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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斷絕

  第100章 斷絕

  太後沉默了很久很久,賢妃跪得雙膝都有些發麻時,才終於聽到上方傳來她有些蒼老的聲音。


  “我明白了。”


  隻是簡單四個字,傳達的卻是太後對她深深的失望。


  “母後。”賢妃抬起頭,眼角還帶著淚痕,神情卻是十分平靜。


  “既然這宮裏被你管得亂七八糟的,你也就不用再管下去了。”太後也相當平靜,“我雖然老了,但精力倒也還勉強夠用。皇後鎮日閑著不理事也不大像樣,你將鳳印交出來,帶著宜和就在景和宮裏為她備嫁。這宮裏的事由哀家和皇後來料理。”


  賢妃身子抖了抖。


  “宜和的駙馬我會與皇上商量商量,替她挑著忠厚老實,家裏沒多少負累的。咱們皇家的女兒嫁誰都是低嫁,隻要對方身家清白,人品敦厚,缺什麽自有皇家給他補,這樣日後他也會好好待宜和。”


  賢妃張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著太後,太後這話裏的意思,竟是要給宜和挑一個寒門或是普通的官吏家子弟做駙馬?


  “母後,這事跟宜和無關,都是我自作主張。您不能這樣罰宜和啊,她也是您嫡親的孫女兒,您怎麽能忍得下心?”賢妃跌坐在地上,放聲大哭,“您這不是要她命嗎?”


  太後冷著臉道:“人品敦厚,身家清白的駙馬怎麽就要了她命了?我倒還要擔心,別把她嫁過去,又害了好好的一個兒郎。我能饒過她一次,可斷斷饒不過第二回。若是再出什麽岔子,就讓她給人抵命去吧。”


  “母後母後,您知道的,宜和喜歡的是顧筠啊,顧筠也喜歡她,好好兒一對金童玉女,您就成全了她吧。”賢妃哭著說,“我這輩子隻求過您一回,您還狠心拒絕了。現在我求您第二回,就看在這麽多年我守著本份,不爭不搶盡心盡力服侍表哥的份上,您就可憐可憐我的宜和吧,別叫她和我一樣,受一輩子煎熬啊。”


  太後麵色發白,擱在膝蓋上的指尖也有些發顫。


  賢妃這話就像把小刀子,狠狠紮在她心上。


  這是她妹妹的女兒,從一生下來,就被她抱在懷裏逗弄,看著她一點點長大,從個粉妝玉琢的小娃娃長成秀美嬌憨的少女,她對阿嫻,就像對自己女兒一樣那麽疼愛。


  她知道兒子喜歡阿嫻,也知道阿嫻一整個心都在兒子身上。若不是丈夫奪了天下,唯一的兒子會是這個帝國唯一的繼承者,將來要身負天下之責,她又怎麽忍心傷了阿嫻的心,逼著兒子去娶他並不愛慕的郭氏為正妻?

  正因為了解,正因為疼愛,所以她更知道,趙家的阿嫻,根本就不是能做皇後的料。


  眼界,心胸,能力,都達不到。即便勉強做了,將來也會弄得一團糟。到時候,年少時的愛戀便會被消磨怠盡,一對佳人,最終成一對怨偶,彼此怨憎,互相痛恨。


  宜和太像趙嫻了。


  不,她這個女兒比她更狠,更絕,因為從小受盡寵愛,養成的性子無法無天,不像趙嫻,還守著一分底限,懂得一點敬畏。


  太後坐直了身體,看著還在不停哭泣的賢妃。


  “阿嫻,聽母後的話,顧筠那個孩子,並不是宜和的良配。”她頓了頓,“他也不是一般嬌養出來的膏粱子弟,宜和,是鬥不過他的。”


  太後慢慢地說:“十七跟他姑母一樣,不是容易讓人看透的人。不過有一點我能肯定,他是個有了目標便能堅持到底的。在你眼中,宜和自然是千好萬好,可她那樣一個脾氣,你摸著心說說,這宮裏,除了你和她哥哥,有誰真正喜歡過她?除了那張臉,她可算是一無是處!”


  賢妃再怎麽也想不到,太後對宜和的評價竟然會是“一無是處”這四個字。


  她驚訝地睜圓雙眼看著太後,腦子裏茫茫然不知能想些什麽。


  “我也不知道顧家的十七郎喜歡什麽樣的姑娘,可我知道的是,絕對不會是宜和。所以,你們死了心吧。”太後說,“顧筠是不可能娶她的。”


  “不會的,不會的,我們宜和……”


  太後打斷了她:“如果你堅持,你信不信,不用等宜和嫁過去,她便會和曾經的魏家二郎一樣,十分意外地沒了命?”


  賢妃雙手撐住地麵,嘶聲道:“他能有那樣的膽子?那可是金枝玉葉,天家公主!”


  “天家公主又如何,你別忘了,七年前,她就差點‘意外’了。”


  太後說的是貴妃出手教訓宜和的事。


  這些年,那些事,她全都知道,可也隻是全都冷眼看著。哪怕顧氏想要她親孫女的命,她也不作一聲!

  賢妃從沒像今天這樣怨恨過太後,她胸中有一團火在燒著,恨不得能立時將這壽安宮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連同這宮裏的所有活物,全都燒成灰燼。


  她垂下頭,將扭曲的麵孔和眼底的恨意悉數隱藏起來。


  “去吧。想要宜和安安生生的,就別再生事。天底下好男兒多的是,為什麽非要用不入流的手段去搶個根本不喜歡她的男人?”太後並沒有發覺賢妃此時沉默的恨意,還在勸她,“我也知道你的心思。多半還是因為顧筠現掌錦衣衛,是皇上心腹中的心腹,手裏握著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所以想要拴著他為阿旻多份助力。可你更要知道,皇上春秋正盛,即便傳位也要二三十年之後,顧筠若娶了太子胞妹,還有可能再掌錦衣衛嗎?”


  賢妃皺起了雙眉。


  “我老實告訴你。顧筠娶宜和的那天,就是他永遠離開錦衣衛的日子。會得個清貴的閑職,然後無所事事,隻能架籠溜狗,將一切雄心抱負全都拋諸腦後。太子半點也借不上他的力,顧筠也會因此恨你們到死。”


  “言盡於此,該說的我都說了,不該說的我也說了。隻希望你能靜下心來仔細地想想,這裏頭的成敗得失,所冒的風險,是不是你或者宜和能承受得起的。如果你們還堅持,那麽等顧筠回來,我安排你們見麵,你可以當麵向他提親,問問他可願意放下未來的前程,安心做個清貴的駙馬都尉。”


  “至於皎皎和周庸的流言,怎麽起的,你就讓它怎麽滅下去,我不想今後再聽到這荒唐流言的半個字。”太後正色道,“以後你也不許再針對她。宜和是我親孫女,可皎皎也是我親外孫女,她們兩個沒法子在我跟前論親疏。更何況皎皎已經同我說過,她對顧筠無意,根本沒想過要嫁她。所以啊,你們消停消停吧,宜和為著個沒影子的事與晉陽母女為敵,你不覺得可笑得很嗎?”

  她長歎一聲,拿手指按了按額頭:“你去吧,這幾天,看好了宜和,不許她再出來胡鬧。再把我的話好好想想。我乏了,也要靜一靜。”


  賢妃從地上站起來,因為跪得有點久,起身時還踉蹌了一下,被身邊的銀嬤嬤伸手扶了一把。


  等到賢妃離開壽安宮,太後靠在椅背上長籲短歎。


  “娘娘,您別愁了。”


  “怎麽能不愁呢?”太後歎道,“兒女都是前世欠的債啊,我前世一定欠了人家天大的債,老了老了,還給我整這些幺蛾子出來。你們在一邊看著,看得清楚。阿嫻那是聽進去我的話了嗎?沒有,她一個字兒怕也沒聽進去。等她回去,不知道背後要和宜和怎麽罵我呢。”


  “罵就罵吧,耳不聽為靜,隻要她能停了手,不再去用那些下作手段做那沒出息的事,鬧出什麽沒法收拾的局麵,我就阿彌陀佛了。”太後捂著心口,一臉愁容,“孩子沒養好,都是做父母的錯。早知宜和會變成這樣,當初還不如我辛苦點兒,把她也接來一道養著了。”


  她沒提過嗎?

  當然提過。


  那時候徐蔚剛進宮,皎皎還沒被長公主送進來,太後怕徐蔚孤單,的確曾起過念頭想把跟徐蔚年紀相近的宜和公主接到壽安宮來養。


  隻是這話一提,賢妃就好像她要搶她女兒一般,百般推托,在皇帝麵前又哭又鬧,弄得她好不尷尬。這事也就再沒提過。


  等到徐蔚要出宮了,賢妃卻又跑來說要把宜和交給她。


  沒幾天就要出嫁的大姑娘,能長什麽樣都長什麽樣了,再交給她,要做什麽?

  她當然想也不想就拒絕了。


  宜和嘴甜,可太後經過多少風雨了?宜和眼珠子一轉她便知道這丫頭在想什麽。不著實地的幾句好話便能哄得住她的話,丁太後又怎麽會是先帝口中可為宰輔的女人?

  這些日子宜和公主跑壽安宮跑得可勤了,可越是來得多,太後對她就越是不喜歡。覺得賢妃在教養女兒方麵著實失敗。不過她年紀大了,又隔著一輩兒,也犯不著跟小孩子計較,所以睜隻眼閉隻眼跟著胡混罷了。


  隻是沒想到,這個胡混的孫女膽子會那麽大,下手會那麽狠,甚至六親不認,絕情冷性如斯。


  可同樣是賢妃一手帶大的孩子,太子和宜和之間的差別怎麽就那麽大呢?

  不提太後在壽安宮中感慨傷懷。賢妃匆匆回到景和宮,第一件事就是叫人把宜和公主給叫來。


  “你給我聽好,從此刻起,不許你再對昭明郡主動一點手腳。”


  “母親!”宜和公主尖叫道,“您這是在說什麽!”


  “咱們私底下做的那些事,你皇祖母都知道了。”賢妃冷著臉對女兒說,“她已經放言,你若再敢有動作,她便隨意挑個寒門子弟把你嫁出去。若是你老實本份,她還能給咱們一個機會,當著顧筠的麵向他提親……可是,宜和你告訴娘,顧筠真的能點這個頭?”

  若顧筠能輕易點這個頭,她還用那麽費力地對付薛皎皎做什麽?

  那個女人!宜和公主雙眼躥火,牙咬得“咯吱”響:“母親,一定是薛皎皎去跟皇祖母告的狀,這個醜八怪,心也忒毒了些。”


  賢妃沒去計較這事裏頭到底誰更毒一些,隻是疲憊地揉了揉額角:“現在不管是誰捅出去,你皇祖母既然知道了,就再做不得。你是她親孫女不假,可皎皎也是她嫡親的外孫女。手心手背都是肉,若是皎皎因著這事出個什麽好歹,你皇祖母能撕了你。你可要知道,太後隻有這麽一個親外孫女,可親孫女除了你之外她還有好多個呢。乖,聽話,先消停著看看動靜。顧筠遠去西番,一年半載也回不來。等他回來,娘親自去跟他好好說。你身份地位放在這裏,容貌才情也遠超過薛皎皎。男人都喜歡溫婉淑靜的,誰會喜歡成日裏舞劍弄棍的潑女子?你正好趁著這段日子,修身養性,把那你女容女工都給我撿起來。到時候你和皎皎往他麵前一站,他會挑誰還用娘說?”


  宜和公主哪聽的進這些,隻顧尖叫。賢妃忙叫人將一應人等全趕出去,又把殿門牢牢關上了,自己拎著女兒的耳朵,連罵帶哄,直折騰到了月上中天才終於開了殿門叫人傳飯。


  第二日,宜和公主就病了,傳了幾位太醫過來,開了些不溫不火的藥喝著。


  皇帝聽說宜和生病,要過來看看,卻被賢妃給攔住了,說是怕過了病氣給他,等過兩日女兒身上好些了,再過去看看也不遲。


  東宮那邊,太子妃一直病著,連東宮門都出不去,更不可能挪到景和宮來看小姑子。


  太子容旻倒是對這個胞妹十分掛心,一早過來探望,直到午後才陰著臉離開。


  銀心,朱砂兩位嬤嬤站在太後身前,你一句我一句將這兩日出入景和宮的人和宮裏發生的事,條條縷縷,清晰明白地說給太後聽。


  太後手裏撚著佛珠,閉目聽著,等她們說完了,才將手裏的佛串子放下。


  “就這麽盯著吧。阿嫻雖然糊塗,阿旻卻是個明白孩子。叫他跟阿嫻好好說說理理,或許比我直接訓斥她能起效一些。宜和那孩子野慣了的,阿嫻怕是製不住她。這些日子你們多安排人手,務必將她給我看緊了。景和宮那邊,也就她這麽一個做事不會瞻前顧後的。我真怕啊,萬一錯個眼沒看住,這孩子就能捅出天大的窟窿來。到時候,咱們想描補也補不上嘍。”


  阿朱和阿銀兩個人對視一眼,異口同聲道:“您放心吧。”


  隻要把公主身邊的人換上一撥,就如斷了她的手足。


  有天大的本事,沒人幫她做事,她也隻能在景和宮裏困著,做個光鮮亮麗卻動彈不得的公主。


  跟她那已經過氣的太子妃嫂子一個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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