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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5章 長寧,長寧

  第145章 長寧,長寧


  第二日,萊州知府張萬年張大人執禮甚恭,親自將人送到了長寧。


  整個長寧,都是顧家的地盤。


  說是長寧,其實包括了長寧,長平,孝安三縣的地方,數千頃良田,十幾處山林,沿海一個鹽場,一處碼頭,還有兩座漁場,都是顧家的產業。


  顧家百年底蘊,支族眾多,圍著顧家祖宅形成的東林鎮上,三千餘戶,十數萬人都姓顧。而三縣裏顧家的雇農佃戶更是多達二三十萬人。正是這樣擁有龐大產業,資產無數的顧家,才能供得起近千子弟進學,供得起兩所免費義學的開銷,名下的白山書院更是江北眾多書院之首。


  “你想不到吧,顧家的祖宅在萊州,可是我父親和姑姑卻都是在江南長大的。”顧筠沒有騎馬,而是坐在馬車裏,摟著新婚的妻子,隔著竹簾向她介紹,“顧家原本就是大族,六十年前分了南顧北顧兩支,但祖宅還是在萊州的。三十年前,天下糜亂,狼煙四起,北顧外受北方北戎韃靼的威脅,內有流民雇農生亂,再加上官府貪斂成性,偌大產業幾乎數年間便被侵蝕怠盡。那時我曾祖父便帶著全家南渡長江,投奔了南邊他的弟弟,我的曾叔祖,南顧北顧又再次合成一家。”


  “等到內亂平定,曾祖又將全族帶回萊州,二十年裏,顧家便繁華至此,你道為何?”


  徐蔚搖了搖頭。


  顧筠冷笑一聲:“因為我那位創辦了江南三大書院,聲名赫赫的曾叔祖,在我曾祖父投奔過去的第三年,就暴病而亡,此後若幹年,我曾祖父便將南顧盡收手掌握之中,南顧所創的產業、聲名、財富、人才,都成了他的。”


  “啊?”徐蔚驚呼了一聲,捂住了嘴巴。


  “這裏頭汙糟事太多了,我對你說這些,也不過就是讓你有個準備。外頭說的多清高孤標的顧家,將那光鮮皮囊扒開,裏頭也不過是一團汙泥罷了。他們不想讓我接手,我也完全沒想接這灘子爛泥,”顧筠皺皺鼻子,一臉的嫌棄,“但這是我不要他們,嫌棄他們,卻不是他們逼的我,設計的我放棄。我這次回來,日子想來不會太輕省,不過你也別擔心,有敢伸爪子過來的,我一一將之砍了便是。砍得他們疼了,以後自然就不敢再來煩我們。”


  徐蔚輕輕點了點頭,將身子靠在他身上:“我以前聽說過,江南有三大書院,白馬、鬆溪、博岩,出了不少人才的。”


  “不過都為他人做了嫁衣裳。”顧筠將身子靠在廂壁上,“如今顧氏一族全都回了萊州,江南那一塊近百年的經營都要荒廢了。興文興教,江南人家家都有讀書聲,近些年朝廷開科取士,進士裏六成都出自江南,江北的白山書院雖有名,但跟江南那幾家比,底蘊還是要薄了許多。”


  說話間,馬車已經停在了顧家祖宅外頭的大門前。


  顧家的大門看起來十分低調,沒有高大的牌樓,也沒有三丈高的門頭,隻是一溜青磚黛瓦,左右幾乎看不到邊際,可想見裏頭的山莊能有多麽廣大。


  因為顧家老祖宗過世,顧家的大門漆著烏,門上懸白,兩側八隻大燈籠都拿白紙糊著。大門緊閉,隔著門,依稀可聽見裏頭的鍾鈸聲,念經聲和哭泣聲。

  還在做法事?顧筠挑了挑眉,打開車廂跳了出來。


  顧家的大門前清清淨淨的,連個門子也沒有。


  方圓五裏地,就隻有顧筠所帶的這麽一支車隊孤零零停在門前。


  張萬年擦了擦汗,跑到顧筠麵前,拱手說:“下官衙門裏還有諸多公事,送君至此,便不打擾您與貴親相逢,就此告辭了。”


  顧筠點頭,揮蒼蠅似地擺了擺手,張知府也不覺得自己被冒犯了,而是大鬆一口氣,帶著自己人騎上馬就溜走了。


  顧筠拿手捏著下巴,看著緊閉的大門自語:“嘖嘖,昨兒我才給張萬年一個下馬威,今兒就輪到旁人給我下馬威了。”


  徐蔚扶著歐碧的手,正從車上下來,聽到他這話不覺笑出了聲:“可見一飲一啄自有天定,你以後略斂著點兒。”


  “沒法子,天生的性子斂不住啊。”顧筠歎了一聲,回手從歐碧那裏把妻子接過來,對她說,“我是顧家的後輩,身上沒了官職還真擺不起譜來。”


  徐蔚白了他一眼,就算有官職,到了祖宅這塊地上,顧大人依舊是沒法子擺譜的。你家長輩都在裏頭呢,一溜祖父,叔祖,伯父,叔父之類地叫過來,就問你怕是不怕。


  顧大人於是腆著臉,往媳婦跟前湊了湊:“要不,把你那副儀仗擺出來唄,不然總在外頭被人晾著多不好看。”


  徐蔚掩著唇:“這事兒別問我,你隻管去問後頭那兩位姑姑。”


  哪裏還用顧筠去問。年長的雲汐倒還能沉住氣,年輕些的擷芳已經是粉麵含霜,臉上能刮下二兩冰碴子來了。


  顧筠回頭跟她們倆一說,擷芳冷笑著說:“擺出來,當然得擺出來。堂堂郡主親臨,竟然門前連個使喚人都看不見,這竟然是想下我們郡主的臉,還是看不起大齊皇家?”


  顧筠摸了摸鼻子,心道,這多半是我的鍋。若今天徐蔚不是以顧筠新婚妻子的身份過來,顧家也不會這樣怠慢她。


  這邊張起儀仗來,很快門後便有了動靜。


  一位身穿重孝的中年人走出來,麵如寒霜,目光如電,在外頭車仗上掃了一眼。


  他身後的管事立刻上前:“不知哪位貴客登門,家中正在治喪,如有怠慢失禮之處還請貴客海涵。”


  “你也知道有失禮之處嗎?”擷芳走上前。


  雖是女人,但她頭戴流紗鳳翼冠,身上穿的是正經宮製女官服,氣勢迫人,那管事一噎,望向她身後。


  這女官的身後,靜靜立著一對青年男女,都是一身素白孝衣,身上沒有任何佩飾。卻在門外數十打扮相近的人當中,叫人一眼就能瞧見,並再也挪不開眼珠子。


  真如一對無瑕璧人,神情淡漠,令人心生向往卻又不敢有絲毫褻瀆之意。


  想來便是長房的十七少爺和他新娶的郡主妻子了。


  正愣神著,那中年男子已有些不耐,一把將他扒拉開,走上前,冷冷地說:“家祖過世,若你們是誠心來至祭,就走西北邊的角門,若不是,還請回。”


  西北邊的角門?


  那管事心頭跳了兩下,那是偏房下人們出入之地,供日常采買的仆役,運送炭火收倒夜香的下等人出入的地方。

  十七少爺若是從那裏進顧家,可不得被人笑死,三老爺這是上來就要將人家一腳踩到泥裏去啊。


  雖然管事的知道家主要銼銼十七少爺的性子,所以昨兒接到萊陽的消息就吩咐人閉了正門,打算給人家來個下馬威。


  但三老爺一竿子將人支去西北角的偏門,就有點過了。


  他偷眼瞧了瞧人家一字排開來氣勢十足的郡主儀仗。


  難不成連人家郡主也跟著一道踩下去?那可是皇後的幹女兒,太後養大的心肝寶貝兒。


  管事的屏住呼吸,後背已經濕了。


  顧筠依舊沒有說話,隻扶著徐蔚,冷冷地看著麵前的人。


  “這麽說,你們是不知道我們是什麽人了?”擷芳冷笑一聲。


  顧三老爺眼一翻:“不知。”


  “嗬嗬。”擷芳將手一抬,後頭立刻有位素衣少女捧了一隻朱漆鑲鈿鑼細雕雙鳳銜芝的長匣子放在她手上。


  管事的卻是急了,把人在外頭晾半柱香也就夠了,若在外頭直接杠起來鬧得不可開交,真惹毛了這位少爺,反倒失了家主敲打的意圖,以後再想收攏可就難了。


  他忙上前打圓場:“敢問可是長房十七少爺來了?”


  顧筠唇角微揚,對徐蔚說:“喲,可算有個長眼睛的,我還以為我這麽大個活人杵在門前,這麽多人都沒帶眼睛,沒人能瞧見呢。”


  顧三老爺眼一瞪:“小畜牲罵誰?”


  顧筠張口就回:“老畜牲唄。”


  顧三老爺氣得麵色鐵青:“不知孝義廉恥的東西,怎麽有臉回來顧家!”


  “喲,不好意思。”顧筠慢條斯理整了整袖口,“我自小無父無母啊,孝義廉恥這些也就多半跟我姑姑姑父耳濡目染一些,也不知道他們教的對不對啊。”


  顧三老爺還想罵呢,突然想起這小畜牲口中的姑姑姑父是誰,頓時沒了聲音,將一張臉憋得發紫,狠狠甩袖子。


  “正門隻能在送靈時開,你們走西北門進。”說完他就要離開。


  卻聽見顧筠在跟身邊眉目如仙的女子說:“我曾祖父也真是可憐,辛苦一輩子,卻不能入土為安,這麽熱的天兒生生在外頭停放了快兩個月,隻怕屍身都被糟蹋不知成了什麽樣子……”


  顧三老爺猛地回頭,怒道:“祖父早已入土為安,你遲遲不至,難不成還要祖父大人等你這小孽畜不成!”


  “是我遲遲不至嗎?”顧筠冷眼看著他,“祖父過世一個半月,長寧的信才送至京城。我倒要問問,長寧與京城是隔著天涯還是海角,你們一直壓著喪信兒是什麽意思。不想我回來奔喪?還是不想認了姑姑這個顧家的女兒?直說就是,要不要開了祠堂把我從族譜上除名啊?若是你們當著族中耆老們都列一下我的罪狀,說說看我這些年做了哪些天怒人怨的勾當,是叛了國還是謀了逆,要將我這個長房嫡長孫除族?”


  顧筠口齒伶俐,說話又是直來直去絲毫不給人留點轉寰騰挪的餘地,顧三老爺這麽多年來所交結的文人墨客大德鴻儒不少,還真沒有見過這麽不客氣又無賴的,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可是喪信兒送去京城的確很晚,他們收到京城的回信時才知道,信中還被貴妃夾槍帶棒好一通罵,罵得他們心中委屈卻又自辯不清。

  顧三老爺本來是揣了一肚子火,自告奮勇出來想教訓教訓顧筠這個無法無天,目無尊長,不受管教的後輩,誰知道他都來不及開口,已經被對方照頭猛敲了三棍。


  隻能指了指他,狠狠罵一聲:“不當人子。”


  大意就是:不是人,不是玩意兒。


  然後盯著管事的,森森開口:“領他們走西北角門。”


  那管事的不敢應,又不敢不應,隻覺得無論他聽或不聽三老爺的,隻怕將來都要廢。


  正糾結著,卻見那位氣勢迫人的女官緩緩揭開手中的木匣。


  匣中放著一柄黃玉雕的如意。


  通體澄黃透明,溫潤光澤,雲頭則泛著鮮豔紅斑。世上黃玉難得,這麽大塊整的黃玉更是稀有罕見,別說雲頭那一點沁紅,色澤豔麗周正,圓潤巧妙,實在是件寶貝。


  “這是太後所賜如意,”女官揚聲道,“傳太後懿旨……”她頓了頓,身周立刻跪倒一片。


  顧三老爺麵孔漲得通紅,卻也隻能跪下聽旨。


  “太後她老人家說了,”女官清洌的聲音回蕩在顧家大門前的空地上,“阿蔚是她親手一點一點拉拔大的,除了沒個公主的封號,在她心裏,也跟自己的親孫女沒個兩樣。如今阿蔚嫁了顧家的十七郎,便是顧家的媳婦,但不管身份怎麽變,依舊是她最疼愛的孫女兒。如今親家老祖宗過世,她這個重孫媳婦兒到了長寧,總也要有表示,就將哀家這柄如意拿去,讓阿蔚親手捧進顧家,供在她曾祖公公的靈前,代她盡孝吧。”


  徐蔚肅聲應道:“遵太後娘娘旨,謝太後娘娘賜如意。”


  說著她恭恭敬敬接了擷芳手裏的如意匣子,站在了她的麵前。


  擷芳姑姑眸中帶笑,對她行了一禮:“太後娘娘還叫奴婢對郡主您說,顧家百年大族,教書育人,品性應當都是好的。您既然嫁為顧家婦,自然要對長輩孝順,友愛同輩,關心晚輩。顧家都是修身克己的人,都是追求大道至理的正人君子。若是有人故意難為你,多半是調皮想跟您開開玩笑。您是她身邊長大的,心胸要寬,不要學外頭小娘子們那樣斤斤計較的,要大氣一些,不合理的要求不理會也就是了。誰要是覺得您不夠好,或是做了什麽氣著長輩的事兒,就叫他們到京裏去,直接和太後娘娘分說,娘娘公正,不會偏倚護短,當然也不會眼睜睜瞧著您吃虧受氣。”


  這一番話,聽在顧筠耳中,便如暑九天飲一壺冰漿,毛孔都張開了,眉梢眼角都帶著笑。


  徐蔚安靜聽了,對擷芳還了一禮:“謝姑姑傳話,太後這是疼我。”


  顧筠帶來的人安安靜靜,聽了這些話都沒啥反應。


  顧家的人卻都傻了一般去瞧顧三老爺。


  昭德郡主人家這還沒進顧家大門呢,後頭撐腰的就已經放話來了。


  誰要敢欺負她這個新媳婦兒,太後就要把人揪到京裏去收拾呢。


  怕不怕?

  就問你怕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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