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魏深駕著馬在營中飛奔,一路上有幾行路過的隊伍停下觀望行禮,可他目不斜視,隻管攥緊韁繩打馬而行。
與魏深身份相當的趙釗此時帶著幾位將士準備去訓練場操練,遠遠便看見了渾身是血的魏深,他皺了皺眉,不知道魏深發生了什麽事,竟然不顧軍中紀律公然打馬弛行,將軍這副落魄的模樣引得新兵隊伍們蹙足觀望。
趙釗手持劍戟快步朝魏深走去,穿過幾個帳營來到魏深馬前,將劍戟橫在馬前,怒斥道:“魏深停下!”
魏深絲毫沒有勒緊韁繩,隻直勾勾的盯著趙釗。
趙釗見魏深不肯停下,便揮起畫戟擊打馬前腿,迫使馬跪下,然而馬兒吃痛跪下時,魏深也隨之摔倒在地。
趙釗上前揪住魏深的領子,道:“你這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魏深吃了一嘴的塵土,身後傷口處更是沾染了灰燼,他握住趙釗攥他衣領的手,眼睛通紅直勾勾的盯著趙釗,他咬牙切齒道:“趙釗,你放開我,我要去見大將軍!”
魏深與趙釗往日有些間隙,因職位相當便互相看不順眼,可終究沒有什麽大仇大恨,隻是同僚之間的較量。
趙釗不明事的緣由,隻道魏深此時傷的重,卻也能聽出魏深話語中事情的重大。
他招來身後的兩個新兵,道:“你們兩個,扶魏深將軍下去休息。”
魏深拉住他,道:“讓我去見大將軍!!”
趙釗攥住他的領子,大聲對他吼道:“你現在失血過多,需要休息!你有什麽事我自派人替你稟報去,眼下大將軍他們在與公主會談,公主千金之軀,你這般模樣,嚇著公主可擔待得起?!”
趙釗雖不知發生了何等大事,可他知道衝撞皇室是何等罪責,雖與魏深素有間隙,可也還是要提醒一番。
魏深啞然,他是見識過公主的刁蠻,更是不知公主為何來營中,可眼下情形容不得他猶豫,他緊攥著趙釗的手臂,顫顫巍巍的道:“姐…姐出事了…”
趙釗他們與梁煥卿年紀相當,雖然大將軍總不許梁煥卿來軍營中玩,但曆年梁府家宴還是有些交集的,印象中梁煥卿總是笑眯眯的樣子,很討人喜歡。
他心中咯噔了一下,忙問道:“何事?!”
趙釗知道事關重大,可如今公主在營中,還是不敢貿然闖進去,隻好先詢問發生了什麽事,用以權衡當下時局。
魏深也明白趙釗的想法,他強忍著疼痛,將事情緣由原原本本的告訴了趙釗。
趙釗聽後氣的額頭青筋凸起,怒喝道:“豈有此理!建威將軍府的大姐也敢動,這群山匪也太不像話了!我這就去稟報大將軍!”著,便要起身朝帥帳營中飛奔而去,臨了也不忘吩咐身後將:“照顧好魏深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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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時帥營中梁風眠公事在身,行過禮後便留下梁寂招待著齊望舒,帳營內鴉雀無聲,二人對視幾眼,便不再話,氣氛尷尬到了極點。
齊望舒端坐在主位上,手指輕輕絞著手帕,眼神有意無意的瞟向梁寂,此時梁寂與以往大有不同。
她眼中的梁寂該是一襲赤金黑衣或是錦繡玄服的翩翩公子,周遭雖帶著一股不容侵犯的氣場,偏又能與旁人喜笑顏開的談論,在上京也算落得了個好名聲。
可在軍營中的梁寂,身著赤焰鐵甲,走起路來鐵甲與佩劍相撞,發出叮當作響的聲音,額前發髻豎的老高,隻簡單的在頭頂倌了一個金虎樣式的發環,顯得整個人既精神又不輸威嚴的樣子。
她是怎麽看也看不夠的。
梁寂從未有過如此緊張的時刻,他不斷的給身旁端茶送水的副將使眼色,然而副將眼神飄忽躲閃,隻裝作看不見將軍窘迫的樣子。
齊望舒的眼神炙熱滾燙,梁寂渾身不自在,想要找個借口離開,可話到嘴邊又總不出口。
梁寂有如鐵板上的螞蟻一般焦灼,齊望舒看在眼裏,卻覺得甚是有趣,她幹脆也放下僅有的矜持,大刺刺的將手撐在桌案上,托著粉嫩的香腮,眼含笑意的直直盯著梁寂看,梁寂越不自在,她就越發痛快。
“將軍!趙釗有急事求見!”
梁寂正處於幾近崩潰的邊緣,突然聽聞趙釗在帳營外呼喊,一激動連忙拍案而起:“快進!”
趙釗幾乎是闖進來的,他未來得及停下腳步,隻直騰騰的跪下,還向前滑行了一段距離,他匆忙的朝公主和將軍行了禮,還未等齊望舒平身,便拱著手對梁寂道:“將軍…將軍,大姐出事了!……”
趙釗深知事情緊迫,便一口氣將魏深交代給他的都了出來。
梁寂一聽,頓時腦子充血,梁煥卿平日雖頑皮了些,可總歸是自己從看大的親妹妹,在府中有如掌上明珠般被捧著,往常連磕磕碰碰都未曾有過幾次,這般威脅到性命的事還哪裏有過?
齊望舒聽了也登時目瞪口呆,前些日子見梁煥卿還是個活潑愛笑的丫頭,如今再聽聞她的消息時卻已是生死未卜。
帳營中服侍的眾人聽聞此消息,無一不跪下噤聲,梁煥卿在梁風眠和梁寂心裏的地位是軍營眾人有目共睹的,有如此膽大包的賊人猖狂到敢打梁府大姐的主意,還是頭一回見到。
營中氣氛降到冰點,趙釗一邊拱著手看向梁寂,一邊不住的喘著粗氣,豆大的汗珠從額間滑落,滴在膝蓋旁的土地上,濺起一層薄薄的塵土。
齊望舒扶著桌案緩緩起身,看著此時怒目圓睜幾近崩潰的梁寂,她開口喚道:“梁寂…”
這一聲呼喚將一時陷入絕望的梁寂拉了回來,他看了一眼齊望舒,眼神中透露出一道寒冷的光,齊望舒腳步不由得往後退了半步。
梁寂注意到了她細微的動作,可此時他顧不得這麽多,轉眼又看向趙釗,揪著他的領子喊道:“魏深呢!讓魏深給我滾過來!”
趙釗不敢直視梁寂將軍的眼神,他拱著手埋頭道:“魏深身受重傷,屬下安排人扶他休息去了。
梁寂一把將他推開,拿起放在桌案上的佩劍,掀開帳營的帷裳就要找魏深問罪去:“我倒要看看,拿主子的姓命苟且偷生的人究竟還有何臉麵活著!”
秦瑞蘭猜的沒錯,梁寂聽聞果然火冒三丈,其陣勢仿佛像是要親手手刃了魏深一般。
趙釗攔不住梁寂,轉身便求座上公主:“公主,還請你攔住將軍,此時此刻最重要的,是去營救大姐呀!”
齊望舒看了看他,也冷靜了下來,提起裙子便追上去,梁寂腳步之快,她連追帶喊,追了許久才在魏深帳前攔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