過?”
豆月白道:“噢,這是父親隨手買的給了我,不曾拿出來用過。”
阿嬋道:“難怪。小姐,我也照照。”
豆月白把鏡子轉向阿嬋,阿嬋看了一會,尖叫道:“小姐,有鬼?這鏡子裏看不到我的影子!”
鄭元威和韓一山聽到聲音,掀起簾子,緊張道:“怎麽了?有鬼?哪裏有鬼?”
豆月白急急道:“沒……沒有,剛剛……噢,剛剛有隻蜜蜂,我逗阿嬋玩呢。”
鄭元威和韓一山狐疑地看了看兩人,又仔細找了找馬車裏,哪有什麽蜜蜂。
“那個,那個……”阿嬋正想說什麽,豆月白用手捏了下她的腰間,阿嬋會意,不好意思道:“我……我和小姐鬧著玩的。”
韓一山道:“沒事就好,有事就大聲喊,我們就在車上。”
看他倆放下可簾子,豆月白和阿嬋才舒了口氣。
阿嬋壓低聲音到:“小姐,真的,剛才我照鏡子,裏麵真的沒有我的影子,真是太邪門了。”
豆月白舉起鏡子,裏麵自己的影子清清楚楚。她挨阿嬋更近,頭抵著頭,將鏡子麵向她倆,豆月白也是嚇到了,鏡子裏真的隻有自己,她驚得一下子坐的筆直,將鏡子扣在腿上。太奇怪了,這鏡子如此古怪!
豆月白鎮定了會,道:“阿嬋,你自己拿著這麵鏡子再看看。”
阿嬋抖抖索索地拿了鏡子,咦,奇怪,鏡子裏這個一臉緊張的人不正是自己嘛!
“小姐,有有有,鏡子裏有我!”阿嬋結巴道。
豆月白也湊到跟前,這次鏡子裏隻有阿嬋,沒有了自己。看來這麵鏡子裏,隻能看到握著鏡子的人。豆月白把手伸起來和阿嬋一起握住鏡子的手柄,鏡子裏卻什麽都看不到了。太詭異了,這麵鏡子隻能看到一個人,而且是握著鏡子的人,要是多人同時握著,居然什麽都看不到。阿嬋也被驚得目瞪口呆!
豆月白想明白,將鏡子貼身收好,叮囑道:“阿嬋,這鏡子不同尋常,切不可泄露出去。”
阿嬋道:“嗯,放心吧,小姐,肯定不會有外人知道。”
豆月白點點頭,這世間唯一能完全信任的,也就阿嬋了。鄭元威也很好,對自己也好,隻是時日尚淺。
馬車顛簸,豆月白和阿嬋都犯了困,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豆月白又夢到了那個玄衣少年,自己正站在一片平坦的山峰之上,山很高,那少年臨風禦劍而來,衣衫獵獵有聲,穿雲撥霧,降落在豆月白跟前,他牽了她的手走向崖邊,從身後抱著她,就這麽靜靜地和她一起看著遠處的風景。她貪戀他的擁抱,溫暖寬厚。隻是這擁抱太短暫,她還沒享受夠,那少年卻又放了手,禦劍而去……
豆月白知道留不住,隻是下意識地順著他走的方向踉蹌前行,想要多看幾眼他的身影,想要把他刻在心上,追的太急,腳下一滑摔倒了,腦袋磕在了地上。
豆月白睜開眼,哪有什麽少年,哪有什麽山峰,剛剛自己又做夢了,頭磕在了馬車上……
又是他,他到底是誰?為什麽心裏會這麽難過?
她看看阿嬋,阿嬋也剛揉著眼睛醒來:“小姐,我剛才做了個夢。”
奇怪,阿嬋和自己都做夢了了:“夢見什麽了?”
阿嬋道:“我夢見好氣派的婚禮,滿街都是人,全是喜慶的紅色,新郎騎著高頭大馬,不過看不清是誰,還有啊,一路走,一路撒喜錢。”
豆月白笑笑:“是不是想嫁人了。”
阿嬋見豆月白打趣,沒生氣,繼續道:“可我就奇怪了,按說我這性子,肯定衝上去撿它十個八個的喜錢才對,可是夢裏我卻站的遠遠的,心裏還又恨又氣!你說怪不怪?”
豆月白點頭道:“是挺奇怪,莫不是你的仇家娶親嫁女?”
阿嬋搖頭道:“不像,我這人吧,就算跟人有仇,也不會跟錢有仇啊。”
豆月白道:“也是!那隻有一種情況,就是別人搶了你的新郎!”
阿嬋臉紅,假裝生氣道:“小姐,你自己還未出閣呢,還拿這個打趣我。”
主仆二人說說鬧鬧,也是難得的好時光。
這幾日一路順利,有了車馬,快了許多,隻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每夜都是宿在山野林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