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春去
“我四哥哥?”
寧毓一頓,然後才猶豫道:“我娘親倒是聽得進去四哥哥的話,可在我的親事上,四哥哥還能不能說的動娘親卻就不得而知了。”
“那也不妨一試。”
不然等寧夫人真有了決定再想去說動她,那才是千難萬難,對於這些手掌管家大權多年的貴夫人們,要改變她們的決定實在是非一般的難事啊。
對此寧毓就更是了解得十分透徹和清楚明白。
這會兒蘇玹才說完,她想了想也就咬著牙點頭,“等一會兒我回府後就去找四哥哥,讓他幫我這個忙。”
“他會答應嗎?”
“肯定會,不答應我也得讓他答應。”寧毓握著拳頭很是堅定的說道。
蘇玹見狀也就不在擔心她,有了這份決心,想必寧歡那兒是能打開個缺口了。
況且此事現在都還隻是她們的猜測,齊夫人和寧夫人都未必有那心,亦或者就算有這個心,可她們要考慮的事卻極多,不是一兩句話便能定下的。
蘇玹又安慰了寧毓好一會兒,直到茶都換了三盞,她才籲出一口氣來。
“能和你說一說,我心裏也好受些,你是不知道這幾天把我憋的呀,又不敢去問我娘親,差點沒愁出病來。”
“你還能愁出病來呀,也真是難得了。”
“你別不信,我說得是真的。”
寧毓才不和她說笑,愁眉道:“外人都隻當齊家富貴無雙,可誰知道齊家哪是那麽好待的,隻這幾次往來我都覺得要累死人,那規矩大的簡直比宮裏還要繁瑣,實在是嚇死人。”
“齊家乃門閥之首,規矩重些也不意外,不過這的確是累人的,你若都受不住,那等閑人更是難以接受了。”
蘇家低,蘇玹到現下赴過門檻最高的宴席也不過就是宋家花宴罷了。
但那是帶著相親興致的賞花宴,並不是宋家正宴,派頭也並不嚴謹。
蘇玹也完全想象不到齊家若設宴會是個什麽景況,更別說是宮宴,可不管如何吧,寧毓卻是絕對不適合這樣拘謹得氛圍的。
也怪不得她在接觸過齊家後會有這些抵觸。
兩人又撿著閑話說了一番,最後寧毓麵色也不如剛來時那般焦慮後,她們差不多也該起身返家了。
“對了,前幾天我都被齊夫人一事給弄得昏頭轉向的,所以也沒來得及問你,那日踏出陸燕飛到底是來找你幹嘛的?”
都已經放下茶碗準備起身的蘇玹,聞言就是一愣。
那日其實寧毓就想問蘇玹了,可陳清蕊在,有些話就不好開口了。
後來又遇齊夫人和齊二,寧毓哪還會記得什麽陸燕飛。
這麽一耽擱下來,居然就等到了今日,她才有機會詢問蘇玹,那天陸燕飛倒是因何而來。
“還能是幹嘛。”
蘇玹目色冷冷,“陸大將軍好心告知我家父的舊事,但總不能什麽都聽他一張嘴吧,我自然是需要些真憑實據的。”
寧毓驚愣,“那她那日來就是為了給你拿證據?”
“不是,是為了給我傳話,讓陸將軍能拿出更多讓我信服的理由來。”
“原來如此。”
寧毓知道這些都是蘇玹的心事,當下就也不欲多談,反問道:“齊夫人讓我去參加齊二郎的生辰宴。我婉拒時,她說我也可以帶相識的好友一起去,你去嗎?”
“不去。”半點猶豫都沒,蘇玹一口回絕。
寧毓默默無語的望著她,希冀能改變某人的決定,但這明顯是不可能的,蘇玹堅定的轉頭避開了寧毓的目光,並且已經起身準備離開。
“玹姐兒,你能再不仗義一些嗎?”寧毓大怒。
“我一個姑娘家要什麽仗義,反正齊家宴會我是不會去的,你不用再白費口舌了。”
“這可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機會啊,你都不再考慮一下嗎?”
“不用不用,多謝!青蕪,我們走……喂,寧二姑娘你怎麽能這樣,君子動口不動手,你這樣成何體統,快放手,我要回去了。”
“我又不是君子,動手就動手了,哪像你這麽不仗義,為了不見齊二郎,居然就這樣置我於危險中見死不救。”
“你誇張了啊,什麽見死不救。”
“你就是見死不救。”
原本已經打算離開的兩人,這會兒又杠上了,你一言我一語的吵個不停,看得旁邊都拿起披風鬥篷的準備給她們披上的青蕪和問蓮無奈的搖頭苦笑。
齊二的生辰宴寧毓是非去不可了,寧夫人都已答應,那不管她的態度是什麽也不可能拂了自己娘親的麵子。
但蘇玹卻是絕對不可能會陪她去的。
不想見齊二是之一,而之二也是最主要的原因卻是如她所說的那般,齊家門檻太高,等閑人跨不過去,也還是不跨為好。
不然就是禍非福了。
與悶悶不樂的寧毓告別,蘇玹登上馬車回了蘇家。
馬車才剛在二門停穩,青蕪扶著她下來,沒走出幾步居然就聽見了蘇姝的聲音。
“二姐姐可真讓人好等呀。”
蘇玹腳下一頓,沒想到蘇姝竟會在這裏等著她,而這種現象肯定不會有什麽好事。
“我也沒料到會在這裏遇到三妹妹啊,三妹妹在此處等我是有何事?”
繞過盛開的雪白杏花,蘇姝一身銀絲彩繡錦裙,看著蘇玹笑道:“也無甚大事,不過是聽說二姐姐又與寧二姑娘相約見麵去了,所以在此等候姐姐歸來。”
重瓣似雪的杏花玲瓏作堆,風過便如雪落。
蘇玹也回以一笑,“原來三妹妹又是為了毓姐兒而來,但不知是找她有何事嗎?我可以為你傳話的。”
看著那炫耀的笑容,蘇姝眼色微沉,可臉上的笑容卻不變,仍是巧笑倩兮的望著她,“傳話什麽的就不必勞煩了,我在寧家也是有舊識的。”
“那是,妹妹知交遍布滿京城,寧家裏應該也是有一二好友的,像那寧四公子不就正與你交好?”
“這就不老你關心了,不過齊夫人邀寧二姑娘去赴宴一事,姐姐是否知曉?”
蘇玹微驚,不知道蘇姝為何會知曉此事,但她也隻是思索了片刻,隨即就想到先前寧歡便也釋然。
果真就像寧毓說的那般,她四哥哥看女人的眼光還真不是一般的……
可不管怎麽說,有了寧歡傾心相告,齊夫人最近和寧夫人來往頻繁之事她怕是早就知曉,並且知曉的還很清楚。
也就怪不得會專門在此候著她了。
蘇姝若想去齊家赴宴,那這次再靠寧歡明顯不合時宜。
除非她又不介意自己與寧歡被看作是一對了。
那寧歡不行,寧毓又恰好被齊夫人親自邀請,並且允她可以帶上三五好友一起去。
這不就成了嗎?
蘇姝明顯是把心思打到了寧毓的頭上,可她與這位寧二姑娘卻向來沒什麽交情。
雖早已努力過數次,但寧毓卻一直不領她的情,反倒是是與蘇玹越走越近,也是讓蘇姝恨得狠了。
若不是這樣,她現下又何須在這裏和蘇玹虛與委蛇。
“二姐姐和寧姑娘向來感情親厚,這次她肯定也會邀你一同去齊家赴宴吧,不知二姐姐是否已經答應了寧姑娘?”
正題來了。
蘇玹偏頭看著她,要笑不笑的,“三妹妹怎麽會這麽想呢,經過寧家的賞梅宴後,妹妹還沒想通?”
這不提起還好,一提起寧家的賞梅宴,蘇姝看向蘇玹的目光又陰沉了幾分。
那次也是這樣,甚至現下的情況比上次還要糟糕。
那時她手上可還有寧歡的帖子呢,蘇玹都能硬生生推掉寧毓的數次邀約,讓她也跟著沒能去寧家赴這期待許久的賞梅宴。
而現下她這麽說,不會又是想和上次一般行事吧?
不可能!
寧家比之蘇家已是龐然大物,更不用說齊家了,這在整個帝京都是能橫著走的權利中心。
麵對如此誘惑,蘇玹真敢說出不去?
會不會隻是想誆自己一誆,然後等到齊二生日那天再悄悄跟著寧毓去齊府赴宴?
僅僅隻是幾個刹那的時間,蘇姝卻想了無數種可能,但不管怎麽想,她卻都想不到對自己有利的一種。
想她不過是錯失了一個陳清蕊,沒想到至此後便就錯漏了先機,一步錯步步錯,沒如蘇玹般借著陳清蕊攀到寧毓這顆大樹上,從此就樣樣都遲了蘇玹一步。
蘇姝不甘呀。
憑什麽她謀的事就諸多變故,先是大選因戰事被延後,至今仍沒定下再選之期。
後來又是寧家的梅花宴,她諸多準備最後全因蘇玹一句話就都落空。
再到此時,要不是因為寧毓瞎了眼般的看重蘇玹,她又怎麽會一次次的都這樣受製於人。
蘇玹憑的不過就是瞎貓碰到死耗子的狗屎運罷了。
她若沒有死死抓住寧毓不放,又怎會能如此狐假虎威。
蘇姝心底此時是又驚又怒,生怕蘇玹又像上次一般不知在想什麽真拒了寧毓的邀請,不與她一同去齊家赴宴,那她的謀劃豈不又得落空。
但這次恐怕仍要讓她失望了。
蘇玹看著蘇姝眼底的驚色,嘴角抿了抿,想笑,但忍住了。
蘇姝這般積極,原來是想讓自己帶她一起跟著寧毓去赴齊二的生辰宴,但她會不會想得太美了,蘇姝憑什麽覺得她一定會答應?
“三妹妹消息真是好生靈通,可不管毓姐兒有沒有邀我同去,這似乎都和妹妹無關吧?”
“姐姐這話就見外了。”
蘇姝看著蘇玹的眼睛,“我前兩天偶然聽聞剛回京的陸姑娘,最近與姐姐你走得十分近呢,此事若是被父親知道,不知會不會誇獎你樂於與同鄉來往?”
同鄉是真同鄉,但誇獎什麽的就絕無可能了。
蘇姝是想拿這個把柄要挾她啊,蘇玹反而鬆一口氣,“原來你這般為我考慮啊,還想著替我去三叔父麵前邀功?”
“但不用了,叔父不是曾訓斥過我不許接近齊家和齊二公子嗎?”
“我可是一直牢記叔父教誨,不管毓姐兒怎麽邀我同行,我都拒絕了,可三妹妹你怎麽還反過來勸我了呢?要是叔父知道了此事,也不知他又會是個什麽反應?”
“叔父這次應該不會再訓斥於我了吧,你說呢?”
也許是蘇遠離開得有些久了,所以蘇姝不是沒想到這茬,但她卻故意忽略了。
此時再被蘇玹提起,她點頭也不是,搖頭也不是。
畢竟她可以忽略過去,可不能要求別人也忽略過去吧,反正蘇玹肯定是不會這麽聽她話的。
望著輕輕笑著,但眼神極冷的蘇玹,蘇姝藏在袖裏的手緊握成拳,眼神陰狠。
而二人也就這麽對望著,許久都沒有再說一句話。
風刮過樹梢,剛剛結出的翠綠葉子發出沙沙的聲響,夏天靠近了。
蘇遠的書信雖沒有斷,可人卻一直沒回來,直到上一封書信寄回來時,蘇家眾人才知,原來他是被齊太傅給派遣到了薊城去。
薊城天險雄門關是通往上京的最後一道關卡。
齊太傅讓他率兵到此駐守,實也是莫大的重用,蘇遠自然曉得,因此格外的看重和用心對待。
秘密出兵時齊太傅讓他保密不得動搖民心,他就真誰也不告訴……除了白姨娘。
害得蘇家上下惶恐不安了數月,蘇李氏更是直接大病一場,差點就這麽沒了。但往深了說,蘇李氏第二次昏倒的病因到底是怎麽來的,卻疑慮重重。
除去那晚與李太醫私下交談了許久的蘇墨外,誰也不知真實情況到底是什麽。
包括一直懷疑的蘇玹,到現在也仍不能肯定蘇李氏的病危是不是意外。
可蘇墨那段時間大動幹戈,雷厲風行之下也仍沒能查出什麽來,不然不可能最後會不了了之,那她這更是毫無頭緒。
不過蘇李氏終歸還是被救回來了,否則有些事豈不死無對證了?
蘇玹心裏未必是不恨的,可她此刻還不能讓蘇李氏死,也不知陸家那邊到底怎麽樣了,這都過去多久了,怎麽還沒消息。
難不成真如毓姐兒那烏鴉嘴一般,等她去完齊二的生日晚宴,陸平耀那邊恐怕都還不會有動靜。
這想想都是煎熬。
天氣漸漸的也熱了起來,悶熱中煩躁悄悄彌漫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