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除夕
和零落一同回來的,除了與她同去的鵲枝還有王府賬房的管事,並且,鵲枝和管事一人抱著一摞賬冊。
驚訝了棠廬的一眾人。
“今天有勞管事幫忙,以後還望王管事多多關照。”零落對送賬冊回來的管事彬彬有禮的點頭。
王管事連稱不敢,畢恭畢敬地行完禮,帶著零落打賞的一兩碎銀子,回去了。
“這個……”金玉翻了翻那簿子,不解地問,“這個是什麽?怎麽你們去一趟前院,帶回來這麽多東西?”
零落剛在偏廳待久了,隻覺得又冷又餓,此時正縮著脖子揣著手,管事一走就窩在軟榻上不動了,也不想回答金玉的話。
鵲枝就說道:“殿下讓我們側妃管家了,這些都是下麵人交上來的賬簿,讓側妃在年前把賬對好。”
“什麽!”金玉驚叫出聲,“今天都二十九了,明天側妃還要進宮去,這一晚上怎麽可能對好!”
“也沒有那麽急。”零落吸了下鼻子,說道,“就是這幾天多做些事罷了,這兩天鵲枝跟我在一起,金玉你幫我們送點吃的用的,很快就會對好的。”
張媽媽正好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包麵進來,就接口說道:“姑娘先吃點東西,今晚還要好好準備一下明天進宮的事呢!這些賬冊隻好先放放了。”
零落老遠就聞著了香氣,立刻坐起來搓了搓手,笑道:“沒什麽好準備的,就備兩身衣裳而已,我餓了,還是先吃飯的好。”
張媽媽心疼她,“側妃忙了一天,眼看天都黑了,才吃上口東西,老奴親自下廚做的包麵,側妃趕快墊一墊。”
零落高興地捧了碗,還不忘讓鵲枝也下去用點,鵲枝鵲已經讓墜兒進來幫忙一起搬那兩摞賬冊,就說道。
“側妃這幾日就不用操心賬冊的事了,就先交給奴婢先對著,待到側妃得空了,再過來看看。”
零落也不推辭,一邊喝著香氣四溢的湯,一邊說道:“也好,反正以後這些管賬的事,都要交給你,你就先辛苦一下。”
鵲枝屈膝行禮,“奴婢就是做著力所能及的事,算不得辛苦,奴婢先告退了。”
“去吧,去吧!”零落已經吃得熱火朝天,含糊不清地讓她走了。
零落隻管自顧自的吃得歡快,另一邊,張媽媽跟金玉已經開始準備她明天進宮的東西,等到零落吃完,她們都還在收拾,就聽張媽媽略微抱怨道。
“我們側妃受封,從頭到尾都來得急,宮裏連禮服都還沒送過來,明兒三十,側妃穿什麽好!”
零落正喝著茶,聽了這話隻微微一笑,平靜地說道:“隻有命婦進宮,才會穿特別的品階禮服,我隻是個地位低下的側妃,穿得喜慶點,又不撞色就好,沒那麽多講究的。”
金玉聽了,認真地說道:“話雖如此,但你好歹也是新婚呀,是第一次以側妃的身份,隨殿下進宮呢,我們好歹也不能失了平親王側妃的氣度!”
“金玉這話說得好。”張媽媽附和說道,“我們側妃可跟別人不一樣,我們可是有封號的,湘妃,叫起來就格外好聽。”
零落卻隻含笑地搖搖頭,然後垂眸喝了口茶,才慢悠悠說道:“就隨便收拾吧,明日這皇宮,進不進得去,還兩說呢!”
這話讓張媽媽和金玉都愣了愣,見零落略帶淡漠的表情,心下就懸了懸。張媽媽還好,心裏雖然有著疑惑,還能忍著不問,而金玉就忍不住了,剛問了一句“為什麽”,翎羽就進來了。
“側妃,須晴回來了。”
翎羽的聲音就像她的表情一樣,沒什麽起伏,零落卻挑眉笑了,將茶杯一放,說道:“快讓她進來。”
之前還一直窩在軟榻上的她,還立刻起身整了整衣裙,側身對金玉和張媽媽抿嘴一笑。張媽媽立刻反應回來,拉著不情不願的金玉,告退出去了。
兩人剛走到門口,果然就跟正往裏走的須晴打了個照麵,彼此稍微一停頓,須晴還朝二人微微點了下頭,零落已經在裏麵叫了。
“須晴來了嗎?”
“是!”
須晴應了一聲,飛快地隨著翎羽進了房,金玉扭頭就走,倒是張媽媽站了站,就聽到零落略帶欣喜的聲音傳來。
“事情都辦妥了?”
須晴答:“是,姑娘放心!”
再然後,翎羽就退了出來,正好就瞧見了張媽媽局促的臉。翎羽沒有說話,隻定定地看著她,麵無表情,雙眼無神般的冷,張媽媽手指不安的捏了捏,勉強扯出個笑臉,轉身走了。
第二天就是除夕,零落卯時初就收拾妥當,帶著金玉和翎羽與李承昊一同往皇宮去。
馬車裏,零落和李承昊仍然分坐兩端,相顧無言。經過昨天那麽一出算盤絕技,李承昊對她可以用刮目相看來形容,他有心想問問她,但骨子裏的驕傲又不容他先開口。
氣氛一時就有些氣悶。
零落知道自己昨天有些過於出風頭,她甚至在想,昨天在場之人會不會有細作,今日見著了李承昊,終究還是不放心的問道。
“殿下的那些管事,都是可信之人麽?”
李承昊眯眼看過來,冷嗤一聲,“怎麽?現在才覺得自己的行為不妥?本王看你昨日倒風光得很呐!”
零落原本也沒指望他會給自己好臉色,於是仍淺淺一笑,說道:“死馬當做活馬醫,零落信得過殿下。”
李承昊嘴角僵了僵,“哼”了一聲,不再理她。
馬車裏又恢複了安靜,李承昊冷著臉,視線卻總是不由自主地往對麵的人身上瞄去。她大多數時候都垂著眼,靠在車壁上,坐得挺直,加上她得體的妝容,頗有一派大家閨秀的嫻靜。
她偶爾也會抬眼起來,就時不時會於他的視線相撞,而她沒有普通女子的羞赧與局促,隻很平淡的看他一眼,然後再自然的轉開或者垂下。
李承昊不自覺的,就有些不知從何而來的挫敗,他明明討厭她的機關算盡,卻也期望能從她眼裏看到些許熱情。
可惜,她看向他的時候,大多都是平靜如水的。
車轍一直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音,待轉過了三個彎之後,零落近乎淡漠的表情,突然就變得生動了些,含笑得眸子直看過來,聲音裏帶著嬌俏。
問道:“零落不常出門,所以想請問殿下,刑部大牢,設在何處啊?”
李承昊皺著眉,沉聲道:“你問這個幹什麽?”
零落又低下頭去,扯了扯裙子上點綴的綆紗,狀似無意地說道:“零落昨日有個丫鬟剛從老家回來,聽她說,好像在路上遇到一家人要進京告禦狀的,聽他們講,今日好像要去刑部大牢門前喊冤呢!”
李承昊的手不由得攥緊,聲音陰沉似水,“你到底想說什麽?”
零落抬頭,驚異地眨著大眼睛,語氣天真地說道:“就是聽說有人選了除夕來喊冤,覺得是件奇事,就說給殿下聽聽罷了。”
“零落!”李承昊低吼了一聲,那雙眸子冷得刀鋒一般。
零落眨了眨眼,歎氣說道:“殿下恕罪,孫大人在大約一個月前得了很重的病,如果人再出不來,恐怕就凶多吉少了,奴婢也是沒辦法,才選了今天這個日子。”
“孫秉文?”李承昊低念了一聲,又探究地看向零落,“你確定今天是個好日子?”
“當然。”零落肯定地點頭,“今日乃除夕,這可是陛下難得與民同樂的團聚日子,朝廷的各位大臣都會進宮來參加宮宴。雖說現在朝廷裏多是阿諛奉承之人,但總歸還是有像戶部賀大人,刑部蘇大人一樣清正廉明的好官,殿下說是不是?”
李承昊心裏一跳,臉色更沉得厲害,零落知道他大概又不滿了,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跟他談起政事,對於嚴律後宮不得幹政的規矩來說,自己怕是早就犯下大罪了。
想著,零落清淡的笑容就苦了不少,說道:“殿下不必惱,奴婢的所作所為,現在雖然看似有違祖製,但奴婢也知道,殿下定能分辨事情的輕重。奴婢隻是見不得一個好人一個好官,就這麽被他們給害死了。
還是那句話,等到所有的事情都塵埃落定,奴婢立刻就請辭離去,絕不給殿下添半點麻煩!”
李承昊看向她的眸色,愈加的深邃起來,停了好一下,才問道:“你想讓本王怎麽做?”
零落一直提著的一口氣,終於鬆下來,深深地笑道:“很簡單,等陛下在問殿下為何遲到時,殿下就實話實說就好。”
“嗬!”李承昊一聲冷笑,“現在才過卯時,覲見陛下,最早也要在巳時初,中間這麽久的時間,你讓本王遲到?”
零落撇撇嘴,胸有成竹地擺擺手,說道:“這個,殿下就不必擔心了,誰讓我們平親王府的位置離皇宮這麽遠,中途還非得要經過刑部大牢才行呢!這正好趕上去刑部喊冤的人,將平親王殿下的馬車堵在路上,或者,再有人來順便攔路,哭上一哭,區區兩個時辰,很快就會過去了。”
正說著,馬車便慢慢停下來,李承昊疑惑地看了一眼零落,沉聲問鷹揚:“怎麽停下來了?”
須臾,鷹揚回稟:“回殿下,前麵有一群百姓正圍在刑部衙門前,擋住了去路。殿下稍等,卑職這就走小路繞過去。”
“趕快走,今日進宮,耽擱不得。”李承昊說著,朝零落挑釁一笑。
零落但笑不語,又垂下了眼瞼。
馬車緩緩掉頭,過了片刻,又停下來,鷹揚來報:“稟殿下,文王殿下的馬車和刑部蘇大人的轎子,也堵在巷子口,我們恐怕要等一等了。”
李承昊嗤笑出聲,“你倒是算計全了。”
零落長睫輕閃,隻唇角揚了揚,沒有答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