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7章: 行宮避暑
又過了兩日，正式進入了伏天，益州四麵環山，這裏的盛夏，比其他地方都更炎熱。今年恰逢西滇使團來朝，不同於西滇陰冷的氣候，第一次來益州的皇子公主特別不適應，尤其是十公主雲雪心，入伏的頭一天就中了暑。不僅七皇子雲翼擔心，大越朝廷上下更是膽戰心驚，生怕那位嬌滴滴的公主出了什麽事。
於是，太子李承江就提出要去西山行宮避暑。
西山行宮自大越朝建立就修建的一處行宮，西山是益州西南邊最高的山峰，山上積雪終年不化，是極好的避暑聖地，是每一位大越皇帝盛夏時節最喜愛去的地方。
這一次，李承江一提出來，立刻就得到了朝中大臣的響應，越帝思之有禮，便下旨命太子陪同，李承江又稱兄弟們都勞苦功高，理應同去。
此舉深得到朝中大臣讚揚，越帝便又讓在京的皇子隨行，李承嶽當朝婉拒，自願留下來協助父皇處理國事。
於是，陪同太子和西滇兄妹前往西山的，便隻有李承昊一位在京的成年皇子。
聖旨下來，零落隻得將已經王府裏的雜事交給婉芝，又留了須晴協助。收拾行裝，帶了張媽媽，金玉和鵲枝一並往西山去。
入了伏，即使是在清晨，空氣裏也是滾燙的，這寬大的馬車裏，哪怕放著一小盆冰塊，還是又悶又熱。零落靠坐在車壁上，腰間掛上了陸攸寧送的那塊冰玉，手中搖著絹紗團扇，卻也總忍不住想去撩簾子。
而與她相對而坐的李承昊，就一直端端坐著。他眯著眼，不說話，也不往外看。臉上清清爽爽，身上灰白的衣袍也不見有一點汗漬，整個人就像一塊冰，像是被盛夏遺忘了的人。
“這麽大熱的天，若不是陛下的旨意，我真是不想出門。”零落悶悶說道。
她已經將那盆冰完全納入了自己羽翼之下，現在就對著那盆冰塊扇風，期望那從冰塊中穿出來的風，能帶上一絲兒涼氣。
從上車不久開始，李承昊就發現一向沉穩的她坐不太住，不僅手上的扇子不停，還一路都捧著那塊玉，時不時不顧形象的將玉往臉上貼，現在更是將冰盆都抱到懷裏去了。
天氣雖然很熱，但是貪涼也不是這麽個貪法，女子的體質本就偏寒，更何況她本身就受不得寒氣。
於是他不言不語的，伸手去拿她快要抱進懷裏冰盆，一隻小手立刻抓著另一邊不放。
“你又不熱？”零落鼓著臉。
“誰說我不熱？”李承昊麵無表情。
“你看你一點汗都沒出。”
“我穿著衣服，你怎麽知道我沒出。”
“……”
李承昊淡淡看著她，眼神卻不容反駁，手上也是毫不留情的就將冰盆兒端走了，零落撇撇嘴，不甘心地收了手指，眼睜睜地看著他將冰盆兒放到他身邊，害得她都感受不到一點涼氣了。
零落自然不敢和他爭，隻獨自生著悶氣，偷偷將左胳膊支在車窗上，隔開了一點車簾子，總算有一股一股的風往車裏躥，雖然風也是熱的，但聊勝於無。
李承昊無視她的小動作，慢慢說道：“新政正式頒布了，最近工部恐怕會焦頭爛額，你讓人看著些。”
零落微微挺了挺背回了個是，沒有像以前那樣細致的分析。
李承昊看她垂著眼，嘴角也耷拉著，知道她在抗議他將冰端走了，但是這樣耍著小性子的零落，卻是他從來沒有見到過的。
這樣的她，讓他看到了她掩藏在外的小女孩心性，她還不滿十八歲，卻有著超出年齡的聰慧和隱忍。李承昊對她有諸多的看不上，卻也有些暗暗的佩服，他敬重一切有才能的人，零落也是其中之一。
“你身邊那個會功夫的丫頭去哪兒了？”李承昊漫不經心地問道。
“老家有事，回去了。”零落搖著扇子敷衍道。
李承昊也不在意，轉身從架子上取了一幅卷軸出來，順便將冰盆往車廂正中踢了一腳，然後將卷軸交給她。
說道：“這是行宮的布局圖，你記下來。”
零落微微訝異，“行宮？”
李承昊“嗯”了一聲，低低說道：“西滇使團趕上了一年當中最熱的時候，雲雪心又中了暑，鬧得厲害，去西山避暑，順便也帶他們遊玩一番，確實最合適不過。此次負責行宮守衛的，是東宮親衛，按理說，李承江會在這個時候極力彰顯他身為太子的神威，我們不必出彩，但求順利來去。”
“可是，即使是行宮，也總比不得京城安全。”零落皺著眉，已經將卷軸打開來。
李承昊悠閑地給自己倒了杯茶，胸有成竹地說道：“我已經讓鷹揚連夜趕過去布置了，駿德也親自帶了巡防營的兵馬跟隨，安全方麵不會有問題。”
零落抬眼看他，“那……殿下還讓我看這個，是有什麽想法嗎？”
“凡事有備無患。”李承昊慢悠悠地喝了口茶，“這次行宮之行，是李承江極力促成的，說是請雲翼兄妹遊玩一番，但是卻要在行宮裏住上那麽久，還要拉上我一起，一看就沒安好心。”
零落心中微動，她之前隻覺得李承昊其人有勇有謀，但今日聽他這樣一番說辭，才驚覺他同時疑心也很重，心中便有了幾分計較。
就聽他繼續問道：“諦聽在行宮裏有人嗎？”
零落想了想，搖頭道：“沒有，前些年，陛下每年都要去小住，我們就留了一些人策應，但是後來陛下龍體欠安，不出宮了，我們就慢慢將人撤了出來。這次出行來的太急，我們根本來不及布置人進去。”
說起這個，零落抱歉道：“這確實是屬下思慮不周！”
“無妨。”李承昊不甚在意，“若是有自己人，當然更好，沒有也沒關係，一個小小的行宮，難道還真成了龍潭虎穴不成。”
零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有七爺在，應該沒有問題，他身邊會有無常的人，我找機會去跟他說一聲，讓無常多費些心。”
李承昊應了，又囑咐了她：“這次出來，你沒帶翎羽，進去之後，沒有特別的事情，不要離開我身邊。”
“是，多謝殿下！”零落欠身一禮。
接下來，零落隻顧看行宮圖，越接近午時天氣越熱，她的額頭上也慢慢滲出汗珠來，但她卻絲毫沒有被這悶熱所打擾。
李承昊便將那盆冰塊，又往她麵前送了送，也沒讓她有所察覺。
一路再無話，傍晚十分，西山行宮終於近在眼前，臨近雪山，車窗外的風大了一些，風也帶著絲絲涼氣，完全沒有了之前的滾燙。
李承昊便將那盆冰又收到自己身邊，零落也將布局圖重新收了起來。
“記清了嗎？”李承昊問。
“嗯！”零落認真地點頭，“殿下放心！”
李承昊再次暗自驚歎她的記憶力，鄭重說道：“你把容易走水，不易防範的地方，仔細跟鷹揚說一說，他們刻意忽略的地方，我們全要換上自己的人。”
零落重重地點頭，“是，殿下放心！”
馬車終於停下來，這個時候天黑得晚，已是酉末，晚霞仍舊鋪滿了半邊天空，天空是純淨的湛藍色，太陽是耀眼的金黃，仰望聳立的雪山，白色的山頂被染上了一層聖潔的光輝。
“這裏真美！”零落站在車轅上，望著遠處的雪山由衷感歎了一句。
“晚上帶你去個地方，比這更美。”已經下了車的李承昊接口說著。
他右手拄拐，伸出左手，單手就將她抱了下來。
袁駿德正依次從前麵巡視過來，正好將這一幕看在眼裏，黑眸閃了一下，過來見禮道：“內侍已經安排好了宮殿，請殿下和側妃先行入宮，臣會安排好其他小皇子。”
李承昊清淡地點點頭，說道：“孩子們，有勞你多費心。”
“是，殿下放心！”袁駿德抱拳躬身，淺淺看了一眼零落，又垂了眼，“殿下若是沒有什麽吩咐，臣就先去後麵了。”
李承昊示意他去，鷹揚已經帶著行宮裏的內侍，快步過來了，張媽媽也已經帶著下人開始搬車上的行禮，前麵先他們一步的李承江也朝這邊看過來，零落立刻扶了李承昊的手臂，兩人慢慢上了台階。
西山行宮的內侍總管黃公公，原本就是越帝身邊的一位老宮人，因為年事漸高身體又不太好，越帝便放了他來這裏，一邊打理行宮順便也算是頤養天年。
現在，黃公公早帶著人來宮門口迎接。
“這便是七皇子與十公主，是我大越最尊貴的朋友，公公務必要讓人仔細侍候。”李承江對黃公公說道。
黃公公是個身材微胖，笑容可掬的老人，立刻恭恭敬敬地躬身稱是，“殿下放心，行宮一早就收到了聖旨，現在各宮都打整好了。老奴特來請旨，看今日可需舉行接風宴？”
太子妃自下車便親熱地扶了雲雪心一起，這時更是心疼地說道：“要不今日就算了吧，我看十公主初愈，今日又舟車勞頓，還是早些回宮休息了吧！”
李承江沒有猶豫，立刻點頭，肅聲說道：“本應如此，愛妃你親自送公主回宮，仔細照顧公主，要留下貼心的人，切勿怠慢了公主。”
太子妃溫柔稱是，早有軟轎在旁等候，她親自送來病懨懨的雲雪心上了轎，又對零落微微到頭示意，便上轎隨著一齊去了。
這邊，李承江又熱情地邀請雲翼和李承昊去他宮中閑坐，李承昊不鹹不淡地拒絕了。
“這一路走來，臣弟這腿有些不舒服，側妃體弱也有不適，請恕臣弟不能相陪。”
李承江立刻關切地問道：“東宮有禦醫隨行，要不要叫來給你瞧瞧，你這腿好不容易才養到現在這個樣子，可千萬要好生保養。”
“多謝皇兄，都是老病根，看不好的，臣弟休息一晚，便沒事了。多謝皇兄美意，臣弟先行告退。”
“也好，你今日累了，便早些歇息，明日我們去西山狩獵，五弟可要養精蓄銳，與七皇子一決雌雄呀！”
李承昊淡淡看了一眼雲翼，後者也似笑非笑地看過來，兩人視線挫了一下，李承昊默默撇開，點頭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