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妙啊
第101章 妙啊
因為太後的親自過問，宮裏關於昭明郡主和安樂王世子的傳言就這麽一下子散了個無影無蹤。徐蔚著人在市麵上細細打聽，確認宮裏沒有什麽不好的話傳出來，這顆心總算放了回去。
過了十來天，因為調養得當，薛楓的身體好了七八成，晉陽長公主大喜，厚厚賞了功臣小鍾大夫，又往武定侯府送了一份厚厚的謝禮。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兒子身體好了，她便再沒有在京中耽擱的理由。長公主府收拾行裝，晉陽長公主又要北巡了。
原本長公主是要將昭明郡主留在京中的，不過前兩日她進宮見母親時，太後拉著她說了好會子話，讓她下了決心把女兒也帶到北疆去。
昭明郡主自然喜出望外，可是駙馬薛淳就有些坐立不安。
他是個性子淳厚綿軟的人，娶妻前聽母親的話，娶妻後聽老婆的話。老婆不在時，他就聽女兒的話，左右自己是個沒主意的。
但沒主意歸沒主意，他腦子很清楚，知道什麽事自己能做，什麽事自己千萬做不得。
比如說，納妾收通房。
可偏偏老母就跟他擰著這麽一股勁兒，感覺她下半輩子所有的奮鬥和指望都在給兒子納個妾上了。
有長公主在，老母親不敢有動作。
長公主不在時，他前頭還有個特別彪悍的女兒替他衝鋒陷陣，他也沒什麽可擔心的。
可這下子長公主要走，女兒她也要帶走，家裏就剩下他這麽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雞和一個大病初愈，便是沒病也沒戰鬥力的小兒。
不用想，等長公主帶著皎皎一走，老母的大招就要衝他放出來了。他要怎麽辦？
想想就覺得好可怕。
於是在個春風煦暖的夜裏，夫妻倆倫敦之後正抱在一塊兒柔情蜜意之時，薛駙馬提心吊擔地對妻子說出了心裏的擔憂。
麵含春色的長公主斜眼看他：“出息！”
“那到底是我娘啊，我能怎麽辦？”駙馬愁眉不展，手卻極不老實地摸著長公主的後背，“晉陽，不然你想個法子，讓我也跟著去北邊吧。”
“你跟去了，楓兒怎麽辦？他還那麽小……哎，你可別說什麽將他也帶著的話兒。”長公主伸出食指貼在薛淳的唇上，“他身子骨兒還沒好透呢。就算沒生這場病，那邊苦寒，你舍得叫兒子去吃苦嗎？”
“若不然，將楓兒送到宮裏吧。”駙馬不愧是中過探花的才子，腦筋轉得很活絡，立刻就來了主意，“你看母後年紀也大了，一個人守著壽安宮多冷清啊。以前有徐家的阿蔚和咱們家皎皎陪著。現在兩個丫頭都離開了，她一定不習慣。楓兒這年紀剛好，六歲，正是活潑嬌憨愛撒嬌的歲數，又已經開了蒙聽得懂道理，不會叫她老人家煩太多心。”
聽駙馬這麽一說，長公主眼中一亮。
“妙啊！”
……
第二天，長公主早早兒起來，火急火燎便入宮去尋太後。
母女倆這麽一說，皆大歡喜。
轉天薛楓就被送進了壽安宮。
壽安宮裏許久沒有這麽小的孩子了，闔宮的中老年婦女們將小小的玉娃娃一樣的薛楓圍在當間兒，怎麽看怎麽喜歡。不一會他身邊就堆滿了各種玩具，各種金玉件兒。
太後更是樂得合不攏嘴，把這個外孫子摟在懷裏怎麽也親不夠。
見到親娘如此開心，又感謝親姐這麽些年為大齊鞠躬盡瘁，皇帝金口一開，給剛滿六歲的薛楓賜了個輕車都尉的職銜，當然，是個幹領俸祿不用幹活的。
消息傳到薛家，自是一片歡騰。
薛母得意之極。薛楓那是她唯一的親孫子，放在心尖尖上疼的人。隻可恨他娘不通人情，不顧孝道，隻將她寶貝金孫綁在身邊，一年她也見不得好孫兒幾回。現在這孫兒這般出息，小小年紀已經吃上了皇家的俸祿，已是從四品的大官兒。等以後長大了，說不得能做個相爺，到時候光宗耀祖，薛家從此便成了名門望族。想到這兒，薛母真是夢裏都要笑得醒了。
她命人在府裏張燈結彩，又叫人去長公主府叫駙馬過來，想著皇家這麽給孫兒體麵，她這個做祖母的，說不得也要進宮裏去見見太後親家，表示感謝。如果能順便給自己要個一品的誥命夫人就更好了。
可是左等右等，也沒見到兒子回來，到是去長公主府請人的仆人一臉尷尬地回來了。
她這才知道敢情孫子之所以得了個從四品的官兒，是因為長公主把她孫子送進了宮，交給太後撫養了。而她那不爭氣的兒子，竟然這回要帶著孫女跟著媳婦兒一道去北邊受苦去。
對薛母來說，這簡直就是晴空一道霹靂，險些把她魂兒給劈沒了。
當下再顧不得什麽，叫人備了車，一手抓著養女薛大姑，一手抓著心裏內定的兒子側室崔大姑娘，連滾帶爬上了車就往長公主府走。
結果離著長公主府還有一條街，她的車就被長公主府的管事十分有禮貌地攔住了。
直言道，因長公主即日整裝離京，府中出入文書器械都是軍中機密，非有軍令和京兆相關衙門出入簽條者，一律不得靠近長公主府。
駙馬此次由皇上欽點了軍中參事，已歸於帳下聽調，現在正在進行文書交接和職前聽教，這會子也沒辦法抽身回家了。所以他特地奉長公主命在此等候，如果見到了薛老夫人，就請老夫人回駙馬府，為駙馬備齊出行及禦寒之物，著人送到長公主府外，自會有人清點檢查後送進去。
另外，長公主行程定的是三日後，現在雖忙了些，可也不能讓駙馬不跟您見一麵就走啊。所以等駙馬這邊差事交接的差不多了，也就是後日吧，您再過來見駙馬。
什麽？駙馬回家？
這恐怕不妥。駙馬如今可不是往日清閑的翰林，他是有軍職在身的。軍職您懂嗎？北疆現在的局麵如何老夫人您都知道嗎？哎喲，想來您是不知道……對，小人也隻知道一點點，不過沒法子，不管知道多少，小人也是不能跟您說的，這是軍中機要，多說一個字也是要掉腦袋的。
您要是不心疼駙馬爺，非要他吃軍棍受軍法……這，小人也就隻好去對駙馬說，讓他拚著被打爛了屁股也來見您說兩句話啊！
……
薛母被這管事的說得頭暈眼花，一口氣憋在喉間不上不下，心裏又急又氣，又恨又怕。
她知道北疆那兒有窮凶極惡的北戎和韃靼，不過她也分不清這兩國的區別，隻知道那是一幫殺人不眨眼的惡人，每年北疆那兒不知要死多少人。
長公主當年在那兒就殺人立威過，還殺死過不知哪個國家的王子，逼退了來犯之敵。
這也是她心裏不喜歡長公主兒媳婦的原因之一。
這可是殺過人，見過血的，聽說殺人如麻，哪個正經的女人會搶老爺們該幹的事？瞎出風頭，把名聲都出壞了。
她以自己是皇家公主的婆婆為傲，但出門時又有點恥於談起這個身份不一般的媳婦。她以為世人都對這種手上沾滿血的女人看不起，卻不知道不管是在朝中文武還是市井百姓間，晉陽長公主是個多麽受人尊敬和景仰的存在。
當年想娶她為妻的高門貴戶的子弟能從皇城金水橋一口氣排到朱雀門去。
可誰知道英明神武的長公主最後居然挑了個手無縛雞之力，軟綿綿的書生為夫。
驚掉了一地的眼珠子。
薛母也知道自己的兒子在長公主麵前極其的沒有大丈夫之勢，軟塌塌就是個妻管嚴，半點雄風不存。她一心想讓兒子當家作主，自己也能當家作主，所以打壓強勢兒媳的氣焰成了她這輩子最大的追求。
她一門心思想讓兒子納妾，想在這個家裏讓自己有更多的權力，想見到兒媳婦對她軟下身段，最好能跪下來為她這麽多年受的委屈道個歉。
她的訴求隻有這麽點，可為什麽總是做不到呢？
非但做不到，這回連兒子也要砸進去了。北疆那麽凶險，萬一兒子過去遇到了戰事，就他那副單薄的身板，騎馬都跑不快，若是出了一點岔子，她可怎麽活？
偏偏孫子也被她這個不爭氣的兒子送進了宮裏，讓她看看不著，聽聽不到，抓心撓肝地想啊。
她甚至在想，若是楓兒在我身邊，由我一手帶大，我管你哪怕去送死呢！
我養大他，教導他，將來肯定更有出息，這可是身上有皇家血脈的，是真龍後代哩。
到時候他隻能依著我，靠著我，聽我的話，孝順我……
可是，真龍後代被送進宮去跟太後過了，金堆玉砌，錦衣華食，誰還能再想得起她這個無依無靠的窮婆子？
薛母想著想著，不禁悲從中來，坐在車裏放聲大哭，哭得極為悲慘，好像死了兒子一般。
不止身邊的薛大姑和崔大姑娘，就連車外的管事大人也被她嚇得不輕。
可是長公主就是這樣吩咐的，不管如何，不許叫老太太今日進了長公主府。所以管事的隻是使了一個眼色，立刻就有兩個壯漢過來將車夫輕輕一架，給扔到了一邊，然後自己駕車，手中馬鞭輕輕一揮，便將薛府的馬車給原路趕了回去。
薛母知道自己身單力薄，長公主並不是自己能抗衡的。單長公主府就有五百府兵，別說五百府兵，就是五個府兵，她也打不過啊。
沒辦法，回到了駙馬府，薛母隻得強打了精神，將給兒子裝備行裝這事交給了崔大姑娘。
崔姑娘在薛府已經蹉跎了兩年多，她一心是奔著要嫁給薛淳來的，對這個美姿容，修風儀的駙馬表哥，她是一百個滿意，一萬個心儀。可是誰知道表哥家裏河東獅厲害，連姑母也一點法子沒有。
她也花了許多心思，費了許多思量，收買了幾個心腹，製定了好幾條法子。
隻是長公主和她那個郡主女兒看得實在太緊，而表哥膽子又實在太小，她籌謀了再籌謀，居然一次也沒得著機會。
本以為長公主這回北巡去，她有機會與表哥多接觸，在長公主不在的時候，想法子生米做成了熟飯，先將名份定下來，她的一顆心也就能安定了。
誰知道長公主這毒婦，竟然玩了一招釜底抽薪，直接把表哥也給帶走了。
北巡一趟，最少半年，也有可能是一去一二年不得回來。
再等兩年，她都二十多了，早成了昨日黃花，若嫁不得表哥，她以後還能嫁誰？難不成真要蹉跎一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