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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桃源

  這一晚韓一柏沒怎麽睡,他聽哥哥和鄭元威聊了很久。


  豆月白也沒睡好,她的腦子裏一團亂麻。他隻知道現在除了阿嬋,隻有鄭元威一路相隨,相護左右,也隻知道他姓鄭,長安人士,其餘的一無所知……他說別怕,有他在,他是想保護自己。他可靠嗎?為什麽他和夢裏的男子會說同樣的話,還都會給他溫暖,讓自己覺得踏實?自己竟然會對一個相識幾天的男子有依賴感?胡思亂想一通,也想不出個所以然。


  阿嬋吃的飽睡得好,天一亮就撥旺柴火,將昨天剩下的野豬肉串好烤熟,其他的人都是聞著香味醒來的。


  韓一山抽抽鼻子:“好香啊。”循著香味看到阿嬋專注地翻著大大小小的肉串,對兩眼有些烏青的豆月白誇讚道:“阿嬋姑娘真是賢惠。”


  鄭元威逗他道:“哪有誇人家大姑娘賢惠的,應該是漂亮勤快,心靈手巧。”


  豆月白也道:“阿嬋擔得起這幾個字。”


  韓一山大笑:“對對,小媳婦才說賢惠。娶妻當如阿嬋姑娘。”


  聽著大夥在拿她打趣,而且還說啥小媳婦,羞的滿臉通紅,她左右瞧瞧,拿起身邊一個最大的果子走到韓一山跟前,沒等他反應過來,一把將果子塞到了韓一山的嘴裏,還忿忿道:“一大清早,就聒噪,煩死人了。”


  隻可憐那韓一山嘴裏一顆大果子,吐也吐不出,咽又咽不下,嘴裏烏魯烏魯不知道想說啥,隻能指指阿嬋,阿嬋已經笑彎了腰,又指指豆月白,豆月白捂嘴樂,不理他。幾個人笑的前仰後合,就是不幫他,韓一山隻能無奈地拍拍腿,伸手去摳那果子。


  摳了好一會才掏出來,口水都糊了一下巴,他活動活動下巴,站起來揉揉酸困的臉,說道:“阿嬋姑娘什麽都好,就是太厲害啦。”


  這純粹是好了傷疤忘了疼啊,剛摳出一大果子,這又說上阿嬋了,不過他這次學精了,沒等阿嬋起身,一溜煙跑到林子跟前去了。


  幾人看著他那樣,又是一陣大笑。


  鄭元威看著笑顏綻開的豆月白,恍如仙子墜凡塵,這幾日來,他還是頭次看到她笑,她很少笑,不笑時,她秀麗溫婉,但她笑起來更美,萬千花蝶盡失色,他看的有點失神,就想這麽永遠沉醉在她的笑裏。


  肉都烤熟,阿嬋先遞了一串給豆月白,又遞給鄭元威,正好看到他滿是溫柔地盯著豆月白,心內偷笑。


  韓一山見肉可以吃了,自己就跑來火堆跟前,阿嬋知他食量大,遞給他最大的那串。韓一山看看這肉串,讚道:“還是阿嬋姑娘懂我,留這麽大的給我,哈哈,痛快啊。”


  韓一柏得了失語症,一直都是靜靜的坐著,安靜地聽他們聊天打趣。


  鄭元威道:“你兄弟二人去往何處?”


  韓一山:“正打算去奉州接我娘回雲巒閣,順便也曆練一番。”


  鄭元威:“雲巒閣遠在丹州,和奉州相去甚遠。”


  韓一山:“沒錯,挺遠,當年我娘機緣巧合認識了我爹,婚後就隨我爹一直在雲巒閣,每年夏季才回的奉州娘家住上幾日。”


  鄭元威:“巧的很,我們三位也正要前往奉州。”

  韓一山樂道:“真是太好了,這一路上能和你們幾個做伴,也不會覺得路途難熬了。”


  鄭元威道:“出了和堂鎮,我們就買幾匹馬和馬車,趕路方便。”


  韓一山點點頭:“二位姑娘還是坐車的好。”


  他們五人吃喝完畢,整理包裹順流南下。


  五人同行,一路談天說地,原本艱難的行程,變得開心快樂。


  這一天行路暢快,也沒再遇到乞丐,搶劫。隻是行了一日,依舊是在林中,身邊也還是那條小河。


  連著行了五日,白天趕路,夜晚露宿溪邊,直到第六天傍晚才走出林子,看到一個小村子。


  阿嬋有些激動:“快看哪,終於有人家了,今晚再也不用睡在硌人的樹枝上了。”


  豆月白這幾晚也睡得不好,渾身酸疼。


  昏黃的小村子,有嫋嫋的炊煙飄蕩,雞犬相聞,還有不少的羊兒正走在回村的路上,趕羊人揮著鞭兒尾隨其後。這個村子就好像與世隔絕一樣溫馨平靜。


  待五人走進村口,簡陋的木頭門樓上刻著“桃花源”,字跡斑駁,有些年頭了。


  “桃花源。”豆月白念道:“尋得桃源好避秦,桃紅又見一年春。花飛莫遣隨流水,怕有漁郎來問津。真是個好名字。”


  “如今天下不安,這個村子在這山林深處,才可以如此安然。,這首詩最是應景。”鄭元威道。


  韓一山撓撓頭:“好詩!就是不知道是啥意思。”


  阿嬋笑他道:“不知道啥意思,怎麽知道是好詩啊?這要是哪天別人寫了詩罵你,是不是你也要讚句好詩?”


  韓一山笑道:“月姑娘有文采,吟的也好聽,自然是好詩。”


  鄭元威道:“也不知道咱們是不是前來問津的漁郎。”


  幾人說說笑笑朝村子裏走去。遇到一戶人家,韓一山一馬當先敲門道:“有沒有人?有人在嗎?”


  過了一小會,才有個老婦人開門,她看看門外的三男二女挎刀帶劍,一聲沒吭“砰”的一聲又將門關上了。


  “哎……大娘。”韓一山隔著門喊道,“我們路過此地,想借宿一宿。”門內沒有回應,也沒人再來開門。韓一山正欲再敲門,被鄭元威攔下了:“我們再到別家看看吧。”


  沿著村子的小道又問了幾家,都吃了閉門羹。


  好在走到村子中間時,碰到了一位彎腰駝背的老頭,須發全白,手裏拄著拐正往圈裏趕著一隻小羊羔,這位老人精神矍鑠,手腳麻利。


  鄭元威拱手行禮道:“老人家,天色已晚,我們幾人想借住一晚,不知可否行個方便?”


  老人關上圈門,回身看看幾人,道:“跟我來。”


  真是意外,終於找到了願意讓他們留宿的人家。


  “多謝。”


  五人跟著老人進了院子,這個院子也是普通的農家院子,和他們剛才敲門的那幾家都一樣。隻是這個院子要大的多,房子也多。


  聽見腳步聲,一名年輕男子從屋裏迎出來:“爺爺,你回來了。這幾位是?”

  老人道:“噢,過路的,借住一宿。”


  年輕男子有些不樂意:“爺爺,咱們桃花源多久都沒來過外人了,你這是……”


  老人沒理會他的話,吩咐道:“你去備些飯菜熱水,再把東廂房收拾下。”


  昏黃時分,屋子裏有些昏暗,老人掌了燈,邀幾人坐下:“幾位住宿一晚,明日早些離去吧。”


  鄭元威行禮道:“多謝您的收留。這桃花源真乃世外仙境,隻是好像不太歡迎外人。”


  韓一山大嗓門道:“就是,就是。剛才我們一路敲門,都吃了閉門羹,我們也不是老虎獅子。”


  老人道:“桃花源地處偏遠,最近的小鎮,也要翻座山。山路屈曲難行,所以才保得一方平安。”


  鄭元威道:“原來如此。老人家,我們一路躲避官兵山匪,誤入此地,並非有意擅闖。”


  老人道:“時逢亂世,人人自危,桃花源內族人隻為自保。”


  鄭元威道:“在下明白。我們五人欲前往南走,還請老人家指點道路。”


  老人道:“往南,想要從南邊方向出桃花源,隻有一條路可走。村子後麵有座山,翻過山便是。”


  正說著話,進來兩人,年輕男子和一個年齡相仿的女子。兩人端了盆碗碟筷。雖是偏遠鄉野小村,晚飯卻是豐盛的很:一盆冒著熱氣的白水煮羊肉,香氣濃鬱,辣蒸野生小魚,幾個清炒綠菜,一大盆現做的麵條,還有一大壺茉莉花茶。


  年輕男子一百個不願意:“讓你準備晚飯,誰讓你準備這麽多。”這話是衝著那女子說的,但鄭元威他們幾個人知道年輕男子並不歡迎他們。


  那女子白了哥哥一眼:“說什麽呢哥,來者是客。”笑對他們道:“幾位別介意啊,我們這地方很久沒人來過,我哥他有些不適應。你們趕路累了,快趁熱吃吧。”


  老人介紹道:“這是我的孫子孫女,蘇南和蘇靜。”


  蘇靜雖出生鄉野,卻是宛如江南女子般窈窕多姿,又多了幾分大方得體。


  這一餐用的很是痛快!這一晚幾人也睡得舒坦,除了鄭元威,他覺得還是小心為上,雖然閉目躺著,耳朵卻是保持警惕。


  月近中天時,鄭元威聽到院子裏有匆忙的腳步聲,不止一人,他起身從門縫向外望去,蘇南蘇靜兩兄妹正拿了木叉子往外走去,蘇老爺子也拄著拐站在院子中間,像是有事情發生。


  鄭元威推門走了出去,和蘇老爺子並排而立,“村長,這麽晚了,可是出了什麽事?”


  蘇老爺子道:“沒啥大事,林中的野豬又出來禍害莊稼了。”


  鄭元威道:“我去幫忙。”


  鄭元威回房拍醒了韓一柏,示意他守著,自己便提劍前去幫忙。桃花源南麵是高山,東麵是河,北麵和西麵是密林,西麵密林與村子之間有片田地,時值盛夏,玉米長得蔥蘢。借著月色,鄭元威看到十多人都手持木叉,人群中歲數大的居多,年輕人最少。他們除了手中的木叉,腰間還掛著用繩子連著的兩塊木板,木板做成團扇的模樣。

  隻見人群無聲有秩序地麵向玉米地一字排開,蘇南拔出別在腰間的木板,“乒乒”拍了兩聲,所有人得到信號,都抽出木板,乒乒乓乓拍起來,口裏還都呼叫起來,邊呼喊邊朝玉米地裏跑去,一時之間,木板聲,驅趕聲,腳步聲,玉米葉的沙沙聲,野豬的嚎叫聲,居然熱鬧非凡,那野豬雖然凶殘,卻聽不得這嘈雜的聲音,嚇得如同無頭蒼蠅般往林中躥去。


  一會功夫就將野豬趕走了,可惜玉米也倒伏了不少。


  眾人從玉米地中走出,蘇南看到鄭元威,哼了一聲,走了。蘇靜則開心地跑過來道:“野豬已經趕走了,鄭公子怎麽出來了?是不是吵到你睡覺了?”


  鄭元威笑道:“沒有,我是打算出來幫忙的,誰知道根本插不上手。”


  蘇靜無可奈何道:“野豬太多,要是不趕,糧食怕是不夠過冬的。”


  鄭元威很好奇:“每天都這樣嗎?”


  蘇靜道:“也不是。今天數量有點多,所以動靜大。往年都是每晚有人巡邏,如今村子裏人少,又多是老弱婦孺,人手不夠,隻能隔三差五巡邏下。”


  鄭元威思索了下道:“這樣驅趕也不是長久之計。”


  蘇靜道:“誰說不是呢?村長,哦,也就是我爺爺,想過很多辦法,建圍欄,可是那野豬體型大,又有力氣,圍欄撐不了幾日,光是修補圍欄就累的夠嗆。”


  二人正說著,一隻剛才被嚇著的野豬居然又返回來了,兩根長而尖銳的獠牙在月光下白森森的,它低著頭,直衝向背對玉米地而立的蘇靜。


  鄭元威聽得聲響,一把攬了蘇靜向側旁旋開,待站穩腳,反手拔劍淩空而起,直刺野豬頸部,一擊而中,野豬吃痛,慌不擇路,兜了一圈,跑進了林子。


  鄭元威關切道:“你沒事吧。”


  蘇靜搖搖頭,有些驚魂未定,再是能幹,終究也是個女兒家。


  鄭元威道:“我們先回去。”


  待的二人回到屋子,大家都在,村長,蘇南,韓一山韓一柏兄弟倆,還有豆月白和阿嬋。


  蘇靜上前摟著爺爺好久,才平下心來。


  村長道:“怎麽了,靜兒?”


  蘇靜仍然心有餘悸道:“剛才一隻野豬衝我衝過來,嚇死人了,多虧鄭公子相救。”


  村長上前拱手道謝。


  鄭元威道:“村長不必客氣,舉手之勞,應該的。”


  阿嬋揉揉惺忪的睡眼:“怎麽這麽多野豬啊,夜夜這樣驅趕野豬不累麽?”


  蘇南翻了阿嬋一個白眼:“你們大戶人家的丫頭,怎麽知道我們的辛苦?不驅趕野豬,沒有糧食,冬季喝西北風啊?”


  阿嬋正要頂回去,豆月白輕輕握了下她的手。


  韓一山有些不太喜歡這個鼻孔朝天的蘇南,“阿嬋姑娘是說,這樣每夜驅趕不是個法子。”


  蘇南道沒好氣地道:“這還用你說啊?我也不是傻子,要是有好辦法,難不成會藏起來?”


  “你……”韓一山被氣的語塞。


  “你這人怎麽這樣?能不能好好說話?有你這樣毒舌的男子嗎?……”阿嬋氣不過,嘴快道。

  沒等她說完,豆月白起身道:“阿嬋,村長麵前不得無理。”


  阿嬋氣呼呼地退到了一邊。


  村長壓壓手,示意他們都坐下:“阿嬋姑娘說的對,每夜驅趕野豬,時間久了,那野豬也跟成了精似的。這人一走,沒多會它們又出來禍害莊稼,實在頭疼的很。卻也沒有什麽好的辦法。”


  鄭元威道:“這野豬好像很怕聲音。”


  蘇南沒好氣道:“少見多怪!不隻怕聲音,聲音越大,越嘈雜,它們跑的越快!”


  鄭元威來回踱步思索著:“聲音……大……嘈雜。”


  韓一山有所悟:“那我們是不是可以放些什麽東西,在田地四周。”


  阿嬋接道:“而且當野豬碰到這些東西時,就會自己發出聲音。”


  韓一山指著阿嬋道:“說的太好了,和我想到一塊去了。”


  這兩人不謀而合,像是遇到了知己一般,激動的差點擁抱在了一起。


  蘇南看他倆那得意的勁,潑冷水道:“這還用你們說啊?關鍵是什麽東西才行?”


  這把韓一山和阿嬋問倒了,他倆大眼瞪小眼,啞巴了。


  村長摸摸胡子道:“我們以前試過把木板串在繩子上,木板厚重,聲音小,用了兩次,野豬就不怕了。”


  鄭元威思索了半天:“我倒是想到一樣東西,就是有點難辦。”


  大家都好奇道:“什麽東西?”


  鄭元威道:“鐵,鐵鈴鐺。”


  村長撚撚胡須:“春秋晚期就有了冶鐵之術,隻是這鐵都用在農具上,大而笨重。鐵鈴鐺雖然可行,但是打造價格貴,而且聲音也很沉悶。”


  鄭元威道:“無妨,現在已經可以將鈴鐺錘煉的很薄,隻是多了幾道工序,價格怕是要翻一番。”


  蘇南:“這不是等於沒說麽?而且現在兵荒馬亂,鐵更是昂貴!”


  鄭元威沒理他,從懷中掏出一顆烏黑卻又通體柔和的珠子,放在村長手邊。


  村長定定地看了好一會,有些吃驚:“《南州異物誌》記載“合浦民,善遊采珠,幾年十餘歲便教入水。官禁民采珠,巧盜者,蹲水底,刮蚌得好珠,吞而出。這個?這個莫非?”


  鄭元威道:“村長果然見多識廣,這顆就是珍稀的黑珍珠。”


  其餘人等,也是頭次見到如此珍稀的寶貝。豆月白見過母親送給自己傘上的幾顆珠子,開過眼,見識過好東西,饒是如此,也被這顆黑珍珠吸引了目光……


  蘇南蘇靜自小沒出過村子,更是驚得目瞪口呆。


  蘇南忍不住想要伸手摸一摸,被蘇靜一巴掌給拍了下去:“別碰。”


  蘇南知曉自己失態,縮回了手,但眼睛卻一刻也不曾離開。


  鄭元威道:“這顆珠子一點心意,希望桃花源的村民,夏有涼棚,冬有餘糧。這個村子也是這亂世中唯一的清淨之地。他日鄭某若是想遠離俗世,還望村長收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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