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瓊華
平親王府舉辦花宴的這天晴空萬裏,前幾日水霧蒙蒙的天空,一早就被陽光剝開了麵紗,露出來藍盈盈的本色,有一點小風卻不清寒,真正是春天到了。
金玉就興奮的說,連老天爺都這般給麵子,知道王府要宴客,就給了張笑臉。
零落今日也早早起床,上身穿了件粉白交領夾襖,下麵配著淺青羅裙,除了領口有精致的蘇繡之外,通身皆是清爽雅致的華貴綾羅。
因為受傷而略顯蒼白的臉,也被金玉上了紫荷胭脂,口脂也是從美人香拿來的獨一無二的顏色,粉中帶橘與她白皙剔透的皮膚極為相稱,額間的梅花妝也不再豔紅,而是換成了不撞色的櫻紅。
再略微描了眉,梳了婦人常見的落雲髻,頭飾也隻戴了李承昊送的赤金步搖,樣式也是稍顯精致的喜鵲,與她的側妃身份相配,又不會太過張揚。
金玉給她戴這步搖的時候,就說:“這步搖好看是好看,但若是我,定要選一隻鳳凰模樣的,現在不是都興戴鳳了嘛,哪怕就是小一點,也好歹是鳳啊!而且,你穿得這般素淨,今日那些官家奶奶們,肯定都是盛裝打扮,你也不怕被比下去。”
零落盈盈笑著,“這步搖可是我親自去殿下的寶庫裏挑出來的,那些鳳釵哪有我這個好看。就是因為她們都穿紅戴綠,我才更應該別出心裁呀,這才能顯得我清麗脫俗。”
金玉“切”了一聲,撇嘴說道:“知道你是大美人了,但今天可有袁三小姐來到好吧,你小心被她比下去!”
零落輕笑,“這袁三小姐美名在外,我被她比下去又有什麽,不過,我覺得今日倒不見得隻會來一個袁三小姐。”
金玉疑惑地“嗯”了一聲,問道:“你的意思是那些大家小姐都會來麽?”
零落但笑不語,隻左右看了看銅鏡裏自己的妝容,說道:“我現在隻得坐著,春寒料峭怕是會冷,金玉你給我拿白裘來蓋著腿吧!”
金玉應著往櫃子邊去,一邊搖了搖頭,似是要將腦袋裏所有的不解都甩開去。
辰時一過,零落就坐在四輪車上被須晴推著,帶著婉芝和文茵一道去大門處迎接各家嬌客。
今日的賓客身份最高的,隻得一個文王妃,雖說她那個郡王妃的身份,並不見得就比其他有著一品誥命在身的侯爵夫人更高,但因著皇家兒媳,大家都會自覺將她捧一捧,不會真跟皇家較勁。
至於東宮太子妃,零落自然也送去了帖子,太子妃也隻派人專程送了禮回來,並親書一封稱身體有恙不能到場。東宮太子被罰閉門思過三月的期限還未到,零落自然知道她不會來,不過就是走個形式,盡一盡禮節罷了。
雖然沒有品階高於平親王的貴客到場,但今日王府仍是開了中門,再加上零落抱病親自來迎,愣是讓陸續到場的嬌客們受寵若驚。
正如零落所說那樣,今日來的,除了都是各家正室夫人之外,一同來的,還有各家嫡長媳,外加未出閣的嫡女,皆是打扮得人比花嬌。
零落通通以禮相待,見人皆是點頭躬身,落落大方絲毫沒有側室之卑,加上她周身都不見一絲大紅,取巧地避開了正室才能穿戴的顏色,又偏生格外清新雅致。
這讓前來參宴的,平日眼高於頂的正室嫡出,心裏都滿意至極,又對這位美貌傾城的湘側妃,挑不出半分錯。
在文王妃來未到來之時,讓零落格外熱情的,當數陳國公夫人,見到國公府的馬車一到,零落就使須晴推車前迎了,彼此見禮之後,零落就左右看了幾眼,問道。
“怎麽不見郭表妹?這麽好的天,應該讓表妹出來跟大家一起賞花談天的。”
郭夫人微微彎腰拍拍她的手,溫聲說道:“可不是,我也說這麽好的日子,我那兒前幾日偏生頭疼得厲害,到今日雖說好多了,卻身子仍是不太爽利。今日還因不能來賞花差點哭鼻子,被我硬著心腸摁在家裏了。”
這一番話說的巧妙,又見郭夫人沒帶嫡女過來,旁邊的人個個開始暗自揣測起來。
“這可真是不巧,煩勞舅母一定要替我跟表妹帶句好,改日再請她過府來玩。”零落柔柔說著,郭夫人連連應聲。
“大家都隨我一道進去吧,我隻顧跟各位說著話,竟是連待客之道都沒有了。”零落一邊自責,一邊示意須晴往二門裏去,“零落事先備了暖轎,諸位夫人小姐,請與我一起進去吧!”
郭夫人立刻拒道:“今日晴好,我們也正好看看王府的景致,哪裏還需要乘轎,就一道走過去吧!”
都知平親王府與陳國公府的姻親關係,郭夫人又曾是零落大婚的喜婆,她這樣一說,其餘各人自然都紛紛讚同。
最高興的,莫過於那些小姐們,大多神色已變,更有不善掩藏心思的幾人,隱隱紅了耳根。
零落便掩嘴輕笑,說道:“那也好,我也正是多日躺在床上,殿下讓下人死死看著我,不給我半點下床的機會,我們就一路走到後園去,讓我好好透透氣。”
這信息一透露出來,就有人暗暗變了臉色,零落也不在意,隻神色無異的招呼眾人往裏走,於是,一行人說說笑笑,慢步往後園去。
一路上多的是人左顧右盼,零落也像沒有看到,隻低低跟身邊的幾位夫人說著話,待進了二門,就明顯有惋惜的歎氣聲傳來,零落隻笑笑說道。
“我看今日天氣很好,便讓人在後園設了席,大家直接坐在花樹下,賞花說話,肯定不失為一件雅事。”
眾人紛紛附和叫好,正說著,墜兒就來報:“文王妃到了。”
零落於是對眾人抱歉道:“零落要去迎迎王妃,隻能委屈諸位,隨下人一道前往,請恕零落照顧不周。”
“無妨無妨,今日老身就托個大,勉強算得半個主人,湘妃且放心的去,這裏都是老朋友,舅母替你招呼。”郭夫人立刻接話說道。
零落知道這一定也是定妃娘娘事先說過話的,於是感激道:“那就有勞舅母了。”
從二門出來,見四下無人了,須晴就略有不滿地說道:“側妃好心請她們來賞花,可你看那些個小姐的眼睛,都恨不得飛進前院去了。還是說有教養的世家小姐,一點女孩兒的矜持都沒有。”
“誰叫我們殿下還未娶妻呢?”零落輕笑,“平親王正妃這個位子,可不是一般的吸引人。”
“可是……”須晴頓了一下,才又說道,“殿下不是有腿疾嗎?”
零落又是一陣笑,“瘸了怕什麽?既然他都能從癱瘓在床養到拄拐行走,萬一這腿瘸也能養好呢?瘸不瘸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是風光無兩的平親王。”
須晴“嘖嘖”兩聲,聲音更加低下去,“這些人還真是,為了權勢,連自家女兒的終身幸福都不顧了,選個什麽人不好,偏要擠破腦袋往一個瘸子麵前湊。”
零落隻笑不語,眸子裏的譏諷若隱若現。
來到大門處,文王府的車駕未到,倒是另一架不起眼的馬車緩緩停在了門前。
“咦?這不是文王妃的馬車吧!”須晴驚訝說道。
零落見此卻是露出了大大的笑容,比今日見到任何一家的車駕都更發自內心更愉悅,以至於她都低頭整了一下衣袍,確認無失禮之處,才緩聲說道。
“這當然不是文王妃,她可是比文王妃更尊貴的客人。”
須晴吃了一驚,正想追問,就見從那馬車上下來一位十五六歲的少女。
隻見她身著淺黃色曲裾,外罩著一件粉色披風,青絲素綰少女髻,發上隻簪了幾隻靈動的紫玉蝴蝶簪,一眼就可見其肌膚似雪眉目如畫。
她也看到了坐在四輪車上的零落,似是吃了一驚,但又瞬間鎮定下來,帶著丫鬟盈盈過來行禮。
“劉氏女見過湘側妃。”
這一走近,零落就越加看清麵前的少女,隻見她桃腮帶笑,神態秀雅絕俗,自帶一股清靈之氣,雙目似水,顧盼之際,自有一番清雅高華的氣質。
尤其是那眉目見,隱然有一股書卷清氣,見到零落也是落落大方,氣定神閑,沒有絲毫扭捏之態。這不禁讓零落麵上,大生讚賞之色。
“劉小姐客氣了,小姐能賞臉前來,讓零落這小小的花宴都增色不少。”零落點頭回禮,“隻是我現在行動不便,請恕零落禮數不周。”
劉小姐又施一禮,“湘側妃客氣,瓊華萬不敢當。”
聽到這裏,須晴才明白過來,這便是那禦史中丞劉大人家的嫡出小姐劉瓊華,這劉小姐去年夏天才剛及笄,今年還不滿十六歲。
劉中丞為官清廉正直,又極鐵麵無私,家中也隻有正妻,夫妻倆隻得一子一女,家風極為嚴謹。劉公子早年就被送至外地書院讀書求學,惟這一女自小養在劉夫人身邊。因著年紀小,劉夫人又常年身體不好,這劉小姐在及笄前,楞是從未出現過人前,久而久之,大家都忘了京城還有這麽一個未出世的美人兒。
平親王府的這次花宴,零落就專門叮囑了婉芝別忘了給劉瓊華遞張帖子。算來,這場花宴,就是劉小姐第一次出現在人前。
她一定會來,零落倒是知道,但會獨自一人前來,這倒是沒想到的。
這樣第一次來到王府,就能有如此風華,便更讓零落滿意了。
“怎麽不見劉夫人?這春日正好,正好趁機多出門走走。”零落禮貌的問了一句。
劉瓊華柳眉輕皺,有些遺憾和擔憂之色,“回側妃,母親向來身子弱,春日更是聞不得花粉,多有怠慢萬望海涵。”
“原來是這樣,這倒是我唐突了。”零落略一點頭,“那……劉小姐初次出門,若是不棄,就多與我聊聊天吧!你看我行動不便,等下怕是別人都去遊玩了,隻剩下我一人獨坐。”
劉瓊華明顯一喜,說道:“如此甚好,瓊華也與各家小姐不熟,正怕落單呢!”
零落的笑容直達眼底,“如此,就有勞小姐陪我一起等候文王妃,我正好也將小姐介紹給文王妃認識。”
劉瓊華稱是,乖乖巧巧地立於一旁。
話落不多時,文王府的馬車便也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