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戰後
“不準看!”
零落剛拿起張媽媽送來的情報,還來不及翻開,就被金玉一把搶走了。零落抿著唇,委屈地看著她,金玉輕哼了一聲,飛快地將冊子塞進櫃子裏,看也沒看地念道。
“都跟你說了多少次了,自己的傷不清楚哇!我就出去端個水,你就又背著我坐起來,那麽多的事,有你操不完的心,不急在這一時半會兒的。”
金玉拉著臉,無視她乞求的小眼神,又過來將她摁回榻上睡好,還咬牙切齒地說道:“陸先生說的對,我就該找繩子把你綁起來,免得你不聽話。”
零落哭笑不得,討好地說道:“我已經躺了快一個月了,你們什麽都不跟我說,什麽都不讓我知道,我眼看就變成瞎子,變成聾子了。”
“瞎了聾了,也比你沒了命強。”金玉戳了她腦門一下,還沒吼完眼眶就紅起來,哽咽道,“你知道不知道,我看見你那樣子,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金玉……”零落握著她的手,安慰道,“我這不是好好的嘛,我有分寸的。”
“我不會再相信你!”金玉一甩頭,“你走的時候也說很快就回來,可是你卻隻帶回了半條命,別以為我傻就不知道,你把我們都托付給了殿下,讓親衛保護我們,自己卻跑去拚命。你明明就還有傷在身,我看你就是不想要你的腿了!”
零落鼻尖發酸,捏了捏她的手,輕輕說道:“金玉,我答應你,以後都會好好的,一定會好好的。”
金玉吸了吸鼻子,給她掖了掖被角,氣呼呼地說道:“要好好的,就聽話好好養傷,在陸先生發話之前,都不準下床不準東想西想。”
“可是我天天躺在這裏不動,我的腰好痛。”零落撇了撇嘴,委屈地看著她。
“怎麽會腰痛?”金玉立刻緊張起來,“我馬上去叫府醫來看看。”
零落扯住她閉了閉眼,皺眉說道:“你讓我坐起來歇歇,這麽躺著腰疼得透不過氣了。”
這麽久以來,她的臉色本就白得嚇人,這一下竟是連唇色都淡下去,金玉被嚇著了,連忙去抱她起來。
“你先坐著別動,我馬上就去找府醫過來,今晚陸先生就能回來了。”
“好,你順便把張媽媽叫進來吧!”
金玉慌起來,哪裏還想到許多,安置好她急忙跑走了,零落剛喘了口氣,張媽媽就進來了。
“姑娘可是哪裏不好?”看她白著臉坐在榻上,張媽媽也變了臉色,連忙過來問道,“老奴就不該把東西給送進來。”
零落咬了咬唇,唇色漸起氣色立馬就好看一些了,搖頭道:“我沒事,你給我說說外麵的事。”
張媽媽給她背後支了枕頭,讓她坐得舒服一些,才為難地說道:“姑娘這樣子,老奴真是心疼。但一想到那些事,老奴這心真真像放在火上烤。”
她一邊說著,一邊錘著自己的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樣,零落坐起來瞬間就覺得舒服多了,握著她的手安撫道。
“媽媽不必如此,要做那些事,哪裏就真沒有半分危險,但是請媽媽放心,在事情沒做完之前,我不會讓自己有事的。”
許是她堅定的眼神給了張媽媽力量,也或者是其他原因,張媽媽太抬手沾了眼,點頭說道:“老奴相信姑娘,可是以後切不可再做這麽危險的事,若真是避不開,也一定要讓老奴陪在姑娘身邊,就算是死,老奴也要陪著姑娘一起。”
零落眼眶一熱,心裏的酸水就如泉水一般一股一股地往上湧,清亮的眸子裏就染上了憂傷之色,她緊緊握著張媽媽的手,低低說道:“我們都要活著,好好的活著。”
張媽媽連連點頭,她知道零落心心念念的事,就抽了口氣,穩了穩心神,低聲說道:“那日文王的兵馬,還沒走出桃花寺,就被殿下剿滅了,城裏的靖陽侯自然也沒等到增援,外麵都說文王這場兵變就是一場鬧劇,還沒開始,就被殿下扼殺了。
文王和靖陽侯當時就被下了大獄,陛下大怒,靖陽侯的謀反罪連三司會審都沒過,就直接被陛下削了爵抄了家,因念其祖上有功,隻將徐家男丁發配嶺南永不得回京,又將女眷貶為賤奴攆回老家,這事也就算完了。”
零落麵色沉靜,柳眉微皺,慢慢說道:“我們這個陛下,從來就是念及舊情之人,靖陽侯犯下這滔天大罪,卻仍能逃過一死,現在恐怕連腸子都悔青了。”
張媽媽卻不讚同地一聲冷哼,“他若真是念舊,又為何不肯放過我們,靖陽侯都真槍真刀地逼到了宮門口,可當年的事卻隻是捕風捉影,他為何都不肯放過我們!”
“媽媽……”零落認真的看著她,“當年的事,不隻是那麽簡單的,你以為,我為何能活下來,為何能平安在那宮牆之中長大!”
張媽媽驚訝地瞪著眼,不可置信地張大了嘴,半天才結結巴巴地道:“姑娘……你的意思……姑娘……”
零落的手被她捏得發疼,卻一動不動的隻去拍了拍她的手,重重地點頭,“對,我就是他救下來的!即使貴為九五之尊,也有許多的不得已。所以媽媽,陛下一定會還我們一個公道,一定會!”
這突如其來的消息,就像驚雷一般地響在張媽媽耳畔,她呆呆楞楞的半天都回不過神來。
零落也隨著她去,其實,後麵的事她已不必再問,就算今天張媽媽沒有告訴她這些,她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
隻是,她還來不及細想,金玉就帶著陸攸寧進來了。
“就是躺得太久了,想起來坐坐。”零落紅著耳根,望著陸攸寧說道。
張媽媽早讓出位置給他,陸攸寧近來仔細把了脈,又看了她腿上的傷,然後點頭說道:“養了一個月,可以試著拄拐下地看看,活動一下對你的骨頭有好處,但要特別注意,平日還是坐四輪車吧!”
零落咧嘴笑起來,雀躍地對金玉說道:“你看,我就說我沒事了吧!”
金玉皺了皺鼻子,輕輕哼了一聲,“沒聽說還要注意嗎?多虧我這一個月來拘著你養傷,不然你能好得這樣快?”
零落嘿嘿笑著,連連點頭,“是是是,多虧了金玉,我才能這麽快好起來,等我徹底好起來,天天請你吃芋頭糕。”
“切~”金玉傲氣地一偏頭,“我嫌膩得慌。”
零落笑了笑,視線從陸攸寧那微皺起的眉頭上劃過,於是對金玉說道:“你上次不還說等我好一些了,就親自去煮包麵給我吃?現在能吃了嗎?”
金玉遲疑了一下,叮囑陸攸寧:“陸先生,麻煩您幫我看著她,等下我也給你煮包麵吃。”
陸攸寧溫和的一笑,“好啊,我等著嚐金玉姑娘的手藝。”
聽到零落這樣說,張媽媽飛快地看了一眼陸攸寧,又垂眼行禮道:“稟側妃,老奴就下去教金玉下廚了,老奴告退。”
金玉見她也要走,還來不及說這裏就隻剩孤男寡女的兩人,就被張媽媽拖著走了。
待到兩人走了,陸攸寧就將四輪車推過來,“今日晴好,我帶你出去走走吧!”
零落點頭說好。
益州的四月天,是草長鶯飛的季節,即使是在略顯冷硬的平親王府,也有鮮嫩可愛的花朵盛開。從花園裏經過時,零落望了望澄澈高遠的天空,感歎了一句,梨苑現在肯定已被繁花所圍了。
陸攸寧隻輕輕嗯了一聲,算作應答,腳下卻一路不停,將她推出了二門外。
一走進前院,零落就看見了長廊翠竹旁那個白衣勝雪的身影,他也遙遙看過來,他們離得那樣遠,零落卻被他灼熱的目光刺得亂了呼吸。
“他也很好,比你好得快。”陸攸寧在身後悠悠說道。
零落垂了眼,低聲道:“我是孟公子救回來的。”
“是。”陸攸寧輕應了聲,停在一株開花的梨樹下麵,目光透過那疏疏密密的枝丫,不知望向了哪裏。
零落靜靜坐在這頭,孟君役立在那頭,遙遙相望間,零落也覺得麵熱起來,看到他好好站在那裏,即使沒有說上一句話,她一直懸著的那顆心,才重新安定下來。
“我今晚又要進宮去了。”身後的陸攸寧輕輕說了一句。
零落一驚,偏頭望向他,“陛下又不好了嗎?”
陸攸寧隻慢慢搖了搖頭,嘴上卻說道:“我去過劉府了,書也帶給了劉小姐。”
“哦。”零落點頭,問道,“劉夫人如何了?”
“成年舊疾,身體虧得厲害,不太好。”陸攸寧皺了皺眉。
零落直直看著他,“劉夫人不能再這個時候有事!”
陸攸寧點頭,“我知道,好歹都要讓她熬過今年。”
零落緩緩點頭,若有所思地說道:“事情若真是到了必要的時候,陸判你就跟陛下提一下吧,陛下的身體拖不得,劉夫人的身體也拖不得啊!”
“放心吧,我都明白。”陸攸寧又重新過來推車,“走吧,人也看了,該回去了。”
零落麵上一紅,“是你推我出來的,我可沒說什麽。”
“是是是,都是我拖你來的。”陸攸寧笑道,“你想不想知道文王怎麽樣了?”
零落嗤笑出聲:“能怎麽樣?頂多就削了王位,貶為庶民,發配邊疆,總不會要了他的命。”
“是,陛下的性情,你倒是摸得很透。”
“別,這揣測上意的帽子,可千萬別給我扣上。我倒是更關心長寧侯怎麽樣了?”
“嗯,平親王殿下這個月,就一直在準備下個月長寧侯的三司會審。”
“這個可就有得審了。”
零落語調悠悠地說了一句,一邊抬起頭,眯眼望向掛在半空的紅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