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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錦衣

  人群分開,一個少年懶洋洋騎著一頭高馬,一身錦衣在陽光下熠熠生輝,頭上未戴冠,隻用根青玉雲頭簪子簪著發髻,隻看著臉,還有些稚氣,約摸十六七歲,卻已是蜂腰猿臂,身形修長。這人生就一雙桃花眼,一雙眉毛長的極好,平直濃黑,斜飛入鬢,容貌……圍觀的人看看被堵著嘴的小姑娘,再看看騎在馬上,沒個正形兒的少年,隻覺得今日運道太好,難得遇著這麽件大熱鬧,竟還看到這麽漂亮的一對男女。


  那幾個婆子見著人,卻是臉都嚇白了。


  這身穿戴,分明是京中司管百官刑獄,巡檢緝捕之責的錦衣衛。這錦衣衛雖屬京中十二親軍衛,地位卻是超拔,由皇帝直接統領,偵緝百官,糾查不臣,近年益發得皇上信任倚重。而且聽說錦衣衛手段了得,進了錦衣衛大獄的人,再怎麽凶頑,也能被撬開舌頭。


  她們隻是奉命行~事的奴才,隻是內宅裏沒有見識的婦道人家,隻是要將府裏不聽話的大小姐給送到鄉下別莊裏去,並沒有要謀逆不臣啊,怎麽會引來了這麽幫子凶神!


  那少年錦衣衛見徐蔚還在掙紮著,突然笑了一笑,這一笑,便如春花初綻,煦日東升,映的人睜不開眼睛,卻又舍不得閉目。


  “你們還堵著人家的嘴做什麽?還不將帕子拿出來?”他輕敲手裏的馬鞭,眉稍微揚,“我手下都是粗人,可不能隨便碰貴人。”


  早就被嚇破了膽的婆子聽著這輕言曼語,隻覺得一股股寒意直沁到骨頭縫裏,哪裏還敢有半句抗辯,抖著手將徐蔚嘴裏的帕子輕輕抽了出來。


  徐蔚挑著眉,看著麵前一臉興味的少年沉默不語。


  “走吧,去我那兒坐坐去。”那少年看著卻是開心的很,“這麽晴好的天兒,正該賞賞景兒,喝喝茶。”


  徐蔚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您那北鎮撫司是喝茶賞景的地兒嗎?”


  哎喲喂,竟然是北鎮撫司!那可是錦衣衛管刑獄的凶地,詔獄就在那裏頭!幾個婆子腿更軟了,幾雙眼睛一個勁兒往定國公府門裏頭瞄,隻恨自己剛剛腿跑太慢,沒有在門前兒將人攔住,還讓她大聲嚷嚷開,惹了這麽個煞星的注意。


  “不進北鎮撫司也沒什麽。”少年渾不在意地擺了擺手,將身子微微前傾,手肘撐在馬鞍沿兒上,笑嘻嘻地說,“那就跟著我一道進宮去吧,昨兒我還聽老祖宗念叨你,說你多少日子沒去給她老人家請安。想是回了自己個兒的家門,轉臉就把她給拋到腦後了。”


  聽聽,聽聽,這熟稔的語氣,哪裏用得著去審,這位爺壓根就是識得眼前這位姑娘的。


  隨口說說就是進宮,那神情語氣,多輕省!宮是那麽好進的嗎?您想進就進?

  看熱鬧的閑人們眼珠子噌噌冒著綠光,按捺著自己的要蹦起來的腿,要叫出聲兒的嘴。


  聽了這話,那幾個婆子腿腳更加站不住,一個膽子小些的,已經“撲嗵”一聲跪倒在地上,兩眼翻白,抖的如篩糠一般。


  兩個門子是極精明又有眼色的,眼前這位少年身上穿的可不是一般的飛魚錦袍,而是禦賜白澤服。這可是隻有皇親貴戚或立了大功勳的臣子才能得的賜服。見這位少年貴人與姑娘你來我往熟人兒似的,他們心中那一點子疑慮早飛不見,心裏隻留下深深的惶恐和後怕。

  這事情已經鬧出來,怕是用不到明天,就能傳遍京城,裏頭那些貴人們勾心鬥角,夭蛾子百出,可苦了他們這些外頭當差的人。真是禍從天降,不管這裏頭牽涉到誰,他們這幾個露了臉的總不得好果子吃了。


  如今就算想描補,可要怎麽描補的過來?

  抓著徐蔚的那兩個婆子早鬆開了手,閃在一旁,眼珠子隻亂轉,焦頭爛額地想著脫身的法子。徐蔚眼瞅著這門前圍的人越來越多,而馬上那人分明一副看熱鬧的樣子,根本不理會這事對定國公府會產生多大的影響。


  不過想想這人的身份和性子,他這樣袖手看熱鬧倒也不讓人意外。


  隻是她衝出來也不過是為了掙一掙命,不甘心被謝氏設計遠遠送到城外去,再將那悲涼的命再原樣走一遭。可事情鬧大了,對徐家自然不好,對她也未必能得什麽好處。


  要知道謝氏和她那幾個兒媳婦都不是善與之輩,可徐家那些個小姑娘們,並不都是心腸壞的,被她們牽連也實在無辜。


  她理了理鬢發,對馬上的人福了一福,細聲細氣的說:“這到底是定國公府的家事,衙門什麽的就不用去了,過幾天,我自會進宮去給老祖宗請安。”


  馬上的少年見她這麽說,隻輕笑了一聲,卻是偏腿從馬上跳下來,向前走了幾步,定定地盯著她的臉看了看:“有些日子沒見,你怎麽看著像是瘦了?這府裏頭竟是連頓飽飯也舍不得與你吃了嗎?”


  四周屏息凝神聽著音的百姓們又轟一聲炸開。定國公夫人不給世子的女兒吃飯哩,這女人真是心狠,這麽嬌滴滴,花朵一般的小姑娘,放在哪家不是當心肝兒寶貝眼珠子似的疼啊。定國公也不管管。


  也是,有後媽才有後爹。對親兒子都那樣了,何況是又隔了一輩兒的孫女。


  圍觀群眾在腦子裏自顧自潑了一大盆狗血,看著徐蔚的眼神又是同情又是憐憫又是心疼,有那眼窩子淺的媳婦婆子已經開始拿帕子拭起淚來。


  徐蔚眼皮子一陣亂跳,就這麽個滿嘴胡唚的破落戶兒,怎麽能混到錦衣衛北鎮撫司去?皇上也不怕自己那點裏子麵子都被這小子敗光了。


  正這時,人群外頭又是一陣吵吵,卻是十幾個家丁將人群驅到一邊兒,定國公府大管事平安白著一張臉,一邊擦汗一邊往人群裏頭擠。等擠進去,一看眼前這情景兒,臉上已經變得灰撲撲沒點生氣了。


  那幾個眼生的婆子兩個站著,兩個跪著,但都抖成了個篩子,長房的蔚小姐身上穿著府裏粗使丫頭的衣裳,頭發散著,麵上一絲血色也無。兩個守著西角門的門子跟含了半斤黃蓮似的,紮紮個手,攔在那幾個婆子身前,半是苦澀半是惱怒地睜著那幾個婆子。不遠處角門邊上,隱隱綽綽露出幾個人頭來,看著衣裳穿戴,應該也是府裏頭的粗使丫頭。


  平安大管事到底是跟著定國公南征北戰過多少年的,多少場麵都見過,隻這麽一眼掃過來,心裏的猜測已準了六七分。


  眼見著四個錦衣校尉站了四個角,將這些人圍了起來,站在蔚小姐跟前的那少年腰上金牌閃爍,穿著白澤服,看不出是幾品的官兒,但瞧著這年紀,能穿上白澤服的,鐵定是皇親貴戚。

  這事兒真的鬧大了。


  平安大管事後背“唰”地竄出一層冷汗來。


  “可算是來人了。”那少年聽著聲響,回頭冷冷掃了他一眼,抬手一揮,“這幾個婆子先帶回去審,把無關人等驅散開。”


  四個錦衣校尉叉手應喏,衝著外頭圍的裏三層外三層的人群大喝一聲:“錦衣衛辦事,閑雜人等即刻離開!”


  老百姓們最愛看熱鬧,但也最怕熱鬧。錦衣衛這句最常用的話一出口,膽子小些的人立刻撒丫子就跑,膽子大的不過一步三回頭,但也不過半刻鍾,街上竟就散的幹淨了。隻臨街店鋪商家的門縫窗沿處,都露著小半張臉,半遮半掩地往這邊瞧。


  平安大管事心裏鬆了口氣,可是見那幾個校尉手裏拿錯金繩,一甩一卷,十分利落地將那四個嘴裏不停叫屈的婆子給綁了,拎到了一旁,心裏又是狠狠一顫。


  “冤枉啊大老爺,我們都是府裏頭的下人,是奉了國公夫人的命送小姐出去的!”聽慣了外頭對於錦衣衛詔獄那如閻王殿一般的描述,知道自己要是進去了,別想活著出來,就算死,也得受盡了零碎罪,這時候哪裏還管什麽主子奴才,一個個急急將背後靠山全供出來。


  “是啊,我們就是奴才,主子說什麽就是什麽,一切跟小婦人們無關啊!”


  “軍爺,可別把咱們關到那詔獄裏頭啊……嚶嚶。”


  一個校尉聽到這兒忍不住笑出聲,抬腳在那婆子身上踢了踢:“就你們這種貨色,也想進詔獄?那是五品以上的官老爺們才有資格住的地方,你們下輩子投個好胎才想這樁好事吧。”


  少年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眼平安大管事道:“這幾個人犯我先帶回去審審,雖說不是官兒吧,可到底是你們一品國公府出來的,說不得能審出什麽要緊的事兒來。”看著話到嘴邊的平安,他眼睛微微一眯,語氣夾了一絲寒意,“要是貴府有什麽不滿之處,隻管請定國公他老人家到皇上麵前討人。不過幾個奴婢,我想國公爺應當沒這麽小氣吧。”


  平安大管事錯著牙,看著他翻身瀟灑的上了馬。


  “哦,對了,估摸著你也不認得小爺我,回頭不好對你們國公爺交差。”那少年在陽光下燦然一笑,“你回去對他說,小爺我姓顧,是新任錦衣衛指揮同知,掌北鎮撫司,他自然就知道我是誰了。”


  然後又對著徐蔚笑了笑:“阿蔚,我身上還有差事不能久留,昭明就快回來了,過幾日別忘了到宮裏去,老祖宗念了你幾回。你回去之後,我們幾個再一處吃酒罷。”說著揚了揚手,帶著人,頭也不回地走了。


  平安大管事此時已經想起了這個人的身份,隻在心裏不住聲地喊倒黴。遇見誰不好,偏偏是這個混世魔王。就算國公爺有火,遇著這位,隻怕也隻能憋著了。


  他跺了跺腳,看了看神情自若的徐蔚,一時間竟說不出話來,隻能僵立片刻,嘴裏發苦地陪著徐蔚進了西角門,又派人跑到行止園去報信,再親自趕著馬車從外院送回內院垂花門前。眼瞅著行止園趙氏的陪房嬤嬤跑過來親手接了人,才敢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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