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一百九十五章 姝顏笑(88)
李紹遠也走出來。
他是文官,武力幾乎為零,無法參與到那些混戰之中,隻能與大殿中央跪下。
太傅都跪了,其他人也不可能視若無睹。
氣氛稍微凝滯。
景澄的臉色本就不好,現在更是隻能用鐵青來形容。
他看向大殿中央的人,沉聲問:“太傅也覺得,是朕無理取鬧嗎?”
李紹遠知道現在再行勸說,無異於烈火烹油,而且景姝已經在他們手上,不能再輕舉妄動。
於是他低著頭,道:“陛下,微臣並非對陛下的決斷有什麽意見,隻是覺得在場文武百官有些不妥。”
“嗯?”景澄皺眉。
其他人聽見這話,也騷動起來。
張椋首當其衝。
因為李紹遠在說這話的時候,目光是看向他的。
他一急,梗著脖子道:“太傅什麽意思,我們都知道你是長公主的老師,你再想袒護,也不能汙蔑好人!”
“袒護?張大人誤會,本官不想袒護任何人,隻是想讓諸位看看,這大齊最威嚴公正的金鑾殿上,已經被諸位鬧成什麽樣子。
“聽說仁獻皇後當年也被人汙蔑,群臣相逼,險些將她一弱女子逼死在金鑾殿上,如今這番場麵,不知仁獻皇後在天之靈,會怎麽想?諸位如此逼迫她的女兒,就不怕午夜夢回時,她來找你們敘舊嗎?”
李紹遠說話不疾不徐。
但他說的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紮在人身上。
提到仁獻皇後,所有人臉色微變。
他們當然害怕她,可更讓他們剛到恐懼的,是那位殺伐果斷的帝王,哪怕他已經西去,那威懾與魄力也依舊讓他們不寒而栗。
眾所周知,齊明帝愛女如命,曾下達無數藐視祖宗規矩的恩典,所以長公主才能如此囂張。
若他還在世,今天這些人,都會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那個還想上前報複的禁軍聽到這話,下意識退後幾步。
睿王本來已經做好跟人殊死搏鬥的準備,沒想到李紹遠衝上來幾句話,就把形勢給穩住了。
他心底鬆口氣,又抬頭看向景澄。
張椋還不肯放棄。
“胡說八道,長公主豈能與仁獻皇後相提並論,太傅這麽說,是覺得陛下與我等一起汙蔑長公主嗎?”
這話顯然是在挑撥離間。
他故意偷換概念,硬把景澄也帶進這些人裏,顯得他在主導一切。
而李紹遠的指責,就成了指桑罵槐。
景澄眉頭擰得更緊。
李紹遠沒有抬頭,隻繼續道:“張大人,本官已經說過,沒有為長公主辯護的意思,隻是覺得這金鑾殿太亂,什麽阿貓阿狗都能在殿上狂吠,不僅幹擾聖聽,還辱沒大殿威嚴,說出去,還以為陛下在按照張大人的話辦事,這不成了笑話?”
論笑裏藏刀,李紹遠不輸張椋。
他是太傅,也是跟狄房那個最會笑裏藏刀的明爭暗鬥過十餘年的人。
而張椋隻是個小小的禮部員外郎。
按理說,他這樣的身份,根本沒有資格在金鑾殿上大肆叫囂,隻不過剛才情況混亂,才讓他抓住了機會。
現在李紹遠既然開口,話語權自然就掌握在他手裏,如果再讓這跳梁小醜繼續蹦躂,他這些年的太傅也就白當了。
“陛下!微臣冤枉,他血口噴人,他……”張椋沒想到他會這麽說,臉色頓時蒼白。
李紹遠繼續無視他,“陛下,以微臣之薄見,今日在這金鑾殿上,也審不出什麽所以然來,且專業的事應有專業之人去做,大齊有大理寺,刑部,禦史台,甚至還有專管辯證斷案的明鏡司,哪一個都是精明強幹,張大人就職禮部,怕還是對禮部的事更為了解。”
“我……”
“況且審理長公主此案重大,應該謹慎,如若僅因為一禮部員外郎就輕易斷定長公主的罪,這話傳出去,天下也要人心惶惶。更有甚者,讓百姓以為這伸冤斷案的職責讓禮部承了去,回頭伸冤的人把禮部的門檻踏平,怕得不償失。”
李紹遠至始至終沒在景姝傷人的事情上多說,隻是把主要挑事的人揪出來處理了。
隻要讓這些魍魎閉嘴,那後麵的事情,他可以安排人徐徐圖之。
再說景澄與景姝十幾年手足,再大的矛盾,也不會涉及性命,當務之急是先讓景姝呆在個安全的地方。
哪怕是天牢,也比這金鑾殿安全。
“臣附議!”睿王明白他的意思,也連忙開口。
他已經把那幾個按住景姝禁軍清理開,現在擋在景姝身前,也沒人能繞過他繼續動手。
而且他這些年掌中書省,位高權重,人脈頗廣。
如今隻是長公主倒台,他這中書令的位置坐得還算牢固,有些還在觀望的官員,也不得不賣他幾分薄麵。
於是紛紛跪下。
“臣也附議!”
“臣附議!”
景澄的臉色雖然不太好看,但騎虎難下,最終也還是揮了揮手,道:“既如此,那就聽太傅的,先將長公主收押天牢,期間不準人探視,等朕空閑,再親自審她。”
“陛下英明。”
“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文武百官紛紛叩拜。
景澄也站起來。
“散了吧。”
他不想在這裏多待。
丟下話後,就快速離開。
長安留下來安排後續事宜。
那幾個原本跟景姝交手的禁軍和武將見狀,也飛離開,生怕景姝趁機反攻,直接要了他們的性命。
畢竟長公主什麽都做得出來。
睿王等人走遠,連忙問道:“你們究竟怎麽回事?”
“我怎麽知道。”景姝撐著肩膀坐起來。
剛才那些人太過凶狠,像生怕製不住她似的,用了最大的力,現在她覺得肩背處一陣一陣的疼,怕是傷得不輕。
“殿下。”
長安沒有給他們足夠的時間閑聊,景澄離開之後,他就直接帶著人上來,準備把她押解到天牢。
睿王還想說什麽。
但是被李紹遠攔住。
他微微搖頭。
睿王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
他看著景姝遠去的背影,急道:“到底怎麽回事,怎麽就弄成這個樣子,我們現在該怎麽辦?”
李紹遠歎氣,“我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