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阿姐,你不是人?
紀青身子一顫,右手緊緊扣著木窗上的花紋。龔宇如見狀冷笑,坐回自己原來的位置,“就算他追上來,也會死在影衛手下。”
“……”紀青沉默了良久,才一字一字說出口,“你放過他,我幫你解決棘手的事情,如何?”
“你對他倒是上心。”龔宇如聽著越來越近的馬蹄聲,忽然皺眉起身,掀開簾子往右凝神望著,過一會兒大呼,“不好,那狗賊玩意想陰我!”
“快轉左,快!”他急聲喝道,馬夫一哆嗦,趕緊策馬想向左跑。
可是哪裏來得及,右側從林子裏飛馳出一隊強盜,各個麵目猙獰,手持大刀氣勢洶洶地衝過來。紀青捏緊拳頭,完全無法預估到事態居然發展至此。
“來不及了!”龔宇如立刻下了判斷,隨即去捉住紀青的手腕,冷聲對馬夫說道,“往前!”
馬夫絕望地臉色蒼白,“不行……爺,不行的,前麵是斷崖……我們都會死……”
馬夫還沒說完,就兩眼一瞪,腦袋直接滾落在雪地裏。紀青打了個寒噤。
龔宇如拔出小刀插到馬背上,馬痛苦地嘶鳴一聲,飛快地往前狂奔。紀青拉著龔宇如的衣服,不可置信地喊道:“你瘋了?!”
之後的那個畫麵紀青之後就算到死,也無法忘記。風雪中龔宇如紫色綸巾被卷走,他頭發淩亂,眸子卻透著超越生死的冷凝,“置於死地,方能後生。”
天旋地轉。馬車落下去的那刻,萬物似乎靜止,那些強盜,倒立的馬車,拉著影衛當墊背的龔宇如,似乎都消失了,紀青眼裏隻有灰蒙蒙的天空、盤旋的老鷹以及茫茫的白雪。
“阿姐!阿姐!”
季羨仙瘋狂的呼喊也漸漸淡去。
世界一片寧靜。
……
“你這家夥還要睡到何時?”
紀青迷迷糊糊地醒來,動了動,身子就被下麵淩厲的石頭咯得生疼。她看向聲源,竟然是再次濕透的徐子昂。
紀青很是迷惑,她艱難地起身,才發現自己身上都是淤青。她吃痛地選擇葛優躺,然後問徐子昂,“你怎麽全身濕漉漉的?”
“托你的福。”徐子昂捏著袖子的水,嫌棄道。
“……?”紀青不明白,徐子昂也不指望她能猜得出這來龍去脈。他長歎一聲,恨鐵不成鋼道,“居然可以在沒重逢顧之清之前就掛,你還真是注孤生。”
“……?”紀青摸摸自己的下巴,“我掛了?可是下巴還是熱的啊?啊,在鸞宮也是熱的……那為什麽我那麽多淤青??”
徐子昂想不明白為什麽紀青可以那麽多廢話,“你的智商莫不是掉下來的時候掉沒了吧?”
紀青頓時朝他翻了個白眼,這才確定自己沒死。她忽然麻溜地起來,抓著徐子昂的手問道:“季羨仙呢?他怎麽樣了?”
徐子昂嘖了一聲,本想吐槽,但是看到紀青的眼神還是轉口說道,“你倒入戲挺深……他沒事,那些海盜本來也不是衝他來的。”
紀青長長地呼了一口氣,冷靜下來後才發現自己貼著徐子昂那麽近。她臉微微紅了一下,不敢低頭卻想低頭看徐子昂若隱若現的胸膛。
“你該放開我了。”徐子昂幹咳一聲。紀青恬不知恥地再摸了摸才放,“好手,好手!”
徐子昂瞬間無比嫌棄,恨不得當下告辭。他揉了揉太陽穴,對紀青說道:“若是再有下次,我就救不了你了。”
“你要走了?”紀青脫口問道,回過神她有些難為情地側過臉,“我是說……你總不能丟我在這裏吧?”
徐子昂抽抽嘴角,“難道還要我送你回去?”
紀青狠狠地點頭。徐子昂差點被氣吐血。這家夥難道是知道他這時最忙碌工作壓力大到要禿頭,所以專挑年末來出事的?上次火災是這樣,這次跳崖也是這樣。
徐子昂覺得一個頭兩個大。他默默捂著胸口,說道:“等等季羨仙會來找你。”
紀青頓時心疼,“我都隨馬車一起下來了,他還來找什麽,這天寒地凍的,不如讓你馱我回去算了。”
“……我就該放著你嗝屁的。”徐子昂說罷起身,冷風吹得他有些炸毛,他回頭看一眼紀青,呼了口氣,“別再給我增加工作量了。”
說完又消失了,恍惚地像一場夢。紀青愣站在那裏半晌,才回過神,扭頭看了一眼被冰封起來的溪流。天冷,溪流被凍得硬邦邦的,中間卻突兀地多了個缺口。紀青艱難地走過去,蹲在旁邊看著,卻一點都想不起來墜崖的經過。
“阿姐!”
正想著,季羨仙的呐喊聲響徹峽穀。紀青偏頭,隻見前方有個小人影在飛奔而來。紀青站起來,身子虛,不禁地眼前一黑。她撐著膝蓋,勉強看向季羨仙。
雪重猶垂白,山遙不辨青。白白天地,似乎隻剩下了她跟他。紀青看著季羨仙,不知為何心頭苦澀,眼眶酸痛。她朝季羨仙走過去,季羨仙卻跑著跑著一頭在冰上滑倒。
紀青失笑,急忙過去,季羨仙怔怔地坐在冰上,想起失火的那天。他與紀青下馬車一同栽進雪裏。身體被雪埋沒,臉旁卻有著紀青溫暖的氣息。
等紀青過來,他猛地抱住紀青,堂堂一個男子漢,居然落淚。
“阿姐……”
聲音都像被冰雪冷凍過,顫顫巍巍的。
“我在呢……哭什麽,都那麽大了。”紀青緩緩說道。季羨仙的眼淚都像冰珠子似的,打在她的背上。她這才覺察到寒冷。
“阿姐冷不冷?”季羨仙緊緊握住紀青的雙手,緊張又困惑,不知道他是不是被冷到了,牙齒有些發抖。
紀青這才發現自己雖然隻是裹了件棉衣,卻絲毫不覺得寒冷。
“阿姐……”季羨仙盯著紀青,忽然問道,“阿姐,你不是人嗎?”
紀青抽抽嘴角。
季羨仙擺手,有些怔怔地問道,“阿姐誤會了,我的意思是……阿姐是妖怪嗎?不然為什麽阿姐掉下來還毫發無損,連手都是熱乎熱乎的。”
紀青剛想給這家夥一個爆炒栗子,就聽到不遠處傳來蛤喇蛤喇的聲音。紀青頓時瞳孔放大。
季羨仙也察覺到,拉著紀青起來,將她護在身後。
“居然沒死。”他對著來者生硬地說道。
那人笑了一下,臉上的疤痕在白茫茫的天際格外刺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