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將亡
“上回說到那董自成右副,在五萬人對特爾蒙特五千精銳的情形下,居然被打得落花流水,滿地找牙……”
台下哄笑一片。說書的停下來喝口茶,繼續說著北方的戰況。
紀青在二樓廂房裏磕著西瓜子,鮮西瓜種微加鹽焙用之,不餓的時候極解饞。她一顆顆磕著,手拈起一顆瓜子放嘴裏,皓齒一合,哢擦一聲,卷出瓜仁後利落地將瓜子殼扔在果盤裏。
“吃那麽多不渴麽?”陳越喝了一大口熱茶,問道。
紀青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隨手抓了一把給陳越。陳越接過,皺眉看了老半天,“這舶來貨,能好吃?”
他嗑了一顆,還要極不熟練地用手掰開,才吃到裏麵的瓜仁。他咂咂嘴,將那把瓜子放回盤子裏,隨手拿起杏仁酥餅,“那麽費勁,吃到頭也就一點鹹味。”
紀青笑起來,捏著一顆瓜子說道:“反正閑得沒事。”
一行人正閑聊著,下麵忽然傳來騷動聲,與此同時說書先生的聲音戛然而止。紀青與季羨仙定睛一看,隻見那說書先生麵色慘白,口裏流出鮮血!
紀青猛地睜大眼睛,起身想下去。
一切發生得太突然。旁邊跟學的小童子被嚇得癱坐在地,無力地呼喚著他的老師。那說書先生低頭看著自己染血的袍子,又側頭看看日後都不知會不會餓死的小童子,嗚呼一聲,滿是凍瘡的手顫顫巍巍地抓著那醒木,費勁最後一絲氣力,淒厲地喊道:“大瑤將亡,大瑤將亡啊!”
見台上死了人,下麵的人都驚恐失措,各個要衝著出,一時間人擠為患,甚至有不甚滑倒者,竟生生給踩出血,險些丟了性命。
紀青皺眉,立刻說道:“羨仙、陳述你們二人去控製人群,陳述,你跟我去台上看看情況。”
“是!”陳越與陳述齊聲道。紀青回頭看他們一眼,心裏的疑慮不由地增多。
她正要下樓,就被季羨仙抓住,他急切地說道:“我隨著你。”
“陳述一個人控製不過來的。”紀青言簡意賅,頭也不回。季羨仙頗為不安地對要跟著去的陳越說道,“你好好看著掌櫃。”
“行嘞。”陳越看紀青走得快,著急地趕上,就隨便應了一聲就拔腿小跑過紀青身邊,護著她逆流去台上。
紀青先是找到了害怕到全身發抖嘴唇發紫的小童子,將他交給陳越。然後走到說書先生旁,確定已經沒了氣息後輕歎一口氣,給他合上眼,再去檢查傷口。近看就清楚了,他背後入了一支箭,貫穿身體。
紀青扭頭,掃視著二樓的包廂。那裏已經空了。
陳越抱著那小童子過來,問道:“如何?”
紀青搖搖頭。小童子回過神,怔怔盯著說書先生,忽地哇一聲哭出來,極其傷心。陳越一邊嫌棄他的鼻涕眼淚,一邊輕輕拍著他的後背,“哭什麽,男子漢頂天立地,從來不哭的。”
“可是……可是先生他……”小童子嗚嗚抽泣著,話都說不清,“是先生一直帶著我……”
陳越隻好耐心地安慰小童子,等抬頭,卻不見紀青了。他心裏咯噔一下,急得環顧四周喊道:“掌櫃的?!”
飛馳的馬車上。
紀青在顛婆中醒來,雖然身處陌生環境,但她還是冷靜地揉著疼痛的脖子,看向坐在她對麵的始作俑者——龔宇如。
“你要做什麽?”紀青冷淡地開口。
龔宇如反常地沒戴麵具,而是把玩著一支玉簫,托腮看向她,“被捉了還這麽鎮定,真想看看你驚慌失措的樣子。一定很有趣。”
紀青嗤笑,“看來你實在無聊得很。”
龔宇如居然點點頭,唉了一聲,“你說的沒錯,我無聊得快,這不捉你來打發時間了麽?”
紀青鼻子輕哼一聲,換了舒適的坐姿後然後閉目養神,不再搭理龔宇如。龔宇如被晾在那裏,也不惱,拿起玉簫吹起來。
是一個很低沉緩慢的曲子,帶著淡淡的傷感。紀青閉著眼睛聽,居然聽出了裏麵的轉瞬即逝的思念。
紀青睜開眼,抱著膝蓋問龔宇如,“那說書先生是不是你殺的?”
“你覺得是我?”龔宇如被打斷後反問。
紀青眼神頓時犀利,“除了你,還會是誰?”
帶著疑問,質疑龔宇如的同時還向他拋出問題。龔宇如冷笑一下,“他講那些事,搞得民心惶惶,當權者怎麽會放過他。”
是意料中的答案。紀青不置可否,又保持了沉默,似乎在思考著什麽。龔宇如忽然將玉簫放在案牘上,問紀青,“聽說你釀的女兒紅很好。”
車廂裏很是暖和。明明外麵冷風又開始呼嘯。紀青呼了口氣,回道:“我胡謅的。那時候保命要緊。”
“……你還惜命?”龔宇如嘲笑道。
紀青看著車窗邊緣精致的雕花,淡淡地說道:“自然。”
龔宇如還要追問,馬車忽然加快速度。馬夫掀開簾子,飛快地稟告,“爺,後麵有人追上來。”
龔宇如皺眉,“等等過了樹林後往右拐,走那條小路。”
馬夫應了是後放下簾子,鞭打馬以加速。雪花飄進車廂,降了不少溫。紀青倒吸一口涼氣,這時候她才發現車廂裏還有兩個人。
居然隱蔽到她現在才發現!
龔宇如觀察到紀青的表情,頗為得意地解釋,“這是我的影衛。”
“那麽大費周章地捉我,看來是被形勢所迫啊。”紀青冷嗬一聲,心裏實則有些緊張。聽馬夫的說法,應該是季羨仙陳述他們追過來了。不過也可能是追殺龔宇如的殺手。
紀青去推開車窗,十分的厚重,紀青費了很大力氣才推開一絲拇指寬的縫。外麵都是裹著雪的樹,白晃晃地,極其刺眼。正要試圖往後看,撐著車窗的那隻手就被龔宇如抓住,紀青瞪向他,冷聲道:“男女授受不親,你不會連這個都不懂?”
“我可沒把你當女的。”龔宇如甩開紀青的手,車窗啪地一聲就合上了。
但是那個撕心裂肺的喊聲還是鑽了進來。
“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