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花宴(二)
同意去郊外踏青,原本就是李承昊厭倦了在吏部被各種圍追堵截,而想出去躲個清淨,卻不想他這個清淨沒得了,倒是被添了各種的堵。
於是,這一日在下朝之後的宮門前,靖陽侯徐耀過來與他說話時,他就越發不喜,一張臉冷得不行。
“我聽說前幾日殿下告假去南郊踏青了,今年春遲,不知南郊的景致如何?正好我在南郊也有一個莊子,若是殿下都覺得好,那肯定是值得一去的。”
徐耀比李承昊大個三四歲已年近三十,徐家尚武,男子皆是高大健壯,孔武有力的身材,一張國字臉,五官尚算堅毅。李承昊也屬行伍出身,原本對徐耀這種軍中之人,就算沒有好感也會給幾分薄麵,但經過大水案之後,李承昊對這個靖陽侯就連表麵的寒暄也不想有了,更何況他又剛經曆了南郊佃戶借糧之事。
於是乎,再見徐耀,李承昊便半點好臉色也無了。
“民不聊生滿園汙穢,沒半點看頭!”李承昊留下一句話,便甩袖離去。
這話讓徐耀心中一凜,更是一頭霧水,李承昊離開,讓徐耀麵上那略帶尷尬的笑意都還來不及揚起。這一幕,正好被後麵的李承文看在眼裏,於是一拍他的肩。
“怎麽?五哥給你排頭吃了?”李承文向來都是一臉溫和至極的笑。
相較於朝中其他成年皇子,太子從小便是儲君身份,尊貴非凡,自不可比。三皇子李承嶽雖最是君子風範,卻為人清冷高潔,不喜與人結交。五皇子李承昊相對受寵,卻年少出京,雖戰功赫赫卻也是讓人最捉摸不透的性子。
唯有這個六皇子,從小便有禮賢下士之風,氣質溫潤,對人從來都是彬彬有禮,端得一副翩翩佳公子模樣,絲毫沒有半分皇子架子。
見是他,徐耀立刻抱拳行了一禮,苦笑道:“想來我等俗子,平親王殿下終究是看不進眼去。”
李承文隻淺笑道:“無妨,本王這個五哥,脾性向來如此,侯爺不用放在心上,倒是本王聽說最近五哥在踏青的時候遇到一些煩心事,倒是值得侯爺想一想。”
“嗯,下官聽說那個湘妃落了崖,日前內子已經送了禮過去。”
李承文一皺眉,微微帶上了厲色,“婦人之事,何德何能得五哥重視!”
徐耀一驚,立刻抱拳說道:“還請殿下指點!”
李承文按下他的手,緩聲道:“本王可聽說侯爺莊子上的佃戶,借糧都借到平親王麵前去了。”
說完這句話,李承文一邊與前來與他見禮打招呼的其他官員寒暄了兩句,順便與徐耀分開,上了自家王府的馬車。
文王府邸
文王妃習慣在王府大門迎接李承文,多年來可以說是風雨無阻,但今日,卻隻有側妃和兩名侍妾在此迎接,王妃卻罕見的沒在,於是便問了一句。
“王妃呢?”
側妃微有不快,但仍是眉目含笑帶俏,屈膝柔聲答:“回殿下,今日平親王府的湘妃遣人送來了帖子,說是王府裏麵海棠花兒開了,請王妃七日之後過府去賞花。王妃說這是平親王府第一次舉宴,定要萬分重視,便親自準備禮品,不準旁人沾手,因此特命妾身在此恭候殿下。”
“哦?”李承文不可思議的一揚眉,黑沉的眸子閃過不知名的光,“本王去看看,你們回吧!”
見李承文毫不留戀的大步而去,側妃攥緊了帕子,美目中劃過一絲惱恨。
“殿下跟王妃伉儷情深,我們這些外人怎可比得人家夫妻的結發之情。”旁邊一位侍妾的言語中,頗有些幸災樂禍的味道。
眼看側妃鋒利的視線掃過來,這侍妾毫無顧忌的抿嘴一笑,屈膝施了一禮,“婢妾先行告退。”
然後一拉旁邊另一位,兩人攜手翩翩而去,留下側妃在原地狠狠跺了跺腳。
翠墨居裏,文王妃正跟貼身黃嬤嬤一起研究去平親王府的禮單子。
“王妃重視一下沒有錯,可這畢竟是一個側妃辦的花宴,不必如此費神吧!”黃嬤嬤勸道。
文王妃沒有抬頭,隻搖頭說道:“嬤嬤不知,這個湘妃可跟其他人不一樣,平親王向來得蒙聖寵,現在更是大權在握,多少人削尖了腦袋的想跟平親王府搭上關係,這個湘側妃年前推拒了多少帖子,大家正愁沒有門路她就來辦這麽個花宴。
怕是這會子,都想著方兒的要抓住這次機會,我們又何必要藏著掖著呢。我們殿下現在也是最關鍵的時候呀,多個朋友總比多個敵人強。”
黃嬤嬤剛想奉承兩句,就聽外麵傳來丫鬟的問禮聲,兩人連忙起身整襟相迎,頃刻,李承文已經走進來。
“見過殿下。”文王妃盈盈行禮。
李承文上前輕托她手,直接問她:“聽說平親王府給你送貼子了?”
“是,妾身正跟嬤嬤商量送什麽好呢?這不僅是湘妃進位後辦的第一次花宴,更是平親王府第一次對外宴客呢,妾身不敢怠慢,可又不知平親王和湘妃的喜好,正還想著向殿下打聽一下呢!”文王妃又淺施了一禮,才起身隨他往裏間走。
李承文進了裏間,撩袍在矮榻上坐下,道:“王妃一向賢淑,這次也不必太看重,隻要是按著慣例,不失禮數便可。”
文王妃親自給他奉了茶,不解地問:“殿下這是何故?現在那個平親王可是風頭正盛呢,太子就不說了,您不是說,就連那嶽王都幾次三番在朝堂上向著他說話嘛!”
李承文莫測一笑,輕抿了口茶,說道:“本王這個五哥,跟旁人自是不一樣,別人不知,本王可是懂得很。他這輩子最大的喜好就是四處獵豔了,可現在滿朝文武都知道,自從得了那個零落,他就突然改了性子,上次有人都將兩個女人送到他麵前了,都被退回去了。你可知,這是為何?”
文王妃暗暗吃驚,“這……說明,湘妃是得了他的真心喜愛?”
李承文輕哼了一聲,愜意地抿了口茶,才慢慢地斂笑說道:“這至少透露出兩個信息,或者,他是真心喜愛那個零落,不想添人與她爭寵。或者,他那好色之心,原本就是裝出來的,零落隻不過就是個幌子。”
“這……”文王妃一臉的不可置信,“不會吧,一個人能裝的像不難,這一裝就是十幾年,也太能裝了吧!”
李承文冷笑道:“你別忘了,依綠竹所說,那個零落剛入府的時候,可是一直就未承寵。人就一直是那個人,是李承昊一眼就看上不惜從太子手上搶去的人,要說喜歡早就喜歡了,犯不著要先晾在府裏半年,等到現在才來喜歡。”
說完,李承文將茶杯一放,臉色沉下來,語氣森森地說道:“若真隻是單純的因為喜歡那個女人倒也罷了,就怕是,他如同我們最先猜測的那樣,隻是借了那個女人的名頭來肅清王府,這就很麻煩了。”
文王妃心底發涼,不由略微擔憂地問道:“那……依殿下看,這猜測有幾分把握?”
“怕是八九不離十了。”
李承文捏緊了拳頭,陰鬱的眸子微眯起,停了片刻,又道:“這樣吧,你明天按我說的去做,且不管他是真是假,我們先來試探一番再說。”
然後,他一拍小幾,幾乎咬牙切齒地說了一句:“想起他把綠竹拔掉了,本王就一肚子的氣。”
……
李承昊一直到回了王府,都還黑著臉,這讓在門口等他的張媽媽,心裏忍不住發怵。
“何事?”李承昊看到她,自然而然就想到,大概是零落因為花宴有事找他,才讓下人來此等候。
張媽媽急忙行禮說道:“稟殿下,側妃讓老奴在此等候殿下,請殿下回來後去一趟棠廬,側妃有要事相商。”
換做在平時,若是在他心情像今日這般不爽的時候,別說讓他去見一個人了,就是有人來求見他,恐怕也會叫他打出去。隻不過,想著零落現在行動不便,李承昊便也隻是暗暗氣惱一下,不與她計較,也不先回房換衣裳了,直接往棠廬而去。
棠廬裏,零落不想他來得這樣快,正坐在軟榻上聽婉芝說著花宴的細節,見他來了,婉芝就施禮告退了。
零落草草向他點頭說道:“妾身多有不便,怠慢了殿下,還望恕罪。”
李承昊不在意地擺擺手,徑自在另一邊坐下來,視線一直停在案幾上,婉芝沒有帶走的幾本簿子上。
隨意翻了翻,說道:“這花宴這麽急,就隨便辦一辦吧!”
零落輕笑,“殿下說笑了,這可是王府第一次舉辦宴會,關乎到殿下和王府臉麵的事,如何能隨便辦一辦?”
李承昊將簿子一扔,一抖袍袖,輕蔑說道:“算了,左右都是你的事,丟了本王的臉,你這個側妃趁早退下來。”
零落挑了挑眉,不甚在意的模樣被李承昊看在眼裏,隻譏誚一笑,就端了金玉上的茶,慢悠悠地品起來,一邊等零落開口。
他剛喝了一口茶在口裏,就被零落的問話驚得差點一口茶又噴出來。
她問:“殿下對未來王妃的要求是什麽?或者,殿下除了要未來王妃長得好看的之外,還有什麽美德在身的女子,才是殿下心中完美的平親王王妃。”
李承昊將茶杯拍在案幾上,眸色沉沉地看著她,冷聲道:“怎麽?側妃連這事都要管?別以為本王說與你為伍就表示你有資格對本王的私事指手畫腳,你盡管去打聽,就連母妃,都不敢隨意在本王麵前提起納妃之事,你算什麽!”
零落笑容苦澀地微垂著頭,若有若無地歎了口氣,說道:“殿下不必如此,妾身隻是想來提醒殿下一聲,花宴那天,女眷甚多,那外麵之人,對殿下的喜好,都或多或少知道一些,所以,殿下若不想被什麽人纏上,最好還是多加小心。當然,妾身已經跟婉芝商量好了,到時會嚴控前後院之間的來往,但殿下您也要多注意,就當妾身多此一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