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一回 此情怕要成追憶
玄凉乃是玄鏡的胞弟,自小伴著母親,一直被灌輸著報仇二字。玄鏡因小時候在山中學習奇門遁甲,自然所謂的仇恨並未紮根他心中,相反凡事更看得開些。
也正因為如此,在報仇這件事上,一向還算無間的兄弟二人出現了分歧,玄鏡反對他將幾百年的仇恨還要再延續下去。從此兄弟二人分道揚鑣,玄凉繼續報複,玄鏡卻投身摘星閣,一心想著要保護宣家,同時也想要查清楚當年真相到底是怎樣的,希望可以解開弟弟的心結。
不過畢竟是幾百年前的事,哪有那麽容易查出來,玄鏡努力多年,旁敲側擊依然不能從摘星閣挖出什麽來,顯然人家根本就沒講這件事放在心上,又或者誰會把自己祖上不光彩的事每天想個幾次呢。
玄鏡在這頭努力著,玄凉卻討厭自己的這個哥哥的要死,恨不得老天把他變沒有了才好,聽到夏兒提起他的名字心頭就老大的不爽快。
“什麽玄鏡,難聽死了,我叫玄凉。”那個時候起夏兒就給玄凉蓋上了孩子氣的印章。
夏兒雙目一彎,高興得拉著玄凉的衣袖,完全忘記了自己身處何方,自顧自地歡喜了起來,“玄凉,玄凉,真好,這名字清涼。我叫夏兒,你也是被那個人抓來的是不是,你放心,有我罩著你……”
玄凉崩潰於這個看起來可愛的小姑娘怎麽這麽多廢話,撫了撫額角,卻又不多做解釋,隻是看著她說話,心想著她既然是宣卿冷身邊的人,看起來又全無心機的模樣,是不是可以好好利用。
也許就是這樣的想法,他最初接近夏兒就對她有那麽一段時間千方百計的好,雖然不是千依百順,卻也特別縱容。
不過他並非想扮演那種絕世好男人,相反的,他有時候會故意把她帶到母親大人訓練他的最可怕的地方,然後躲起來專心看她要哭的模樣,有時候會故意尋些漂亮的小蟲子看她是不是要害怕,又或者故意想些難做的事煩她,比如吃橘子故意讓她剔橘筋……
夏兒起先還會像一頭小牛犢一樣反抗,要不就是撲進他懷裏嚇得哭出來,到後來不知怎麽的,既不煩,也不怕,都變成了縱容他的笑……
說到底夏兒並非草木,本來一眼看到玄凉就覺得心頭好感萌生,倒不是貪戀著玄凉所謂的好,懼怕著他的恐嚇,隻是不知怎的,看著他時而於她的溫暖,時而又孩子氣的小心機,就是無法忽略他起來,漸漸的,竟再也沒有說過離開的事。
再後來玄凉故意讓夏兒瞧見他同別的女人逢場作戲,成功的引起了滔天大醋之後,夏兒就再也不肯離開他了,直到三年後他提出要讓夏兒給他情報,他暫時不會動宣卿冷,否則她得離開,他更是要立刻動手。
夏兒並沒有他預想中的反抗和咒罵,相反的,隻是猶豫了一陣子就答應了。
玄凉正想著,不知何時已經到了夏兒身邊,隻見她長長的睫羽微微翕動了幾下,然後艱難地張開了眼睛,就如同這個小小的動作也需要他用全身力氣去完成一般。沒有絲毫光彩的瞳仁先是因為光線的刺激而劇烈地收縮了一下,然後才開始緩緩轉動,最終落在了負手站在一旁的玄凉身上。
“你醒了。”玄凉艱難地開口,他不知要如何看待夏兒才好,若說隻是利用,自己的心為何會有那麽些痛,若說是……喜歡她,他又是萬萬不敢承認。
玄凉有點不敢看夏兒,仿佛她是什麽帶刺的怪物一樣,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麽了,看到就覺得心慌。
夏兒習慣了玄凉將利用什麽的說得很直白,隻當他是在不耐煩,便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
玄凉瞄了一眼似乎連笑都沒了氣力的夏兒,手顫了顫,最終手指最後落在她緊抿的唇上。略帶上翹弧度的上唇,已然失去了原本的血色,呈現出一種蒼白的淺淡青紫。
夏兒一點也沒想到玄凉會有這樣的舉動,一時驚詫得瞪大了眼睛,卻無力張口說些什麽。
“哼,是個聽話的棋子,你好好休息。”玄凉最終冷淡的說了這麽一句,他並沒有說破夏兒一味求死,故意往宣卿冷毒藥上撞的事,隻是輕描淡寫得跟她寒暄了兩句,竟然就走了。
夏兒以為今日一定不會好過,,沒想到醒來之後得到的並不是刁難和指責,心裏說不上是什麽滋味,該是高興吧,可是又有些不安。
玄凉幾乎是逃出了夏兒的房間,他覺得自己變得越來越奇怪,好像一顆心落入了泥淖之中一樣,根本就不受控製,酸楚又堵塞的感覺簡直要讓他窒息了。
就在玄凉走出去的一刻,夏兒猛得一口鮮血吐出,牙齒染作一片黑紅,下唇和下頷塗滿淤血,襯著蒼白的顏色,形容間莫名透出一分妖異的意味,妖異中還帶了一分特別的頹然疲憊。
她真的打算放棄他了,努力了那麽久,讓她一次次確認了對他的感情逾越了生命,可是她拚盡性命也不能逾越他們的鴻溝。她太累了,既然不能讓自己舍棄這份感情,那不如她舍棄生命但求安寧好了。
夏兒吐出舌下藏著的藥丸,方才侍人喂她吃藥的時候她就已經醒了,可是她卻不想繼續醒著,不然心裏總是悶痛,愛的不到,義保不全,這樣的苦澀一直折磨著她,她怕自己再活下去這世上就再也沒有一隅地方可以容得下她了。
她已經盡力了,盡力想讓他接納他,甚至舍棄了自己所有擁有的,卻仍舊隻是一顆好用的棋子罷了。這樣的生活該是結束的時候了,她可不想等到結局已經擺在眼前了才知道自嘲。
玄凉可不知道夏兒怎麽想,心裏盤算著等她好了再怎麽變著法的欺負她,手一招,喚來了一個一直候著的侍人,看那侍人的模樣應該是有事稟報,而且等得有些焦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