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禍水
“姑娘,早些睡吧,明日是三爺從軍營回來的日子,還得去請安呢,去晚了可不好。”
青蕪很溫柔的把蘇玹手裏的茶碗堅定地抽走了。
蘇玹:……
“明日那邊整個後院裏的女人都在等著見三叔呢,我不去也沒什麽,無礙的。”
“姑娘!”青蕪瞪她。
蘇玹轉開眼沒說話。
她當然也知道明天不去給蘇遠請安是不可能的,隻是一想到又要去熱臉貼冷屁股,她就興致缺缺。
蘇姝自寧府回來以後,已經休養好一段時間。而且也不知是否宋家有過什麽授意,宋七與蘇姝在東院落水的事情並沒引起什麽太大的水花。
當時在場的人也不少,可就是硬生什麽流言都沒傳出。
隻說蘇姝是意外掉進了水裏,宋七乃見義勇為,奮不顧身得進去救人的。
先不說這傳言可不可信吧。
反正這是近幾年裏,有關於宋七唯一一條難能可貴的與醜聞無關的新聞了。
蘇玹聽到時也是愕然的,但這與她無關,畢竟青蕪後來也都把事情和她說了。
好好想一想,蘇姝原本打的是什麽主意,蘇玹自然一清二楚。
宋七對蘇姝有意,所以那天蘇姝故意與她穿相似的衣服,然後又再設計讓宋七找去東院與她相見。
真是好一招禍水東移啊!
蘇玹在得知此事的那一晚,是整夜都沒睡著,睜著眼睛直勾勾地就看著太陽從天邊緩緩升起。
當時青蕪就伴在一旁。
看著蘇玹的那副模樣,真怕她與蘇姝見麵時會鬧出什麽大事來。
可是,完全沒有。
第二日在她們早早就到達春凝院候著時,蘇姝是晚一步到達的。
那還憔悴著的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與蘇玹相望時,兩人也與平日裏別無二致,微微福身互相見禮後便錯開視線,互不搭理。
“喲,二位姑娘都到了啊。”
人未見形,先聞其聲。
蘇玹和蘇姝都起身看向珠簾之後,那兒有一小丫鬟打簾,不一會兒一個華服麗人便出現在了她們眼前。
蘇玹二人福身行半禮,並且不等那美人開口,兩人就已自行坐下。
“白姨娘,今天可要叨擾你了。”
“大姑娘說的哪裏話,你們姊妹能來我這小院,就已是給了我天大的麵子。”
這華服麗人自然就是現下掌蘇家內宅中饋的白姨娘,她年紀不過三十出頭,但因保養得宜,看著也與二八佳人相差不大。
柳腰纖身,明眸皓齒,實在是一難得美人,也難怪蘇遠寵愛十數年不衰。
可話又說回來,蘇家向來就子嗣不豐,盡管蘇遠美姬不少,但如白姨娘這般甚得蘇遠寵愛者,這麽多年下來,竟也隻有一個兩歲稚女養在身邊。
更別說其餘侍妾了。
一年到頭也見不著蘇遠幾次麵。
蘇家三房闔府上下統共就五個正經主子,一隻手便數得過來。
按理說蘇玹是大房的,與白姨娘並沒什麽直接利害關係,反而還可以互惠互利。
但奇怪的是,兩人卻怎麽也親近不起來。
現下便是如此,蘇玹笑著與白姨娘客套一回後,就再沒什麽話可說了。
一旁的蘇姝更甚。
直接就當白姨娘不存在般,自顧自地低頭喝著茶,一聲不吭。
敞屋內氣氛漸漸沉默,但屋子裏的三人卻沒一個是不自在的。
“將軍回來了。”
門外忽然一聲通報,屋內所有人頓時起身。
等那修長魁梧的身影進到屋裏後,大家都一齊福身行禮請安。
蘇遠首先扶起的是白姨娘,在拉著她一起走到上麵坐下後,才讓蘇玹和蘇姝落座。
對於上首那倆旁若無人的親密,蘇玹是視若無睹,蘇姝更是直接連眼都不抬,垂首安靜坐著。
“將軍辛苦,這一路從城外軍營趕回,可累著了?”
白姨娘屁股都還沒坐熱,就又起身親自為蘇遠斟茶,後又親遞到他手邊。
“還好。”
蘇遠輕啜一口溫度不冷不熱剛剛好的鬆蒙,一手將白姨娘按坐在自己身邊。
“你平日要打理府中雜事就已經夠辛苦,這些小事就不要再親自動手,交給丫鬟們便好。”
蘇遠聲音雖依然是冷硬的,但隻要熟悉他的人都能聽出其中的不同來。
他對白姨娘真已算是難得的溫柔了。
“這些既是小事,那妾身順手做了也無甚,哪就會累著了。”
白姨娘笑嗔了蘇遠一眼,也不怕他的冷臉,“倒是將軍風塵仆仆的,今天若沒什麽要緊事可要好好休息啊。”
“嗯。”
蘇遠淡淡應了一聲。
先不管意願如何吧,此時蘇玹和蘇姝是根本就插不上一句話。
自從蘇遠回來後,白姨娘是一改先前沉默寡言的模樣,就算他反應冷淡,她也能自己一人滔滔不絕的說個不停。
語調閑適,聲音柔軟。
如黃鶯般婉轉動聽。
怪不得蘇遠居然肯坐在這兒聽她嘮叨半晌。
這在蘇李氏身上,幾乎已經是不可能會再發生的了吧。
蘇姝一直安靜的垂首坐著,但盡管如此,餘光內能看見的她也全都看見了。
但這算什麽?
比這更刺眼的她都已經見識過,現下這也不過就是一般而已,蘇遠對白姨娘的偏心早就有過之而無不及。
“父親既已回來,那女兒就不打擾父親休息,先告退了。”
可既是如此,以蘇姝的沉府,她不應該會為此而這般突兀的起身告退才是。
連蘇玹都忍不住的驚訝回眸,看向了就坐在她下首的人。
蘇遠更是頓時整張臉都沉了下來。
在蘇家,現下就該是所有人都以他為天才對。
他沒開口,怎有人敢自作主張?
況且這人還是自己精心培養的嫡女,這不是在明晃晃的挑戰他的權威嗎?
白姨娘倏地就閉嘴坐直了身子,眼觀鼻鼻觀心。
蘇玹也一般無二。
整個屋子裏霎時鴉雀無聲,靜得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