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零三章 姝顏笑(96)
這個消息傳遍全城的時候,一石激起千層浪。
京城的百姓都不明白,從來維護姊妹的陛下難得硬氣一次,卻不是對著外人,而是對著那向來護著他的姐姐。
是不是哪裏弄錯了?
但很快他們就反應過來此舉並非兒戲,因為在聖旨下達不久後,全城就開始了大張旗鼓的搜捕行動。
有反抗者,當場格殺。
不過半日的時間,鮮血就染紅了街道。
百姓們敢怒不敢言。
一時間,怨氣衝天。
胥莫在宮中聽景瀟說起這件事。
她似乎並不覺得這是多麽嚴重的狀況,甚至隻把這當個笑話講給他聽,“阿莫哥哥,你說這些人可不可笑,明明是螻蟻,卻妄想蚍蜉撼大樹,我們景氏皇族已經統治這天下百餘年,豈會懼怕他們?真是不自量力。”
十五歲的少女穿著妃色牡丹百花蝶百迭裙,羞赧的臉上透出女子的嬌羞,青澀又帶著某種別樣的風情。
胥莫坐在金絲楠木椅上,笑意和煦。
“殿下說得對,那些百姓抗旨不遵,死有餘辜,陛下把這件事交給殿下來做,是最合適的。殿下很有魄力,讓我也刮目相看。”
“阿莫哥哥能理解我就好,之前景澄那臭小子還罵我,說我出手太狠,會影響民心,可我們是這天底下最尊貴的人,還要什麽民心不民心的,讓他們去死,不就是一句話的事嗎。”景瀟很委屈。
現在也隻有胥莫能給她些許安慰。
她雖然與景澄同歲,但眼界和見識都要差上許多,並不能明白這件事之後的影響。
胥莫笑著,道:“殿下也別生氣,陛下既然擔心,就自有他的道理。”
“能有什麽道理啊,他還不是個毛頭小子!”
“殿下慎言。”
“……算了,你就知道幫他說話,合著我來這裏跟你訴苦,還要聽你說他的好話,我不說了。”
景瀟越說越生氣,幹脆發起脾氣來。
胥莫臉上笑意不變。
景瀟見使性子並不管用,更不高興。
眼看就要砸了她進宮前親手為他做的點心,胥莫連忙伸手按住她,“殿下別生氣,就算要生氣,也別拿這些無辜的點心的撒氣。”
他聲音無奈。
景瀟繼續發著脾氣,“我這麽努力幫你們找我阿姐,你們倒好,一個個在皇宮裏享著清福,還要對我做的事情指手畫腳,我看這點心你也不稀罕,那別吃了,砸了算了!”
“別啊,殿下特意為我做這些,還燙傷了手,我心疼都來不及,怎麽會不稀罕。”他說著,寬厚的手掌輕輕撫摸她手背。
那手背上包著藥布。
剛才為以防萬一,他特意以上藥的名義打開檢查過,確實是最近的燙傷。
現在那手掌在細嫩的手背上摩挲,是安撫,也是挑逗。
景瀟粉白的臉瞬間變得通紅。
胥莫見狀,眼底笑意更深。
“你就知道欺負我。”她嗔怪。
“我哪裏敢。”胥莫笑起來,末了又低下頭,在她耳邊低語,“就算真有,也是殿下太可愛,讓人情難自禁。”
“……你!”
景瀟聽了這些話,臉更紅,甚至都紅到了脖子。
胥莫笑得更開懷。
那充滿磁性的笑聲自他胸腔中迸發,優雅的同時,也充滿致命的誘惑。
景瀟氣得要掙開他的手,結果隻是被他握得更緊。
兩人正在打鬧,長安不知何時出現在涼亭外麵,低頭聽著涼亭裏的嬉笑聲,見許久都沒有要停下的趨勢,隻能硬著頭皮道:“陛下有要事要與國師商議,還請國師跟奴婢去一趟禦書房。”
景瀟正笑著,聽了這話,臉迅速垮下來。
她不耐煩道:“怎麽又要去商議要事,昨天不是才商議過嗎,我好不容易有空跟阿莫哥哥說幾句話,他這都要跟我搶嗎?!”
她的語氣中能聽出明顯的生氣。
長安聞言,隻把頭埋得更低,“殿下息怒,隻是朝中大事不容疏忽,為謹慎起見,還是與國師商議商議為好,還請殿下高抬貴手,奴婢也好回去交差。”
“本公主管你能不能交差,你這死太監,就知道壞我好事!”
“殿下。”胥莫打斷她的話,站起來道,“既然陛下有要事相商,那我還是過去一趟,等晚些時候,再來與殿下閑聊,如何?”
胥莫眼中帶著笑,那雙湛藍的眸如高山湖水,冰冷死寂。
景瀟的脾氣雖然刁蠻,但對於胥莫,她有著最大的耐性。
既然他都這麽說了,她當然隻能答應。
於是沒有再罵。
長安不敢多說什麽,隻躬身朝胥莫做了個“請”的姿勢,領著他朝禦書房走去。
景瀟等他們都走遠,才氣衝衝地砸了麵前的幾個盤子,又罵了半天。
她身後的白雲直到她發泄夠了,才上前收拾。
景瀟不想跟她說話。
好在白雲本身也不是個話多的人,隻低頭做自己的事。
景瀟兀自生了會兒氣,才像忽然想起什麽似的,道:“白雲啊,這日子過得太快,我都有些迷糊了,阿姐那些黨羽是哪天問斬來著?”
她百無聊賴,開始玩自己的指甲。
被燙傷的手上傷痕分明,唯有指甲幹淨透著粉嫩的白。
白雲正在收拾,聞言,隻低頭道:“回稟殿下,是在三日後。”
“哦,那我阿姐找到了嗎?”
“還沒有。”
“都是群廢物!這麽多天還找不到人,難怪阿莫哥哥都不樂意跟我說話,再加一倍兵力,我就不信了,把這京城給翻個底朝天,還能找不到她個喪家犬!”
“是。”
“實在不行,就隻能等到菜市口問斬那天了,不過到時候斬的都是她的心腹,我就不信她不出現!”
“殿下英明。”白雲一如既往地恭維著。
她跟往常一樣,像個沒有感情的機器,景瀟說什麽,她就做什麽。
她是最忠誠的護衛,也是最循規蹈矩的侍女。
她們不知道的是,在她們說話的時候,有人正偷偷注意著她們的動靜,等到她們離開,才慢慢走出來。
沒人注意到此人的存在。
唯有那長袖下的手在撫過灌木的時候,露出來的是一雙木質的假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