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承昊接手
天氣越來越冷,剛進臘月就又開始下雪,若是換成平日,早就沒人願意上街了,但最近因為發生了錢夫人當街鞭打錢大人的事,抄了一個外室的家,就抄出了一個一品大員一年俸祿都置辦不了的一個院子。
這一下,就在整個益州城掀起了軒然大波。百姓都願意冒著嚴寒出門,益州大小茶樓酒館聽書樓,更是人滿為患。
連熟人見麵,打招呼說的話都與此事有關。
一人問:“你知道那日在宮門外發生的事嗎?”
另一人答:“如何不知,我還聽說,那錢夫人從錢大人的外室那裏,搜出來兩大箱珠寶呢!”
旁邊立刻有人湊上來,“何止是兩箱,我鄰居娘家的遠房表親親眼看見,搜出來整整五箱呢,不止是珠寶,那幾箱子裏的金子,金燦燦的晃眼。”
“……”
但凡是有一人在街上提了這茬,當場就會聚攏一大堆人,說什麽的都有,個個言之鑿鑿,都有“親眼所見”的各種證人。
事情發生不過五日,就傳得全城皆知。
皇宮文德殿
右側,太子李承江當首而立,他身後站著的,依次是嶽王李承嶽,文王李承文,平親王李承昊拄著拐杖獨自站在左側。
這溫暖如春的大殿裏,除了四位成年皇子,還有宰相馬致遠,國舅袁彥明並排立於各皇子之後。
“你們來說說這事怎麽處理?”說話的,是正位之上的越帝。
越帝已是花甲之年,兩鬢已染了霜色,約是近年龍體欠佳,他身體偏瘦,麵色蠟黃,臉上皺紋明顯,那雙眼睛雖然透著暗淡,卻獨有一種俯瞰天下之態的氣勢。
此時他隻是靠坐在紫檀椅上,說話的聲音也帶著明顯的喘息,卻仍是不怒自威,讓殿內的人,絲毫不敢懈怠。
見無人答話,越帝一指太子,“太子先說,此事該怎麽辦?”
李承江略一抬頭,舉臂執臣下禮,說道:“稟父皇,依兒臣看,此事當加緊查辦,現在百姓議論紛紛,都說錢大人的這些錢財來曆不明,若是朝廷沒有動作,怕是難平悠悠眾口。”
越帝剛“嗯”了一聲,李承文就站出來行禮說道:“兒臣有話要說。”
越帝又看向他,“承文有何異議,說來聽聽。”
李承文畢恭畢敬地說道:“錢大人入朝多年,在戶部侍郎這個從二品的位置上也待了近十年的時間,一個從二品的侍郎,為官多年,總會有點積蓄。並且據兒臣所知,錢大人多年前就在京郊置辦了幾個莊子,前些年風調雨順收成頗豐。”
他微頓了一下,又轉而說道:“當然,錢大人沒有處理好家事,當街失了朝廷的顏麵,此事也當罰。”
太子冷哼道:“這個當罰,六弟不會覺得太輕巧了些嗎?官員富紳都喜歡置幾畝良田這不假,除了朝廷俸祿再掙幾個閑錢也可以。但是錢夫人的厲害那幾乎是天下皆知,而我們大家都知道,這掌管後院,是婦人之事。錢大人在戶部任職,難道還有那麽多心思跟自家夫人鬥智鬥勇,掌管莊子?”
李承文垂著眼,硬邦邦地說道:“太子殿下不是還有幾個心腹之人嘛!”
“你……”
李承江皺眉瞪向李承文,卻被越帝打斷。
“好了,爭什麽爭!”
越帝輕咳了幾聲,站著的眾人都紛紛往前探了一下,唯獨李承昊一動不動麵無表情。
越帝接過元公公遞過來的藥茶喝了一口,緩了一下,才又說道:“承嶽對此事有何意見啊?”
李承嶽也是個相貌英俊,長身玉立的男子,幾個皇子中,隻有他長得最像越帝。但他從來不喜講話,差事辦得兢兢業業,卻從不邀功請賞,平日為人行事也頗為低調,算是眾皇子之中的一股清流。
被越帝點名,李承嶽才站出來說道:“兒臣沒仔細想過,但也聽到了外麵的流言蜚語,不查,說不過去。”
此話符合李承嶽的性格,越帝也若有所思地點頭,又問:“宰相和國舅是怎麽想的?”
袁彥明首先說道:“臣附議太子殿下,錢大人這事,已經不是簡單的家常瑣事了。”
馬致遠也道:“臣亦附議,隻不過,此事還應當商議由誰人來查辦。”
“兒臣願意前往……”
“兒臣願意前往……”
李承江和李承文齊聲說道。
“嗬!”越帝嗤笑出聲,“難得你倆有意見相同的時候。”
袁彥明執禮說道:“臣以為,此事讓太子殿下去辦更為妥當,現在民間議論紛紛,東宮太子的身份,無疑更加彰顯陛下和朝廷的態度,馬上就是皇後娘娘的生辰了,此事應當盡快解決。”
馬致遠卻站出來說道:“臣卻以為,此事讓文王殿下去更合適,太子身份尊貴,此事到底也還隻是一個從二品官員的家事,東宮親自查辦,未免也太勢大了些。而文王殿下的郡王身份剛好,既代表了陛下對此事的重視,又不會讓百姓覺得此事重大到需要太子出麵。”
“嗯?”越帝聲音上揚,探究的視線在兩人身上不斷輪換著,換了個坐姿來回指了指二人,問道:“你二人今日是怎麽回事?你倆不是經常一個鼻孔出氣嘛!”
這話讓二人臉色俱是一怔,袁彥明先笑道:“陛下聖明,臣與馬大人,不過就事論事罷了。”
馬致遠也跟著說道:“國舅爺說的是,就事論事,就事論事。”
越帝“哦”了一聲,“那就好,朕還以為,你倆私下吵架了呢,你倆都是我大越的股肱之臣,要團結一心才能更好的為國效力。”
二人皆執禮稱是。
越帝晦暗不明的眼神,狀似無意地從下麵人身上依次掃過,抿唇皺眉,頗有些為難的意味,最後將視線落在李承嶽身上,李承江是最早發現的,正要開口說話,就聽越帝說道。
“承嶽覺得呢,讓誰去辦這件事更為穩妥?”
李承嶽頓覺各路視線都投注過來,他半垂的眼毫無波動,隻那唇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他站在原地不動不說話似是在認真思考。
半晌,才慢慢說道:“依兒臣來看,此事讓五弟去辦,最為適合。”
他這話讓一直沒說話的李承昊直接側身看過來,越帝好像頓時來了興趣,接口問道:“為何他就最合適?承昊身體不好,又剛回京不久,怕是連大臣們的臉都不認得幾個,他怎麽就合適了?”
李承嶽嘴角抽了抽,又道:“日前父皇剛讓五弟去給那錢夫人撐腰,現在再讓五弟去查錢大人,不也是順理成章的事麽?何必還要費心再找其他人,五弟回京不久正是賦閑在家的時候,正好趁此機會跟朝中大臣接觸一二,也不怕被有心人說偏私,這三全其美的事,自然最好。”
越帝雙眉高挑,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連連點頭,“嗯,此事甚好,就交給承昊去做!”
“兒臣……”
李承昊剛出聲就被越帝打斷了。
“承昊辛苦一下,此事不必再議!”又朝元公公伸手說道,“朕乏了,今日就不上朝了,凡是有關錢民川的事,讓他們通通去找承昊說,給六部打聲招呼,要讓承昊便宜行事。”
元公公躬身稱是,攙起越帝,高呼起駕而去。
越帝將此事交於李承昊,李承江事先就想到過,之所以還跟李承文爭搶,是未免此事落於李承文之手,對他來說,此事交給誰都好,除了那個明顯想徇私舞弊的李承文。
於是待越帝一走,就自動走到李承昊麵前,雙眼含笑說道:“回京之後的第一件差事,五弟可要好好辦,別辜負了父皇對你的信任。”
李承昊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回答:“臣弟向來不擅做這些事,如今隻好盡力而為。”
“五哥不必煩惱。”李承文也走過來,“有任何不解之事,來找我老六就是。”
李承昊微點了下頭,“先謝過六弟。”
這邊三人還說著話,李承嶽卻已獨自離去,待李承昊望去之時,隻留下一襲偏偏背影。
同時,一名內侍低頭躬身疾步而來,先跟各位皇子見了禮,才對李承昊說道:“稟平親王殿下,鷹揚將軍來請殿下速速回府。”
李承昊忙問:“可說了何事?”
“聽說是有人去王府門前喊冤了,告的,是錢大人。”內侍一字一句說得極為清晰。
李承江忍不住笑道:“五弟快快回去吧,想來這百姓,也是見父皇先前讓你去給錢夫人撐腰,故而為之。”
李承昊隻是重重地歎了口氣,“臣弟先行一步。”
……
馬車慢慢駛近,李承昊早已撩簾看去,就見那王府大門前,果真圍著一圈人,許是見到馬車來了,人群紛紛讓開一條道。人群之後,就顯現出三名身披重孝之人麵向王府而跪,前麵還有一具蓋著白布的東西,一看就知是屍體。
“這是怎麽回事?”李承昊沉聲問鷹揚。
車外的鷹揚立刻過來說道:“回殿下,您一早剛進宮,這些人就來了,卑職看了死者家屬的狀子。上麵說冬月十九,死者去碼頭做事,遇到錢府少爺在碼頭巡視,後來錢少爺的扇子掉進了河水裏,於是隨從便抓了死者讓其下水去撈。河水寒涼死者不肯,錢少爺就指使隨從毆打死者,然後更將死者扔進了河裏。後來雖然有人將死者救起來,但其傷勢過重又受了風寒沒幾天就死了,家屬去錢家討公道,又被家丁打傷了死者幼子。”
李承昊目光沉沉,麵含薄怒,說道:“此事為何不當事就去找京兆府尹,要拖到這時候。”
鷹揚頓了一下,回答:“殿下有所不知,這民告官,自古以來就不容易,更何況告的還是手握大權,從二品的大員。卑職估計,光是那一頓板子那孤兒寡母的,也無一人受得起。”
李承昊的臉更黑了些,鷹揚看了他兩眼,舌尖的話滾了滾不知如何開口,李承昊一眼就看出了他局促,皺眉問道。
“還有何事?”
鷹揚沉吟了一下,說道:“這死者的女兒,是梨苑的丫頭墜兒。”
李承昊眸光一閃,袍袖下的手指便搓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