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九十六章 姝顏笑(89)
李紹遠是真不知道該怎麽辦。
但有一件事他是清楚的。
如果今天發生在金鑾殿的事傳出去,攝政王留在京城的眼線會在第一時間聯係到他,讓他趕回。
到時候,他們要麵臨的,恐怕就是血流成河的場景。
所以無論如何,都要趕在他回來之前把事情解決。
“那我去一趟天牢。”睿王連忙道。
“陛下既然決定把人關在天牢,想必事先做過部署,你我肯定進不去。”李紹遠搖頭。
他剛才在大殿上觀察許久,也發現些許端倪。
有幾個人似乎特別熱衷於將長公主就地正法。
那態度仿佛長公主跟他們有什麽血海深。
但就他所知,景姝這些年雖然張揚跋扈,但揍的都是貪官汙吏,其他私德稍微有些問題的官員,她雖然也出手教訓,但從未置人於死地。
所以今日那些人的反應很奇怪。
就算他們不知道長公主和攝政王的關係,僅憑陛下多年與她的手足之情,也不至於急著讓人痛下殺手。
陛下都還沒開口,他們倒激動得很。
“你是說,有人買通了官員?”
“不能百分百確定,但至少有這個可能。”
這是李紹遠最不想見到的結果。
一個王朝若有腐敗滋生,而且還是大規模的腐敗,那離走向滅亡也就不遠。
當初齊明帝在時,雖然用雷霆手段震懾有異心的人,但事實證明,暴政並不能維持一個國家的長治久安。
他當初留下的那些隱患,在他離開之後,變得變本加厲。
這不是什麽好現象。
現在的景澄也沒有任何能力處理這些惡果。
一旦處理不好,那他所要麵對的,就是大廈傾覆。
“我當初就說過,陛下現在年紀還小,能力和心性都尚在成長,很容易走偏了,當初先皇離開時,還說要相信他,結果現在……”
現在連最應該被信任的景姝都已經被關進了天牢,後麵情況究竟會如何,他也沒有把握。
“那我們總該做點什麽。”睿王總算聽明白李紹遠的意思。
敢情他也沒辦法。
但景姝怎麽辦?
他們總不能不管吧。
天牢幽暗冰冷,又不見天日,她自小嬌生慣養,哪受得了那種苦。
再說,那兩個人隻是暫時離開,又不是真的死了。
回頭要是讓他們知道自己把人照顧成這樣,就算不被活剝下他一層皮,也是要缺胳膊斷腿的。
“當然要做,不過不是現在,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先出去。”李紹遠提議。
睿王現在也沒別的辦法,隻能答應。
——
另一邊。
天牢。
說實話,這是景姝長這麽大以來,第一次蹲牢房。
她記得自己很小的時候跟著母親來過一次天牢。
隻不過那次動靜弄得挺大,到最後她們也沒真的進去。
今天也算彌補童年的“遺憾”了。
“怕是要委屈殿下暫時在這裏待上一段時間,殿下若有什麽需要,可以告訴獄卒,她們會盡全力去辦的。”長安站在牢門之外,依舊是那副低眉順眼的樣子。
但這些話裏究竟有幾分誠懇,幾分虛偽,大概隻有他自己心裏清楚。
景姝笑了笑,沒有回答。
長安見狀也不再多言。
他隻是跟身邊的獄卒吩咐幾句,然後才轉身離開。
景姝雖然沒有多麽深厚的內力,但從小也是學過武的。
他那些話順著風,自然而然,就飄進她耳朵裏。
她聽見他說的是:看好,別讓她跑了。
果真是虎落平陽被犬欺。
如今的遭遇是景姝有生以來從未感受過的。
倒也算得上是一種新奇體驗。
她自嘲,沒與獄卒說話,而是轉頭找了角落一個清淨地方坐下。
牢房裏髒的很。
畢竟是給犯人呆的地方,不比她的公主府富麗堂皇,更談不上什麽舒適自在。
攻敵須得攻心。
看來景澄學的這些對付敵人的手段,首先用到的是她這個姐姐身上。
可他有一點沒算對。
她是個嬌慣的人不假。
但小時候吃過的苦也不少。
霧柳鎮的環境也很艱苦。
她在那裏生活了四年。
阿娘之前經常說她這個人就是拿得起放得下,享福她也想得,吃苦她也吃得,所以牢房裏呆一呆,這對她來說,並不算多大困難。
現在最大的問題,還是眼前的情況。
當時金鑾殿上,她雖然沒有反抗,但待在這裏注定什麽都做不了。
她需要弄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麽。
“許久不見,公主殿下別來無恙啊。”
正當景姝這麽想的時候,一個聲音從牢門外傳來。
她抬頭望過去。
隻見那人如今已經換了身齊國貴族常穿的衣裳,臉上帶著得意的笑,唯有那雙湛藍眼珠,依舊幽深不見底。
他的每一個眼神,都仿佛在嘲笑她的愚昧和自以為是。
景姝看著他,沉默片刻才道:“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故人。”
胥莫單手負在身後,背脊筆挺,一步步朝她走來。
他臉上笑容沒有絲毫變化,隻是帶了些許得意。
“我聽說你們大齊的規矩,故人久別重逢,應當備以薄禮,不知長公主對我的這個禮物還滿意嗎?”
那雙藍色的眼眸始終盯著她,讓人從心底裏生出種不舒服。
景姝想揍他。
但她的鞭子早在被擒的時候就讓人給繳了。
現在她赤手空拳。
沒有武器,她也不想去跟人硬碰硬。
況且胥莫既然敢大張旗鼓出現在她麵前,就肯定不會吃虧。
所以她暫時按捺下揍他的想法。
“我以前隻當右賢王是一軍主將,兵法奇絕,沒想到這妖言惑眾的能力也是旁人所不能及,佩服佩服。”
景姝之前就覺得景澄有些奇怪。
如果是受人蠱惑,那對方能在這麽短的時間內獲得他全部的信任,必定有三寸不爛之舌。
但如果說這個人是胥莫,那就更離奇了。
畢竟之前在燕州城的時候,景澄可是恨他入骨。
“殿下客氣,這還要感謝殿下,若不是你一再欺他辱他,踐踏他的尊嚴,他又怎麽會忍無可忍,棄暗投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