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信(上)
穆老爺子語重心長:“老三啊,你怎麽不明白,事情哪有完全的公正,總要有一方吃虧的。你不願意,可以理解。但你為什麽要來這裏鬧呢?你要明白,學堂是早就開了,生米煮成熟飯了,你等飯熟了,才給我們說學堂影響你媳婦兒,沒有辦法的。關於你說關掉學堂,也不可能的,哪為你媳婦兒關學堂的道理。”
穆老爺子這一番話說的合成合理,為什麽讓他忍的原因,讓他忍的必要性,一點點陳列出來。就算傻子也總能聽明白的。穆文臣後悔了,是他錯了。可他這樣大的年齡,不能承認錯誤,他想要父親的台階下。
他的父親空前冷酷,道:“學堂的事不可能順你們心意,你媳婦兒回娘家正好。要你實在不樂意,就分出去吧!”
穆文臣猛的抬頭,眼中是不可置信。分家嗎!
常母狠狠拍向桌子:“老頭子,你在胡說什麽呢?我們是一家人,就永遠是一家人,你再說這糊塗話,我就要生氣了。可沒人愛聽這話。”
穆老爺子吧唧吧唧嘴,把頭偏開。
常母走到穆文臣旁邊,一把拽起他,道:“起來,文臣,別聽你爹的,你沒錯。當然你大姐也沒錯,你們誰都沒錯,就是誤會問題。這誤會解開了,也就好了。你們互相給對方道個歉,該怎樣就怎樣吧。”
這話似乎遲了。穆老爺子提出分家,實在讓他心寒。他搖搖頭,慢騰騰的走了。
誰也不知他什麽意思,誰也知道他什麽意思。
事情得到解決,每個人心中卻都有陰霾在。真的解決了嗎?
婉春是勝利的一方,心裏也不見得痛快。
按照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的說法是很恰當的。婉春在幾天後的下午,遇見了自己萬萬不想看見的那個人。
下午時太陽還很大,曬的地麵幹燥,人也幹燥。水分都被曬沒了。全都是金黃色,令人口幹舌燥的顏色。等到時間流逝,變成淡黃色。溫度不在令人懼怕,可以出門了。
婉春去地裏幹活,其實她現在不大去幹活了,但是心血來潮。就是那麽幸運。她看到一個了頭發枯燥,衣服破亂的女人。她正要走上前辨認番,突然與腦海中閃過的人影對上。她當即扭頭就跑。幸好沒被看見。希望女人隻是路過。
婉春越跑越想罵髒話。為什麽又遇見她了。方香蘭,她姨,她親姨!
方香蘭確實沒看見婉春,隻見到某個一晃而過的身影,也沒多注意。
她隨便找個地方坐下,環視一周,心裏想著應該到了吧。木村!
這是片田地裏,滿是高粱苗還有黃土。她一時無法辨認到沒到。畢竟所有村子的農田都是這樣。
她坐在比較高的田梗,遙望遠處人家。又從懷中掏出油紙,拆開拿出半個硬餅,咬一口,狠狠皺眉。真不是人吃的。
她嚼啊嚼啊,頂的牙疼,喇的喉嚨疼。咽下後胃裏也不舒服。等到她想到什麽,神色才舒展起來。
她又在懷中摸了片刻,拿出封信來。麵上有些得意與愉悅。
有這信在,婉春哪裏能不收留她。是她娘給她寫的。
這厚厚的一封當然不全是。隻有裏麵第一張紙是,方娥蘭托付給她帶給的。她想借這封信,住在婉春家。
她看這紙上記得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怕不能感動婉春。又找人多寫幾封像模像樣的家信。
隻有第一封是真的,內容很是無聊,她看了幾遍也覺得無聊。
“家裏桃子樹長得很高,一年卻也能長得那麽高。夏天到了滿是葉子,綠色的,清爽的。三妹喜歡在下麵玩兒,也喜歡摘上麵的桃子。那桃子不能吃,是酸的、苦的。三妹頭發很多,結結實實紮成辮子,身體又是小小一團,像是個小蘑菇。我忽然想起,我還有一個女兒像小蘑菇。”
阿春,最近我總是夢到你。不知道為什麽,我明明徹底把你忘了。我見過你的時間,加起來也不超過三年。我想起了你的原名,明明早忘記了。或許因是我起的,叫胡桂兒。
家裏的大狗——黑虎將軍有十幾歲了。它很老的,就算遇到外人氣勢洶洶,我也知道它老了。它嗜睡,無時無刻不翻著肚皮,躺太陽底下。它的毛發開始掉了,眼睛也渾濁了。畢竟養的很久了,是你小時候養的。是你給他起的名字。他說不定還認得你,他快要死了。……”
之後還有些零零碎碎的絮語,方香蘭不想看,匆匆塞回信封裏。她站起來,拍拍屁股,灰塵便下來了。
她目光投向了村莊,那麽就開始吧!不管什麽手段,懇求也罷,威脅也好,反正一定要住在穆家。
婉春在家裏越想心裏越後怕。自己親戚過來打秋風,這成什麽樣子。臉丟一次就行了,還要丟第二次嗎?不行,不行,自己一定要早做準備。
她焦灼的打圈圈,穆逢春可嫌她煩了。人家還要讀書呢。
這時候常母卻把她叫去了。
婉春已經習慣了,反正常母身子一不舒服,就讓人伺候。
婉春從東廂房出來,還沒進堂屋,在院中看見常母了。不隻是常母,還有不少村民婦女在那說閑話。常母被圍著,看起來愜意的很。
婉春擠進去,問道:“娘你叫我。”
婦女們看到婉春,七嘴八舌的發問。
“呀,這不是婉春了嗎,成大姑娘了呢。”
“最近沒看到你,你去哪了?”
“婉春真長高啊假長高啊,不才十二歲嗎?不會腳底疊東西了吧。”
她們喜歡死婉春了,現成的八卦材料。一個末及笈的嫁給四歲男童的童養媳。
婉春內心厭煩,內心唾罵鄙夷她們。常母也看不下去,將她們轟走了。
婉春心裏不偷快,問:“找我有什麽事兒?”
常母從袖子裏掏出封信,遞給婉春道:“給,給你的。”
婉春接過來,心情很複雜。會是誰給自己寫信呢?她把信封細細觀摩,突然驚呼一聲。外觀普通的樣子,隻是莫名被毛筆寫了字,扭扭曲曲的。
“咦,咦,咦。這怎麽不是給我寫的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