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小偷兒。
陰雲密布,婉春便知道要下雨了。她支著頭,望著天空。雖雲多,還看得出是白天。一陣大風刮來,天空驟然暗下來,竟如深夜一般。深深夜色,襯的閃電更加駭人,忽的明亮閃過,再有轟隆隆雷聲。真是嚇人的天氣呢。
啪的一聲,好像有什麽碎掉了。
婉春向屋內看一看,也沒在意。
裏麵,是有人在吵架。
常母和穆老爺子不知道為什麽吵。
“老二媳婦兒,老二媳婦,過來收拾一下。”穆老爺子喊
久久沒人應,婉春去了。
常母和穆老爺子依然坐在床。倆人臉色像今天的天氣,隻有偶爾閃過的閃電能照亮。兩人坐得有點兒遠,還微微側過身背對著,一看便知鬧別扭了。
穆老爺子看見婉春進來,微微訝異。常母也嘟囔道:“怎麽不是老二媳婦。”
婉春裝作聽不見,將碎片小心的撿起來,扔簍裏。
婉春出去了,期間聽到兩人又起爭執。
“你教出來的好孫子。”
“你不要含血噴人!”
婉春已經是個聾子了。
婉春悄悄地走到西廂房。孩子們都沒來上課,她一個人在這裏,望著下雨的天。
一道黑影竄進來,像猴子一樣。婉春嚇了一跳。
那人有白皙清秀的臉,能使人安心下來,但婉春安心下來不是這個原因。“阿年。”
幾月前來收稅的阿年。
阿年笑起來,臉上竟然有道小漩渦:“是,我叫安年,別人都喊我阿年。”
“安年?你來做什麽?”
這樣惡劣的天氣,婉春想不通他為什麽在外麵。他渾身都濕透了,衣服可憐的貼在身上,頭發也緊緊的吸住頭皮。
阿年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笑嘻嘻道:“你以為我們巡捕是幹什麽的?還能在衙門裏天天玩兒不成?當然是抓賊了。”
“可是這樣差的天氣。”婉春說完,一道閃電過來,乍然間亮如白晝。
“這算什麽?天上下刀子,我們也得出來。”阿年滿不在乎道:“頭給我了三天時間,你知道三天後沒抓到人會怎樣?嘿嘿,你想不到。”
婉春想不到也確實不想想,問:“那你怎麽跑我們家了?是我們家人偷的不成。”
“這我可不知道,我過來躲雨而已。最近鎮上失竊的很厲害,縣老爺發脾氣了,頭對我們嚴厲也是沒辦法的。我看見那個小偷了,是個很可疑的人。我一接近他,他就跑,還是往深山老林裏衝。我一路追著,就這樣,我到木村了。”
“哦,那你快點去找吧,別耽誤你事兒了。”
阿年環視一圈兒,道:“有空來找你玩。”便又衝窗子中竄了出去。阿年或許有點兒身手,背影在雨中一點一頓,像是書中記載的大俠。婉春頗著迷的看著,後又有些後悔,他不是大俠,應該留他歇一歇。風雨太大了。
雨小了,黑夜消失了。天又亮起來。婉春猶如經曆了從黑夜到白晝的神奇。雨徹底消失後,村民迫不及待的活動起來。經雨後,空氣濕潤而又新鮮。婉春大大的吸了幾口。
她也要出去活動了。
出去活動的人有比她要早的。
“二姐呀,你什麽時候在這裏的?”
“下雨時就在了。”穆白氏木然地說。常母常常躺的躺椅放在房粱下,她就坐在上麵,背背挺的直直的,頭也端正,端正的望著正前方。
婉春想想下雨時,烏漆麻黑的天氣,她就這樣坐著,起一身雞皮疙瘩。
“二姐,你怎麽了?”
她整個人的狀態都是不對的。婉春有些害怕也有些擔憂。
她還是那樣僵直的身體,眼中又流出鮮活的悲傷的神色。她的淚水滾滾而下。
“我不想活了,真的。我好恨啊!”
“二姐,你怎麽了?”
“他們怎麽能汙蔑我兒子?”穆白氏嚎啕大哭:“我這麽多年為了些什麽呀。”
他的兒子穆二郎,敦厚善良,婉春是非常欣賞的。老實說,被懷疑到這份上她很驚訝。
事情是這一。幾天前,看完埋死人後眾人回家。家裏很真一個人都沒有,忽略得穆二郎的話。誰也沒在意這些,常母也是。她回到房中,心血來潮的清點她的嫁妝。都是些雜亂的破爛兒,除了一個手鐲。碧玉的所造,價值不可估量。
家裏隻有穆二郎一個人,他又對木村的路清楚的很,嫌疑很大。常母不知是不是吃於認定用他的原因,怒氣衝衝地找他去了。後來結果也能猜到,穆老爺子把她罵了回去。
常母是不服氣的,剛剛又鬧了起來。穆白氏徹底蒙了。原來不單單地懷疑呀,瞧那口氣,他兒成罪人了。
婉春想到剛才遇見阿年。他是來抓小偷的,那小偷敏捷而狡猾,怎麽會是個孩子?道:“不是你兒子。”
“我當然知道不是,可沒人相信哦。”穆白氏邊流淚邊講剛才的事。常母到他兒子身邊,逼問是不是他幹的?
他親眼瞧這兒子神情由天真到震驚到悲憤到落下淚。他更哽著脖子喘出氣,一句話也不說,臉憋得通紅。眼淚直直落下來。
穆白氏當即心疼地要昏過去。衝上去護著她兒子責罵眾人。
聲音太大了,木老爺子被引出來,黑著臉喚會常母。穆白氏也被其他人圍著勸導。
穆王氏在吃山楂,嘴裏吐出小核,臉酸的抽搐起來。嘴裏卻輕飄飄的飄出話:“你去對娘認個錯吧,胳膊擰不過大腿兒。”
“道歉,這樣當然好我要默認自己兒子是小偷嗎?”
穆王氏沉默。
其他人都是這樣勸的,包括最為公正的穆老爺子:“你去給你娘道個錯。我也罵過她了,雙方都退一步。”
穆白氏知道這一步會退到哪,推到自己兒子成了賊。道:“可以我道錯。可是我道自己兒子成賊的錯嗎?”
“老二媳婦,沒想到你這樣倔。當然是因為你頂撞常母,讓她生氣了,才要道歉。你兒子,我們大家都知道是誤會一場。”
穆白氏眼中還是有淚水。她完完全全沒錯的,好吧,道歉,如果能換了安寧的話。
穆白氏走進常母屋子裏。
常母氣還未消,那個鐲子喲,她母親給的鐲子,怎麽能叫丟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