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針孔之下
第114章針孔之下
??在開始敘述那位女裝大佬帶來的“流言”之前，我不得不先說一件事——陳老師最近很奇怪。
??經常把自己悶在辦公室裏也就算了，偏偏每次去找他，門都是反鎖著，反複敲了門之後他才慢吞吞的來開門，至於究竟在幹什麽，始終不肯透露。
??但隱瞞歸隱瞞，畢竟我們住在一起，事情是不可能瞞下去的。有一天我出門買菜忘記帶手機，回來取的時候，聽見他正在客廳打電話，雖然一見我來他就壓低了聲音，但我隱約聽到了一些對話。我經過反複推敲，確認了一件事實：他有個朋友要來拜訪，且二人相約要去某地。
??正所謂日久見人心。和陳老師相處了一段時間後，我原來的偏見改觀了不少，也認識到他並非是很孤僻的人，相反，甚至人緣可以說不錯。高刑警和小妹自然不必說，他還認識各界精英，時常會跟一些天才探討量子力學或行為藝術等超出我領域的話題。此外，還會有研究玄學的學者和寺院道館人士來電聯絡，對於這些人，陳老師有時用日語同他們交流，有時候又飆起了英語，單以此判斷，他所認識的人應當遍布世界。
??這不僅是不必遮掩的事情，相反應當引以為豪。可陳老師這次的表現太不正常了，顯然，這回的“朋友”不一般。當然我也想過會否是“親人”，但陳老師從未提過他的親人，更像是“沒有親人”，所以我也排除了這一推測。
??直截了當的方法就是詢問，但每次話到嘴邊，我又咽了回去。如果說陳老師是不願意讓我知道，所以故意遮掩，那我就是問，也不會得到答案的。等到出去吃燒烤那天，我大概已經猜的八九不離十了——陳老師可能過幾天就要出門，並且和一個不明身份的女人去某地參加什麽活動。
??猜測是女人，是很簡單的腦回路。他和一個女性朋友出門，當然不會帶上家裏的保姆，也就自然不必告訴我。尤其是我這種懷有強烈好奇心的人，他更不樂意我多管閑事。
??不知為何，我心裏憋著一股氣，沒處使，而且陳老師還在我麵前狼吞虎咽，裝作毫無事情一般，讓我更加窩火。一個疑問在我心中醞釀而成了：尤臨，你難道是在嫉妒麽？
??這個想法一經形成，就遭受了名為罪惡感之物的強烈譴責。我反省了自己，深刻分析了利弊得失，並且刷了幾集《今日說法》穩定下了情緒，我得出結論——我是在發神經。這種沒心沒肺懶惰無比不修邊幅的男人，要不是看在他給的工資足夠高的份上，我早就走人了!
??而且，就在那天夜晚目睹了一輛公交車墜入江中之後，我深刻意識到，自己和陳老師偶爾的互懟和打情罵俏，實在是不利於生命安全。假如我和他誰稍微不在意，至少會受重傷。回事務所後，我就下了決心:這段時間不去打擾陳老師，也不隨便敲他的辦公室門，除非有人前來谘詢。
??但說來也真是湊巧，墜江事件後的第三天，當我以為人們正忙著“吃瓜”的時候，沒想到一天之內來了好幾個委托人。我不得不請示陳老師，他聽了我的匯報，然後表示了同意，於是下午十二點半，我們接待了第一位委托人。
??那是一位大媽，她先是說了一堆意義不明的話，好幾分鍾後終於切入正題。原來是她家裏養的一隻哈士奇丟了。陳老師聽罷瞪了我一眼，我無奈地尬笑著，向那位大媽反複解釋我們事務所接收的委托是怎樣的，總算安撫好她，讓她離開了。雖說我應該背鍋吧，但那大媽先前完全不是這麽說的，說什麽“有一個很重要的流言”，全是騙人的。
??接下來的兩位委托人，說的都是一些捕風捉影的話，陳老師三言兩語，就解決了他們的困惑。最後一位委托人，可謂是震驚了我。
??他是一個十足的女裝大佬，而且看他的樣貌，卸了妝之後應該也很俊俏。
??“幹嘛這樣看著我，沒見過嗎？”他如此說道，若是娘娘腔的聲音倒也算了，但他的嗓音很粗，屬於一說話就暴露了其難辨的性別。
??陳老師無奈地白了我一眼，我隻覺得好笑。今天這些委托人是怎麽回事，沒有一個靠譜的……不過，這也證明了“流言事務所”的名氣變大了。看來，我在微博上寫文章起到了不小的宣傳效果……
??陳老師問道：“你要谘詢什麽？不，你先說說吧，你帶來的是什麽流言？”
??這位女裝大佬說道：“你們都看新聞了吧？公交車墜江事件，我聽到了一些傳言。”每逢出現一些重大事件，總會冒出一些別有用心的造謠者，他們唯恐天下不亂，搞不好這位大佬也是聽信了謠言。我偷偷看了眼陳老師，他仿佛有心事，也沒聚精會神地在聽。
??也是啊，畢竟這個委托人就是特立獨行的典型，我起初也不在意，但接下來他說的“流言故事”真的引起了我的注意。
??故事大概是這樣的：
??S城市區向迎賓路方向的交通大橋路段，主要通行的公交車是第33路公交車。末班車是晚上10點，通過大橋的路段，排除堵車的情況，即從第一站到第二站，大約隻需要2兩分鍾。每晚大約22:02前後，一個穿裙子的小女孩便會上車，上車後就坐在最後一排的位置，然後就一動不動。
??而和小女孩並排坐著的人，每天都不一樣，有時是個男人，有時是個女人，有時是個老婆婆，但不管是誰陪著，女孩手中都會緊緊地攥著一根係著紅線的針，據經常坐那趟車的人回憶，每下車一個人，小女孩就會用針紮一下自己的手心，一趟車坐完，女孩的手掌上就會布滿針孔。而總是在司機一不留神的時候，小女孩就和陪她上車的那人一起消失了。而且，車上的攝像頭沒有拍到他們下車的畫麵，也就是說，他們是在車裏憑空消失的。
??這種荒誕不經的鬼故事惹得陳老師發笑。
??“什麽呀？！看你也是個成年人了，怎麽會相信這種奇葩流言？”陳老師從沙發上站起來，漫不經心地去冰箱裏拿啤酒。但緊接著他就發現，裏麵並沒有她要找的東西。
??“小臨!啤酒呢？”
??“這都快冬天了！你少喝點冰啤酒吧！再說了，現在是在工作誒！”
??他不滿地取出一瓶礦泉水，喝了幾口後就背靠著沙發，拿屁股對著委托人。這樣的態度當然令女裝大佬不滿了。
??“我既然來這裏，當然不是開玩笑！你們或許覺得這是個故事，說實話一開始我也是這麽想的，但我最近改變了想法！”
??他故事裏所說的33路公交車，和墜江的34路公交車不是同一班車，如果要趁此機會製造謠言，也應該嚴謹一點，起碼數字不應該弄錯啊。
??“這個故事從兩年前就開始傳了，絕對有問題！陳先生，請你聽我說啊！”
??陳老師心不在焉，我知道他現在心裏想的是另一件事，就是同他的那位朋友見麵。陳老師擺了擺手，道：“我在聽呢！所以這個流言背後有什麽，你是怎麽懷疑的，你把這些說清楚。”
??陳老師的意思很明確，但女裝大佬一聽這話，反而閃爍其詞了起來，說自己是從哪個哪個親戚裏聽到的傳言，總之就是顧左右而言他，所有的話總結起來就是一個態度：我說的都是真的。
??但他顯然沒搞清楚，我們事務所是幫助解開流言背後的真相的，但現在他所帶來的流言，說不定僅僅是個鬼故事，背後毫無真相。這個時候，他再怎麽誠懇也沒用，反而會讓陳老師認為這人是個神經病。
??看這人什麽有價值的信息都提供不出來，我都替他著急了。
??陳老師轉過身，說道：“好，現在我假設你說的故事是真實的，那麽我有疑問了。”陳老師隨即提出了一連串的問題：
??“首先，你提到了時間，每晚十點零二分左右，要知道交通大橋的路況複雜的很，那個女孩就算天天在那等車，能保證每晚就在該時間該地點上車嗎？”
??“.……”
??“第二，你說女孩身邊有人並排坐著，意義不明。那人是和女孩一起上車的，還是後來上車的，你都沒說清楚。”
??“第三，拿一根針去紮手心，這麽小的動作，是什麽人注意到的，乘客麽？司機麽？這你也沒說清楚.……還有最後是更荒唐的，你說女孩以及和她一起坐的人憑空消失，試問正常行駛的公交車，可能有人憑空消失麽？”
??那人還是默不作聲，顯然是答不上陳老師的問題。
??“所以，你一來，說了這個鬼故事，就要讓我幫你查真相？這怎麽可能呢？假如每個人都說的是這樣的事情，那我恐怕要忙壞了！”
??陳老師的話雖然很嚴格，但事實正是如此。
??局麵又僵持了幾分鍾，這位女裝大佬無奈地歎了口氣，然後將一直插在口袋裏的手拿出來。他將左手手心攤開，向我們展示——雖然細小，但還是能看得清晰，隻見他的手心上有十數個小針眼。
??我和陳老師麵麵相覷。
??“這不是我自己弄的，我根本不知道怎麽回事，我的手上就莫名其妙被針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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