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禦前侍奉
從明輝宮出來，卿魅隻覺得後背一陣冰涼，抬手一撫額角，也是一片濕涼。
吉祥見她麵色不好，關切問道:“二小姐不要緊吧？”
卿魅搖頭，笑說:“許是天氣太熱的緣故。”
“正是呢。”吉祥說著，也抬袖摸了一把額頭的汗，“眼看夏天就要過去了，還不肯放過人。”
二人一路閑閑說著話，至女牆下侯著。
不多時，戚良竹果真來了。仍是一身紅甲，腰佩長劍，滿臉冷漠。
吉祥知趣兒地往旁邊讓去。
“二小姐還笑得出來？”戚良竹一開口便是冷笑，“你就當真不怕大禍臨頭嗎？”
卿魅不解，笑說:“戚統領特意將我叫住，不是專程看笑話的吧！”
戚良竹確實不是來看笑話的，開門見山地說:“王鵬翔才是殺死浮華的真凶。”
卿魅微驚，“緣由呢？”
“他是皇後的人，殺的又是皇後宮裏的人。”戚良竹唇畔浮現一抹嘲弄的笑，“二小姐冰雪聰明，應該知道為著什麽。”
便是侯門貴府，也有那麽一兩樁見不得人的事，何況這裏的皇宮。森森高牆中的女人，為了那一點恩寵，什麽做不出來？
卿魅自然能想到，隻是她不明白，“為什麽要告訴我？”
戚良竹臉上的笑更加深濃，確實充滿了嘲弄的，“我以為，二小姐會對真相感興趣。”
她說完這句話，便轉身走了。
卿魅在女牆下呆站了片刻，方離了去。
她將回到北苑，便見如意在門口來回踱步，說:“二小姐可算是來了，皇上召你過去呢。”
卿魅隻得趕去啟政殿。
兩位王爺已經離去，隻有君王在案後批折子，魏禮一旁侯著。
見卿魅到門口，魏禮忙迎了出去，示意她收聲。
兩個人靜悄悄入了殿，就侯在一旁。
約摸一盞茶的功夫，君王忽然開口，問:“你覺著，洪利本的案子該怎麽辦？”
卿魅一愣，魏禮提醒，“皇上問二小姐話呢。”
她想了想，說:“臣女不敢妄議朝政。”
君王抬眼看了看她，冷笑一聲，說:“令兄可是極力誇你聰明，朕可不需要一隻繡花枕頭在身邊。”
卿魅上前兩步，屈膝回說:“二人體內的無影針是一樣的，想來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她話說到這裏，便沒了聲。
顧羨陽皺了皺眉，“話說全。”
沉吟片刻，卿魅方說：“那人用同樣的手法，在接近的時間內殺了二人，不外乎兩種可能。一是有人買了江湖殺手來殺人；第二個，便是與兩人有仇。”
君王收回了視線，新翻了一本折子出來，示意她繼續說。
卿魅隻得繼續道：“洪利本是叁寶齋前任掌櫃，樓萬寶是現任掌櫃，兩個人之間唯一的聯係點，是叁寶齋。洪利本是先帝門生，樓萬寶曾在內務府當值，要從這一點聯係上，雖然有些牽強，但也不是沒有可能。”
朱筆揮動，君王將折子一收，隨手擱在旁邊，淡淡地說：“這案子交給你，需要多久查出真凶？”
卿魅愕然，不明白他這是要做什麽。
皇帝繼續說：“陳金水有查案的能力，但不懂得變通，對上江湖人，更沒什麽勝算。”
卿魅苦笑：“皇上太看得起臣女了。”
“萬萬人都沒找到的，都讓二小姐找到了。”君王說：“朕相信，以二小姐的能力，相信很快就能破開此案。”
“可……”雖有卿燭提醒在前，卿魅還是忍不住心頭發涼，“臣女如今要在禦前奉茶，又要如何去查發生在宮外的事呢？”
“你查不到，可以找別人替你查。”顧羨陽的神情仍舊是淡淡的。
卿魅無語。
君王話中這個‘別人’，好像已經特指了。她初到涇陽，人生地不熟，唯一能依靠的，也就一個卿府。
堂堂天拓右相，自然不會屈尊去查案，剩下的，也就隻有她那個閑極無聊的兄長了。
“皇上歸還生母遺物，臣女很是感激。隻是兄長入仕一事，臣女實在做不得主。”
顧羨陽卻不理會，“這是你自己的事。”
卿魅再次無話可說。
整個內房陷入一片死寂，唯有折子被翻動的聲音，以及三個人沉緩的呼吸聲。
‘嘭’的一聲，君王忽的將手中折子往地上一擲，神色霎時變冷，滿眼慍怒。
魏禮小心翼翼地上前將折子拾了起來，卻不敢擱回案上，隻自己拿著，問：“皇上，可要傳人？”
君王劃動輪椅，從案後轉出，下了玉階，至魏禮身前，將那本折子拿了回來。
他將折子往後一遞，並不說話。
卿魅莫名。
魏禮忙說：“二小姐，皇上讓你看折子呢。”
卿魅慌的又要下跪，雙膝剛剛屈下，便聽到君王冷冷的聲音：“朕討厭裝腔作勢。”
她便僵在原地，半屈著膝，起也不是，跪也不是。
魏禮上前去，從君王手上接過折子，翻開遞到卿魅手上。
卿魅垂眉一掃，卻見上頭說：“建安三十五年，得皇帝密詔，滅逆賊戚家滿門。”
沒有署名。
那小小的紅封硬皮折子，握在手中，卻好似有千斤之重，狠狠地壓在卿魅的心頭。她艱難地抬起頭，看了一眼皇帝。
君王麵向門口，背對著他。滿頭烏發藏在皇冠之下，身影被高大的輪椅遮擋住。
“皇上以為，上這道折子的人會是誰？他的目的又是什麽呢？”二小姐的聲音，在輕輕地顫抖。
“八年前的事，朝中眾說不一，顧憫與戚南山俱已不在，就連經曆了那樁事的戚良竹，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
不似剛才的冷嘲熱諷，君王的語氣裏，添了幾分無奈，“朕打小從阿棠一處長大，自然是偏向戚家的。你是外人，倒是可以說說你的看法。”
卿魅苦笑，“八年前，臣女尚且為生計愁苦，如何去關心這些？”她斟酌著用詞，“隻是聽說，建安皇帝當初明旨已經昭告了天下，謀反的是百原侯顧憫。”
君王歎說：“當初事出突然，為了安撫邊關將士，先帝才不得不下明旨昭告天下。但許多疑點並未調查清楚，洪利本也是因為力諫顧家不會謀反，才被先帝撤職貶為商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