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夜涼如水
“苧蘿給大姑娘請安了。”
“快起來，青蕪，還不趕緊搬個繡墩來讓苧蘿坐下歇歇。從春凝院過來辛苦了吧。”
“不辛苦，大姑娘客氣。”
蘇玹對苧蘿是客氣的，這其中原因倒也不止她是春凝院自何媽媽之下的第一人。
主要還是苧蘿為人頗為公正，雖從白姨娘接管中饋後，她就把仆人們月錢的派發一事交給了苧蘿。
這是多大的一個肥差，可在苧蘿接手後，下麵卻再極少出現之前的怨言和私議。
盡管其中到底有沒有白姨娘的授意，別人不得而知。
但隻苧蘿能執行的這般徹底，就已是很能讓人對她多客氣一些了。
蘇玹與苧蘿互相寒暄一番。
等茶都已吃了半盞後，兩人這才終於把話題扯到了正事上。
“白天時有人見到大姑娘你急匆匆地往大廚房方向走去，後又有人通報到了我們姨娘那兒，姨娘擔心大姑娘是不是有什麽急需要的東西，這才打發奴婢過來，若姑娘你缺了什麽，可以直接與奴婢說便是。”
這話婉轉的啊。
蘇玹頓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我無事，勞白姨娘掛心，隻是發生了一點意外。”
綠萼現在還沒有出去呢。
她就站在一旁，聽到現在總算也知自己白天時到底是惹出了多大的動亂。
如今可是連白姨娘都驚動，親派苧蘿過來了。
可知此事鬧得真不小。
她終於開始有些手足無措起來，求助般的目光又看向了青蕪。
但青蕪這次是真沒時間理她。
見蘇玹與苧蘿在那你來我往的說些含蓄話，每一句都留三分讓彼此去琢磨猜測。
一件簡單的事兩人硬是繞了大大一個圈才說完。
最後苧蘿總算是明白，白日裏那就是一烏龍，姨娘那兒也就不用擔心了。
心下放鬆，苧蘿便也起身向蘇玹告辭，“既然大姑娘這裏都好，那奴婢也就安心回去複命了，我們姨娘那兒可還一直擔心著呢。”
蘇玹也站起來送道：“這次是我的冒失，累得白姨娘跟著擔憂了，望你在姨娘麵前替我賠個不是。”
“大姑娘客氣了。”
蘇玹讓青蕪親自送苧蘿出去，二人彎身行禮退下，房內頓時就隻剩得綠萼在一旁可憐兮兮的看著她。
屋子裏很靜，蘇玹已經回到了炕上半躺下，眼微闔。
綠萼盼了許久，但卻依然沒得來任何反應。
漸漸心裏就有些慌張起來，可幸好青蕪很快回來，撩簾進屋後也沒掃綠萼一眼，隻是到了蘇玹麵前說道：“苧蘿已經回去了。”
“嗯。”蘇玹輕應一聲。
“姑娘……”
“綠萼，下去吧。”
青蕪剛要說什麽，蘇玹卻突然打斷她，說了一句讓綠萼堪比天籟之音的話語。
綠萼趕忙行禮後就溜之大吉，剩下青蕪還微微有些反應不過來。
“你剛剛要說什麽？”
“哦，是先前送苧蘿出去時，她有對奴婢透露了一兩句，三爺那邊這段時間好像是有些不大對勁。”
“什麽不大對勁？”
蘇玹頓時來了興趣。
“這苧蘿就不肯再多說了，隻說就因如此，白姨娘這次才沒驚動其他人，隻派了她來。”
“怪不得。”蘇玹又再躺回去，撫著腕間不說話了。
白姨娘與她雖沒什麽直接的利益衝突，但兩人向來也親近不起來。
平日裏若發生這種事，她至多不落井下石而已，哪可能還會幫她壓下來，不引發其他非議？怪不得是因了蘇遠那邊有情況，白姨娘這才不願煩他罷了。
至於蘇遠那邊到底是有了個什麽不對勁的狀況，能讓她這般忌憚，那就不得而知了。
蘇玹搭在雪白腕間的指頭輕輕敲打著。
眉尖微微皺起。
淡金的流蘇隨著她的動作微微晃動。
好半晌後蘇玹才對青蕪囑咐道：“去讓人開始仔細注意前麵的動靜，這兩日出去采辦時也留心消息，不管是大是小都報回來。”
“好。”
青蕪點頭，但還是不解地問：“姑娘，是發生什麽事了嗎？”
蘇玹搖搖頭，“我也不確定，可以三叔父如今的地位，能讓他這般不尋常的，實在已是少有。”
一旦出現，肯定皆為大事。
蘇玹哪能不重視。
青蕪當即也慎重起來，“姑娘放心，奴婢這就去辦。”她轉身就要往外走，但忽又被叫住了。
“還有，以後去大廚房的事就交給那幾個年紀大點的丫鬟吧。”
“是。”
青蕪遲疑了會兒，還是又問了一句，“姑娘，那綠萼呢？”
“綠萼什麽？”
蘇玹突然笑了笑，“她年紀還小，以後就還是讓她與院子裏其他的小丫頭們一起吧。”
一起玩耍，一起天真，一起不諳世事，挺好的。
隻是這樣的孩子就不適合做左膀右臂了。
心裏暗歎了聲，青蕪就去安排了，蘇玹則靠在炕上發了半晌呆，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而等晚上蘇遠回來後，白姨娘在他麵前稍微提了提白日裏的事情，果然就見他眉頭皺起，一臉的不耐煩。
“這些內院裏的事情你做主就好，不用事事都來問我。”
白姨娘見狀，連忙應下，也把話題及時扯遠去，就隻說些閑話和日常來讓他放鬆。
春凝院內依然和往常一樣。
白姨娘一直在柔柔地說話，蘇遠雖不搭腔，但也安靜的在一旁聽著，這裏倒是春風細雨般的暖人。
隻是當外麵又被何媽媽攔下的蘇姝把這一切看在眼裏時，卻隻覺得夜涼如水。
“三姑娘，今日將軍累了，你還是請回吧。”
往常一向走得甚是幹脆的人，今天竟頓了好一會兒才離開。
抱月跟在蘇姝後麵往明瀟院走去。
銀燈城，輕漠漠。
月滿苕溪照夜堂。
與春凝院的西燭窗紗映璧人相比，此時她們麵前的明瀟院，卻是滿眼的寂寥。
蘇姝站在門外。
月光盈盈，剛好在她麵上投下一輪陰影。
此時就連離她最近的抱月也沒看清她眼底那一閃而過的煩躁。
“姑娘，我們進去吧。”抱月仍像以往一樣的詢問道。
“嗯。”
蘇姝立即收斂好了眼底的不耐之色，換上滿臉笑意，上前伸手叩響了院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