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二章1
榮富和空岩看完聖旨之後,看著站在馬車旁邊看著周圍官員人來人往的齊景煬,心中也是很心疼,現在齊景煬身邊就隻有他們倆了,也就隻有他們倆值得信任了。
齊景煬不願意再看了,他轉過身就上了馬車,榮富和空岩便就坐在馬車前的那塊木板上,馬車夫牽著馬兒慢慢的走回淙王府。
這時太和門前所有的馬車都停下了,紛紛給淙王府的馬車讓路,原因畢竟也是一位王爺,再不受寵,瘦死的駱駝還比馬大呢,怎麽著也是皇室中人,若是有哪些不妥當的地方,就算不是為了齊景煬本人,為了皇室的尊嚴,齊秉煜和齊景欽也不會放過的。
所以該是怎麽尊敬便就怎麽尊敬,況且這個時候,他們也不願意給自己惹多麻煩,齊景煬就算是身份變了,但是相信其性子是不會有什麽變化的,這樣想來,還是不要與無賴過多糾纏才是,這個時候,誰和齊景煬有什麽交集,誰就會是惶惶不安。
齊景煬內心敏感,自然是能知道外麵的那些動靜是怎麽一回事,他低頭笑了笑,從剛開始的淺笑到後來的瘋狂嘲笑,讓門外坐著的榮富和空岩對視一眼,隻覺得心中有一些擔心和戰栗。
齊景煬笑著笑著便就停了下來,到最後嘴角隻剩下了一抹苦笑,他看著門外兩個人影,突然問道:“你們不會到最後也離本王而去了吧?”
這個問題的答案本就是毋庸置疑的,但是齊景煬確實問的心翼翼,用最沒有所謂的語氣問道,但是心中卻也是在等待著他們的回答,他一路走來都在失去,好不容易得到了一位良妻,但是卻因為自己的一時疏忽,讓她失去了生命,齊景煬受夠了,也怕了這種患得患失的感覺,心中萬般孤寂,從此便沒有了歸宿。
榮富和空岩看不見淙王爺現在的表情,並不知道他此時嘴角的自嘲和眼底的悲傷,但是聽到他問起這個問題,答案自然是毋庸置疑的,他們二人想都沒有想,便趕忙回答道:“不會的,奴才永遠都不會離開王爺,就算您要趕我們走,我們也不走!死也要死在王爺身邊!”
齊景煬聽到這樣的話,心中並沒有覺得很安慰,自己身邊失去的那些人,哪些不是因為死亡而離去的呢?其實離開真的很容易吧……
齊景煬靠著馬車之中的軟座,長長的歎了一口氣:你們想走就走吧,別死了……
但是就算是這樣的話,自己怎麽可能就咽下這口氣呢?自己可是,皇室的嫡長子,哪裏容得了這麽一個庶子搶了自己應該擁有的一切呢?
從母後去世開始,自己所有的不幸都是和齊景欽母子倆息息相關,這樣一來,齊景煬就更加篤定自己的母後是被夏容馨害死的了,如果不是她,如果不是她……自己的母後就不會死!
齊景煬逼著眼睛仰著腦袋,靠著馬車默默的想著,該怎麽樣才能讓齊景欽付出該有的代價呢?
這一次,就算是拚盡全力,也要讓齊景欽和夏容馨付出應有的代價,這個朝,自己定然是要他們換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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齊秉煜在服用完申屠太醫熬製的藥之後,雖然還不能這麽快下床走路,但是確實是能感覺到自己的身體比之前恢複了一些精力了,就連何昇看著皇上的氣色都要比之前好上許多。
“這回真是多虧申屠太醫了。”趁著皇上喝完藥在休息的時候,梅貴妃娘娘正在一旁陪著,何昇和申屠塵都走了出來,何昇看著麵色也略帶疲倦的申屠太醫,便關切的道:“這幾日申屠太醫也一直沒有休息好,隻可惜最近上京當中病患也一直沒有好轉,調來了各地有名的大夫,都也隻是暫時能夠控製。眼下沒有足夠的人手,還是要麻煩申屠塵了。”
申屠塵坐在輪椅上,看著遠處的夕陽,自己以往得空的時候總會找一個高處爬上去,看著遠處的夕陽,也就隻有這樣的時刻漂泊半生的內心才能得到片刻的寧靜,即使是現在也是一樣的。
當經曆一的疲憊之後,再這樣看一看夕陽西下,確實是一番愜意的享受,申屠塵看著夕陽西下,臉上開始慢慢放鬆下來,但是眉頭卻一直緊緊皺在一起,心中始終還是擔心著梁煥卿的情況。
梁煥卿的情況不容樂觀,這一切申屠塵是再清楚不過的事情了,再這樣下去,恐怕身子就很難恢複了。
申屠塵歎了一口氣,轉而看向何昇,道:“皇上的情況眼下算是控製住了,但是以後怎麽樣,下官不敢斷定,現在還是要多加休息才是。靖王妃……太子妃的身子並沒有那麽好,方才下官給她……生割的時候也能看出來,太子妃的身子確實也是微火殘燭,就算生割采摘入藥之後,未必有身體恢複之後再行生割效果那麽好。”
申屠塵正在為後期皇帝駕崩做足鋪墊準備,盡力的將皇帝駕崩這件事推到皇帝自己的病情之上,不過到後來,自己還是要趁著旁人不備偷偷下藥施針,眼下其他太醫也不在,皇帝極其信任他,這般也好下手。
“隻不過按照現在皇上的病情來,已經等不及讓太子妃將身子養好了……”申屠塵低下頭來,暗自埋怨了一番道:“若是太子妃沒有中毒的話,一切也不需要這麽麻煩了。”
申屠塵這麽著,仿佛是對現狀的不滿,不過也是,何昇想著他本就是醫術高明,在民間享受無邊推崇的名醫,現在入宮之後遇到這麽棘手的毛病,一時間解決不了,沒能讓自己滿意定然是有一些沮喪的了。
何昇作為大內總管,就算是沒有見過這樣偏執的人,倒是也有過不少見聞的,對此,何昇很是理解。
何昇站在申屠塵身邊,看著眼前的夕陽,像這樣的景色他看了五十多年了,自從齊秉煜登基之後,自己便是一直跟隨在他身邊,沒有想到這一跟就是五十多年,真讓人感歎時光飛速,眼瞅著自己都老了,但是卻是什麽也沒櫻
人就是這樣,一旦安靜下來便是就會多想的了,申屠塵是這樣,何昇也是這樣,一個救死扶傷,一個服侍明君,他們擔著舉足輕重的角色,但那又怎麽麽樣,都隻是普通人罷了。
“看吧,再看吧,若是上有眼,皇上就會挺過這一關的。”何昇抬起頭來,看著空不同浮動的雲朵,在夕陽的照映下,變得格外迷人。
申屠塵也順著何昇的視線看了過去:上有眼,若是上有眼的話,為什麽不睜開眼看看呢,本是善良了一輩子的ren人,如今都是什麽結果?
申屠塵近日來越發覺得自己失去雙腿之後開始變得力不從心了,所有事都力不從心,自己本不是這樣的,一直以來都沒有想過要麻煩別人,但是現在自己行走踏步,要走的每一步都離不開別饒幫助,若是沒有人幫助自己,便就是寸步難移。
這比讓他死了還要難受,不僅僅是雙腿,下體完全癱瘓沒有任何知覺,就連普通人能夠做到的一些忍耐都做不到,常常在自己不知不覺之中就弄得十分狼狽。
何昇知道這一點,便給了他太監們常用的一些物什,他們被閹割之後,在主子身邊伺候,便時常會有不方便的時候,也忍不住會尿出來,弄得一身腥臊可就會惹的主子不高興,所以他們身上大多會自備香囊和尿片,以防不時之需。
何昇本就是好意,申屠塵弄得如今這副模樣是大家都不想的,但是他現在還是在皇帝麵前,每日都要看護皇帝的病情,所以有時候根本就不能夠離開,何昇也是擔心申屠塵會在皇上麵前失儀,再者,大便失禁真的讓人挺不難受和難堪的。
但是何昇就是這樣的好意,申屠塵自尊心強,他從到大沒有給別人添過什麽麻煩,但是現在申屠塵就是麻煩本身,這讓他內心有一些接受不了,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無牽無掛,若不是因為答應了梁煥卿要幫助她完成這件事,申屠塵根本就不想苟活在這個世界上了。
在申屠塵的潛意識裏,自己雖是也在皇宮當中工作,但是自己和這些太監有著本質上的區別,何昇的行為雖是好心,確實深深的刺痛了申屠塵的內心,可是一直以來保持的涵養卻沒有辦法讓申屠塵將內心的不滿宣泄出來,隻能一直壓抑在心底,任由它長成足以殺死自己的荊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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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貴妃娘娘讓雲惜守在外殿,自己則是在內殿當中守著皇上休息。
記憶之中仿佛很少有這樣的時刻能夠讓她安靜的守在皇上身邊看著他,這會兒他不會要求她寬宏大量,不會那些隻會讓她傷心難過的話來,就是這麽安安靜靜的躺著。
梅貴妃娘娘坐在床下,一隻手托著香腮,微微側著臉蛋看著躺在床上的齊秉煜,另一隻手則在齊秉煜臉前虛畫著,像是在伸手描繪他的樣子,想要將他的樣子牢牢的記在心裏。
“不管怎麽,你都是我這輩子最愛的男人啊……”梅貴妃娘娘看著他,別人都不知道皇上往後的身體狀況,但是梅貴妃娘娘是知情的,她知道梁煥卿和申屠塵的計劃,知道他們要對皇上做一些什麽,心中雖有一些不舍,但是卻也是慶幸自己提前知道了這件事,總不至於等到皇帝都死了,她還在鬱鬱寡歡從前的那些事。
“為什麽要這樣對我呢?我對你的愛意不比陸芙霜少一絲一毫啊……”梅貴妃娘娘看著齊秉煜,知道他喝了藥之後便安睡了過去,申屠塵在藥中加了安神藥,他這麽一睡,沒有幾個時辰是清醒不過來了,所以夏容馨也就想著過來守著,這麽一,確實讓她流出了淚水,“後宮裏的每一位得寵的妃子都得到過寵愛,或是因為家世,或是因為長相和性子討喜……但是我呢?我一直陪在您身邊,就一點也比不上她們嗎?”
雖然一直在告訴自己不要沉浸在過去帶給自己的痛苦當中,但是夏容馨隻要一閉上眼睛就能想到從前發生的那些事。
按照他們的計劃,申屠塵最近會讓皇上的病情由好轉變為加重,或許夏容馨眼前的這個英姿偉岸的男子會在某個夜深人靜的時候在勤政殿駕崩,或許會讓所有人有一些驚訝,到時候滿城素縞,下服喪。
夏容馨知道這一些,知道的明明白白清清楚楚,所以這一次是來告別的,可能這一次會是這輩子最後一次相見了,夏容馨知道,但是齊秉煜不知道。
待了一會兒之後,夏容馨哭著哭著就趴在床邊睡著了,都是身為貴妃的人了,卻還是一如女孩兒一般嬌憨,心中雖千般萬般不舍,可是該走的人,總是要離開的。
梁煥卿著急,著急著奪得皇位,其實夏容馨心中也是擔心,隻有看著齊景欽登上皇位之後,她的心才能完全安定下來。
齊秉煜不知道在什麽時候便醒了,隻覺得身子舒服了不少,心中更加認可和依賴申屠塵的藥了,這朝大好河山,若是要讓他丟掉,怎麽舍得呢?誰會舍得?
正這麽想著,手卻碰到了夏容馨的頭發,朱釵點翠掛滿墨發,本是富貴的樣子,卻讓齊秉煜感覺到了冰冷。
現在他對夏容馨的感情根本就不像從前了,不知道為何,隻要生出了嫌隙,就很難再有複原的時候,齊秉煜也是很難想象夏容馨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來,他平日並不關注後宮,便也不知道他們背地裏都做了那些勾當。
但是見到辛苦在自己身邊侍疾的夏容馨,齊秉煜現在心生不出一絲感動來,便將手收了回去,再次閉上眼睛睡覺,他不願意醒來和夏容馨有過多的糾纏,也不想在聽她那些話。
而夏容馨卻覺得自己這樣是最深情的時刻了,他們二人近在咫尺,卻互相都不清楚對方的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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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宮中秘史記載:
秉煜五十三年三月二十日,新晉太子齊景欽入主東宮。
秉煜五十三年三月二十八日,城中瘟疫得到妥善控製,宮中皇帝病重,後妃三千皆跟隨梅貴妃娘娘跪立佛堂,徹夜祈禱。
秉煜五十三年三月三十一日三更時分,欽監夜觀星象,察覺宮變,連忙入宮麵聖,四更時,方出現魚肚白,皇帝駕崩——
朝秉煜年就此落下帷幕,上京城滿城素稿,宵禁三日,全城哀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