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循序漸進
那日錢民川和夫人在宮門外發生口角,而驚動皇帝的事情,雖然不知皇帝召見都說了什麽,單從錢夫人依舊跋扈的表現來看,因是陛下也站到錢夫人這一方。
因為就在此事當天,錢夫人一從宮裏出來,就又帶著人明目張膽地去抄了那間位於祥和裏的小院子。
這一抄,就抄出了大量華貴的物價,光是杏夫人那幾盒子耀眼的東珠,就讓錢夫人氣得發抖,更何況還有一屋子,連她這個正室都未曾用上的東西。
其中就比如,那個讓鳶雪縣主和袁三小姐都需要排隊預訂的玻璃屏風。
錢夫人囂張跋扈慣了,也未曾想到錢民川會為一個外室花費這麽多銀錢,當場就又鬧起來,不僅當街大罵錢民川和杏夫人,還嚷嚷要去找平親王評理。
而錢民川此時剛才覺得僥幸從皇帝眼前摘出來,回到府中才剛喘了一口氣,連傷藥都還沒塗完,就從貼身親隨口裏知道了祥和裏被抄的事。
氣得錢民川當場便吐了一口血,隻叫了幾聲“完了,完了”就暈死過去。
再醒過來時,身邊的親隨就說:“平親王殿下已在前廳等候大人多時,傳話讓大人醒了立刻前去拜見。”
錢民川全身上下沒有一處不在疼痛,那張本就圓胖的臉,更是腫得不能看,一聽李承昊在前麵等著他,頭腦更暈了。
問道:“他怎麽來了?”
親隨小廝低著的頭恨不得埋到地底下去,小聲回答:“是夫人請來找大人評理的。”
可憐錢民川才剛醒過來,一聽就這話,又差點一頭栽下去。更重要的是,還不等他做出反應,就聽到門外傳來鷹揚的聲音。
“下官鷹揚,奉平親王殿下之命前來請錢大人,若是錢大人醒來,還請速速去前廳麵見殿下。”
這話讓將要暈過去的錢民川,又重新驚醒過來,侵淫官場二十多年的錢民川,深知自己這次是凶多吉少了。尤其是皇帝之前還安撫錢夫人說要為她撐腰,錢民川若是還有做出對不起她的事,就讓她去找平親王做主。
這也就是為何錢夫人會去找李承昊的原因。
無知婦人不懂這其中的緣由,但一向善於揣測上意的錢民川卻很清楚,皇帝這就擺明了是想讓李承昊趁機來查一查他這個戶部侍郎,是如何能在悍婦掌家的情況下,還拿出大量銀錢來養外室的。
雖然皇帝這十幾來年身體不好,看似大權旁落,但他從來不是昏君。
錢民川正在焦頭爛額地想辦法,門外的鷹揚就又催了一遍,那架勢還有要闖進來的意味。
一向都跟隨在錢民川身邊的親隨小廝,自然是知道錢民川的一些事情,此時也急得滿頭大汗,連連追問。
“大人快想想辦法,平親王可不是個好說話的主。”
錢民川正是著急上火的時候,聞言嗬斥道:“本官還需你來提醒嗎?”
慌亂之中,錢民川終是歎了口氣道:“等下我去前麵見那李承昊,你從後門出去找文王殿下,這一次你家老爺能不能挺不過這個坎兒,就全看文王殿下的手段了!”
親隨連忙應了,等錢民川前腳隨鷹揚往前廳去,他後腳就從後門出了錢府,直奔文王府而去。
……
平親王府裏,零落還如往常一樣坐在竹椅上,麵前燒著一盆雪碳,張媽媽坐在她對麵,臉上帶著笑意,眼角的皺紋都深了幾分。
“姑娘所料不錯,那錢夫人果然去抄家了,就在一炷香之前,錢夫人還來請了殿下過府,估計這會兒,殿下已經在盤問錢大人了。”
零落靜靜捧著一杯花茶,含笑說道:“朝堂的事我們不懂,但要說這後院爭鬥,那些男人的手段就未必比我們來的高明。
墜兒的父親明明就好好的在碼頭做事,但那錢少爺卻硬要他在大冬天的下水去撈扇子,他不是縱容兒子草菅人命嘛,那我們就讓他後院起火燒了他的烏紗帽。
錢民川這個戶部侍郎做了多年,雖說之前上麵一直有個尚書壓著,但他這個侍郎卻從來沒閑著,我就不信,鬧的這麽翻天覆地,還不能讓他露出馬腳來。”
張媽媽連連點頭,“說起這個墜兒,還真是個機靈的丫頭,姑娘就簡單地點撥了一下,她就立刻將錢夫人引到祥和裏去了。”
“所以我之前才一直覺得可惜了這個孩子。”零落慢慢抿了一口茶,說道,“她本性不壞,還一心想要報答她眼裏的救命恩人,我怎麽忍心眼睜睜看著她誤入歧途。我本來還在想,要如何才能讓她看清那些人的真麵目,卻不想那個錢少爺主動撞上來,給了我們這個機會。
讓墜兒將消息放出去,倒省了我們一堆事,眼看就要過年了,時間本來就急,這次剛好。”
張媽媽若有所思地問道:“姑娘總說要來不及了,老奴鬥膽問一句,到底所為何事?”
零落隻垂下眼默默喝著茶,屋裏一下就安靜下來,張媽媽臉色僵了僵,心裏打起了鼓,放在膝蓋上的手都不自覺地抖了抖,心下知道自己問了不該問的話。
正想著要如何將話圓過去,就聽零落清淡的聲音傳來,“媽媽去將金玉和墜兒叫進來吧,我有話要說。”
張媽媽紅著臉應了一聲,起身往後退,零落又出聲喊住了她,“媽媽見諒,有些事情我現在還不能跟媽媽說,媽媽隻需記著,我現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在為將來做打算。”
“是老奴唐突了。”張媽媽低頭回了一聲。
零落“嗯”了一聲,仍是低頭喝水,沒再看她。直到張媽媽出去了,零落才長長吐了口氣,她怎麽不明白,自己剛才的態度,讓張媽媽傷心了,但是有些事,確是知道的越少越好。
金玉和墜兒很快就進來了,張媽媽自然留在了外麵,墜兒一進來就很恭敬地行了禮,害得一向沒有主仆之分的金玉很不適應。
“你們坐。”
零落指了指麵前的繡墩,金玉雖然疑惑零落為何會將她和墜兒一同叫進來說話,但習慣讓她毫無遲疑,直接就坐下來。
反觀墜兒,還半垂著眼拘謹地站在原地,隻朝著零落一福身,說道:“姑娘有事盡管吩咐。”
金玉就有些尷尬了,站也不是坐也不是,零落隻輕輕一笑,對墜兒說道:“我這屋裏,沒有別的什麽規矩,隻需記住一點,屋裏說的話,出去就要忘了,你可能做到?”
墜兒抬起圓溜溜的大眼睛看著零落,鄭重地一點頭,“姑娘放心,張媽媽都教過,為奴為婢,不該看的事,看不見,不該聽的話,聽不見,罔議主人,更是罪加一等。”
零落又笑,“我信得過張媽媽和金玉,自然也信得過你,坐下吧,你站著我坐著,膈應得慌。”
墜兒無奈,隻得側身坐了半邊身子。
見金玉一臉疑問,零落也沒多加停頓,直接就說道:“錢夫人那件事,想必你們都聽說了,現在全京城的人都在盯著錢大人,這對於墜兒來說是個好機會。你父親和弟弟的冤屈,都可以去我們殿下麵前說一說了。”
“我們殿下?”金玉驚訝地問,“這跟我們殿下有什麽關係?”
零落看著墜兒緋紅的眼眶,說道:“錢夫人在宮門外跟錢大人發生口角的事,已經被陛下交給平親王殿下處理了。就在剛剛,殿下還去了錢府,雖說陛下表麵的意思,是讓殿下去做個和事佬,但因為祥和裏抄出來了太多不合時宜的東西,所以我覺得,這件事已經不是家長裏短的雜事了。
墜兒,若是現在去到殿下麵前,說不定,你父親的公道,就能討回來了。”
墜兒立刻就跪下來磕了個頭,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淌,“多謝姑娘!”
“趕快起來。”
零落朝她抬了抬手,旁邊的金玉也趕緊上前將她拉起來,還勸慰道。
“你呀,隻要以後衷心對姑娘就好,這些個虛禮,不重要。”
零落輕笑出聲,點頭說道:“金玉說的對,以後這些繁文縟節,能省就省了吧!”
又道:“倒是我剛剛跟你說的話,明天就放你回家去做這件事,你好好跟你娘商量一下,有需要幫忙的地方,就來找我。”
墜兒還掉著淚,卻感激地看著零落,又福身行禮,“奴婢謝過姑娘,奴婢知道該怎麽做了。”
“好!”零落動了動身子,慢慢理了下袍袖,才說道:“在你明天回家之前,先跟金玉一起去做件事。”
金玉眼睛一亮,連忙問道:“什麽事?”
零落眨了眨眼,笑問:“那個春兒,你是不是好久不曾找過她了?”
金玉一愣,點頭道:“是有些日子沒見了,她不是隨柳夫人一起關在竹汀了嘛,你怎麽想起她來了?”
零落給自己續了茶水,端起來低頭喝了一口,下垂的長睫將眼裏的情緒掩蓋住,隻聽她淡淡地說道。
“柳夫人當眾出醜很是冤枉,雖然有青衣出來當了替死鬼,但這其中少不了綠竹的推波助瀾,她一個上不得台麵的外室之女,並不比柳夫人的賤奴來得高貴,柳夫人尚且被棄,她憑什麽還能好好留在王府?”
金玉咬著唇,有些不可置信地看著零落,零落抬起頭來,正好與她不解的眼神撞在一起,可她卻未加解釋,而是繼續說道。
“你跟墜兒去院子那頭說話,要確保旁邊的人能聽著,若是春兒來找你,你就將我剛才的話說給她聽,記得要將你現在所有的不滿都說給她聽。”
零落難得對她嚴肅的說話,讓金玉心裏一顫,雖有疑問但還是答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