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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混亂

  一路聽了嬤嬤說,徐蔚才明白是怎麽回事。


  那天她昏過去,又發起了高熱,行止園裏人仰馬翻,請了許多大夫來扶脈。她昏了一天,被灌下去不知道多少藥,這熱度才褪~下去,隻是人一直昏睡著,怎麽叫也叫不醒。


  趙氏心焦氣躁,守在她床邊須臾不離,一晚上沒睡,結果動了胎氣,險些丟了孩子。


  行止園大大小小又忙著守著趙氏,鍾大夫又是炙艾又是紮針又是開藥方子,好不容易勉強穩了胎,卻是吩咐趙氏自此不得下床,要安靜平臥至少三四個月,且不能大喜大悲,心情過於激動。


  便是趁著這個空檔,不知定國公夫人使了什麽招,竟然買通了守門的婆子,趁著沒人關注,將徐蔚悄悄運了出去,要將她送到外頭別莊去。


  直到平安大管事使人送信進去,行止園還未發現自己將徐蔚給弄丟了呢。


  隻是趙氏此時境況不好,收了信的徐承芳命人不得泄露消息給趙氏,隻派了幾個親信的嬤嬤過來接人。


  徐蔚默默聽著,指甲掐的掌心一團的紅。祖母這哪是要打發她出去,分明是要趁著機會要害了趙氏和她肚子裏的孩子。


  她知道,定國公夫人謝氏一心想讓她自己親生的兒子做定國公世子,將來好承繼定國公的爵位。若不是那些年武定侯和太後盯的緊,她父親能不能平安活到成年都是兩說。如今徐承芳極得皇上青睞,在京中文人間聲望又高,這世子之位坐得穩當當的。除非他沒兒子,否則這定國公府將來怎麽著也落不到她親兒身上。


  徐蔚眼淚落了下來。在前世,謝氏可是遂了願的。父親意外去了,二叔立了護國大功,趙氏受驚早產一子,隨後丟下孱弱的兒子尋死跟著父親走了。弟弟自小七災八難,好幾回差點病沒了,直到她捧著牌位嫁進壽王府,將弟弟帶在身邊,一年年調養著,才讓病弱的弟弟長到成~人。


  那定國公的爵位,最後還是二叔承繼了的。


  怪不得她被送走之後,長房一直沒人來接。是因為自己差點就失去了這個嫡親的弟弟,說不定祖母還用她的命做了籌碼,騙著哄著逼著父親母親不將自己接回來。


  過往的那些畫麵如書卷般一頁頁翻了過去,徐蔚微微眯起雙目,周身散發出凜凜的寒意。


  徐承芳形容憔悴地站在行止園的門口,隻是一夜的工夫,他看起來像是老了五歲一樣,眼底一片烏青,淩~亂的胡茬也冒了一大~片出來。


  “父親。”徐蔚被嬤嬤扶下馬車,此時她的心情已經完全平靜下來,見著魂不守舍的父親,微微一笑,福了一福。


  “阿蔚!”徐承芳眼睛一亮,已經一把將女兒摟在懷裏,身體微顫,語音哽咽,“父親無能,父親竟然連你也守不住!”


  “我沒能護住你親娘,現在連你和阿靜也……”徐承芳猛地抽了兩聲,一雙眼睛滿是紅絲,他抬起頭,高聲喝道,“關園子,關園子,把行止園關起來,今後誰也不許放進來!”


  徐蔚跟著徐承芳走進行止園,一路上小聲問了問趙氏的情況,安慰他說:“讓母親好好養著,一定不會有事的。我這事先別鬧大,萬一讓母親知道了,她又要動怒,反倒不美。”


  徐承芳錯著牙,麵色陰沉如烏雲蓋頂,一聲沒吭。


  走到正院前頭,徐蔚已瞧見院子裏一溜排跪著好些丫鬟婆子。有值守行止園的,有她院子裏的,青葉倒是不在裏頭。

  “這些是……”


  “是你被偷運出去時,應當值守的仆婦,和管事的媳婦。”徐承芳冷冷掃了一眼,“這些人一個個都脫不得幹係。”


  “小姐饒命,世子饒命!”見他們進來,那一院子女人七嘴八舌求起了饒。


  “小的實在不知啊,跟小的沒關係。”


  不知?若是不知,自己這麽一個大活人是怎麽被人悄無聲息運出去的?無人安排,無人指引,無人開門,無人打點,難不成連自己丟了這大半時辰,都沒一人能發現?


  “父親打算怎麽做?”徐蔚問。


  徐承芳冷笑一聲:“我們園子小,存不下這些人。你母親懷著身孕,一體打死了也有傷人和,就當是為你弟弟積福,隻將她們全都賣到南邊去。眼不見為淨吧。”


  徐蔚看了看院中跪著的這些人,這其中還真瞧見好幾個熟悉的麵孔。這幾位,後來都成了國公府得用的管事和得勢的大丫鬟。其中好似還有兩個被四叔收了房,做了四房的姨娘。


  徐蔚笑了起來:“父親的處置自是極妥當的。”


  院中立時哭聲一片,有幾個人在裏頭高聲叫著:“奴婢是老夫人的人,您不能賣了我們。”


  “行止園所有的奴婢身契都握在大太太手裏,你們算哪門子老夫人的人?”徐蔚冷聲道,對身邊管事的秦嬤嬤說,“她們在這兒哭叫沒得擾了母親的清靜,快些領人牙子進來,不拘多少銀子,半買半送著也行,今天就將這些人給打發出去,賣的遠遠兒的,再不叫她們進京。”


  秦嬤嬤看了她一眼,利落爽快地領命下去了。


  秦嬤嬤果然辦事利落,不過一個時辰之後,已經領著三個牙行的人牙子過來,將院中十三個婆子媳婦盡數領了出去。這其中十個是原來定國公府上的,竟然還有三個是原先武定侯府上陪嫁過來的丫鬟。


  “人心不足啊。”徐蔚歪在炕上,翻著手裏的花名冊感慨。陪嫁丫鬟的一切都握在主母手中,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能被挑到趙氏身邊做陪嫁的,首要一個“忠”字,必是趙家千挑萬選出來的。誰知道偏偏是這些人出了差子。


  太聰明,太漂亮了也不好,易生野心。父親母親伉儷情深,房中沒有姬妾,斷了她們做半個主子的想頭。隻怕是上院那裏給了什麽承諾,這才膽大包天,合著外人來害主母。


  記的不差的話,那兩個後頭給四叔做了姨娘的,可不就是這三人裏頭的?


  “姑娘,又有人來請世子了。”青葉給徐蔚捧了一杯茶來,小聲兒說道,“這回來的不光是上院裏的蔡媽媽,還有外院的平安大管事,說是國公爺回來了,要叫世子去外書房說話,被世子給罵回去了。”


  徐蔚應了一聲,漫不經心地將手裏的冊子扔回了桌子上。


  “一定是要世子將這事給壓下去。”青葉頗有些憤憤地道,“國公爺這也太偏心了,您再怎麽說也是他嫡嫡親的孫女兒,難不成這回他還要幫那老……遮掩過去?”


  徐蔚笑了起來:“已經驚動了錦衣衛,就算父親鬆口,也是壓不下去的。”她眼珠轉了轉,“隻怕這會子,消息已經擺在皇上案頭了。”


  雖說內宅事是小事,但她身份不同,與宮中的情份也不一樣。不管定國公府這邊要報說的理由是送出去養病還是旁的什麽,隻是將她綁上車,又編騙世人說她是粗使丫頭的身份一條,國公府就已經是犯了大忌,亂了上下綱常。這些混亂事兒,皇上可以視而不見,但他一定不會瞞著後宮疼愛她的丁太後和郭皇後,更別說還有個十分得皇帝敬重的趙賢妃。

  徐蔚的手指輕輕敲著炕桌桌麵,陷入沉思。


  青葉見她想的出神,便將她手邊放涼的茶杯收了,悄悄兒退出門去,伸手帶上了房門。


  徐蔚覺得自己自從醒來,一切都變的跟前世不同了。


  她聽著了小趙氏對自己的維護,見到了父親對她的關愛,也親曆了祖母行~事的卑劣,將上輩子沒想明白,沒看明白的事都弄了個清楚。更重要的是,這回她不會被遠遠送走,獨自一人守在荒僻的別莊裏,錯過對她人生影響最大的事。她可以陪在父母身邊,早早的準備,適時的提醒,一定能避過那場禍事。


  顧筠,長寧顧家的顧十七,前世的時候,在她離宮後~進了錦衣衛,其後不久便回了長寧顧家,做為顧家嫡支長房曾長孫,為顧家老祖宗守製了整一年。上輩子見到他時,是自己嫁去壽王府的那天。顧筠騎著馬,手裏捧著壽王的牌位,代替故去的壽王將她迎入王府。她至今還記得那張臉。無悲無喜,整個人就像包裹了一層厚厚的冰殼,讓人無法靠近,眼中不時有寒芒閃過,身上濃鬱的戾氣幾近成形。這之後呢?


  徐蔚輕歎了一聲,之後的事,她想不起來了,也不太樂意去想。


  他竟然現在還留在京裏,鮮亮的笑著,恣意又張揚,與那個裹著冰殼子,成了皇上最鋒利的刀刃的人截然不同。


  徐蔚搖了搖頭,將那些有的沒的思緒全都趕出腦海,不管怎麽說,一切,都不同了。


  ……


  定國公府的上院裏,定國公夫人謝氏穩穩地坐在墊著百子團福灑金織綿墊子的圈椅裏,手裏撥著一串十八子金剛佛珠,屋子裏的人噤若寒蟬一般,隻敢偷偷覷著謝氏那張滿布陰霾的臉。


  過了許久,二房的二太太柳氏才輕輕咳了一聲,輕聲輕氣地問道:“母親,這事,現下要怎麽辦?”


  謝氏手裏的珠子數的飛快,聽到柳氏這話,手指一頓,那珠串子停下來,垂在下頭的流蘇猛地顫了幾顫。


  “怎麽辦?現下你來問我怎麽辦?”謝氏突然拔高了聲音,手裏的佛珠拍在酸枝木的桌麵上,發出清脆的聲響。


  “還不都是你惹出來的禍事?”謝氏塗著丹蔻的長長指甲幾乎要戳到柳氏的眼睛裏,“承祖娶了你這麽個沒用的東西,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安排的好好兒的,怎麽會叫那丫頭跑出來?竟然還讓她跑到街外頭去!”


  柳氏垂著頭,心裏暗罵。追根溯源,還不是你將阿芫教的壞了,教了她心狠手辣卻又不夠狠。若是當日再狠些,長房那個阿蔚直接溺死了,或是等她養病的時候一碗藥送她歸西。而不是這麽肉肉唧唧想著將人拖到別莊裏讓她自生自滅,哪裏會驚動錦衣衛,府中又怎麽會這麽被動?


  說實話,原本徐芫的事出來之後,她還是十分擔憂的,可是現在這麽一鬧,萬事都有了謝氏在頭裏擋著。徐蔚落水,可以說成是兩姐妹玩鬧,但私帶徐蔚出府,性質可就大不一樣。


  柳氏恭順地向後退了半步,一聲不吭。


  就看自家這位“成事有餘,敗事不足”的當家人要怎麽應對這不久的將來,來自宮中的怒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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