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禁閉
此時，這間小院子裏烏泱泱的跪了一地的人，零落也沒有再賴在張媽媽懷裏，而是規規矩矩跪在地上，長睫低垂乖乖巧巧。
綠竹那一雙傷痕累累的手臂正被李承昊捧在手裏，他身後的鷹揚以及幾名近侍都自動地背過身去，隻聽綠竹清清軟軟地說著話。
“這都是小傷，過幾天就能好了，不敢勞煩殿下。”
“這傷是怎麽來的？”李承昊清冷的聲音裏難得的帶了幾分溫情。
綠竹頓了一下，想是在思考，“嗯……就是……就是昨日去後山摔了一跤，沒事的。”
綠竹的相貌本就生得嬌弱，這會兒被李承昊這樣子親密地握著手，小臉早就紅霞滿天飛，更何況那雙漂亮的鳳眼裏，一直含著欲拒還迎的點點羞澀，那晶亮的眸子裏還有抹不去的委屈。
這樣子的女子，男人從來就不能拒絕。
於是，李承昊的聲音更是溫和了，語調裏似乎還帶著笑意，“這摔跤還能把手摔成這樣？竹兒你別以為本王心疼你，就不追究你的欺瞞之罪。”
被李承昊準確地叫出名字，這讓綠竹心裏更是一喜，但麵上卻仍是楚楚可憐地看了他一眼，輕柔地說了一句。
“不敢欺瞞殿下。”
“哦？”李承昊挑眉一笑，“那就將你身邊的丫頭拉出去賣了吧，主子傷成這樣，下人也難辭其咎。”
李承昊淡淡的一句話，讓綠竹愣了一下，還來不及說話，夏草已經哭著不住地磕起頭來，一邊叫著。
“求殿下開恩，我們姑娘是被柳夫人鞭打的，不止是手臂，身上更多呢！”
“夏草！”
綠竹低斥了一聲，但已來不及，夏草口齒分外清晰，還繼續磕著頭，一邊哭一邊說。
“求殿下開恩！柳夫人鞭打我們姑娘，還不準我們往外說，她說殿下寵愛她，凡事都睜隻眼閉隻眼，要是敢說出去，就將我們通通打死扔亂墳崗子！奴婢一條賤命死不足惜，可是我們姑娘怎麽辦啊？奴婢實在是不敢說出口，求殿下開恩，求殿下開恩！”
零落暗暗對這個夏草多看了一眼，她渾身發著抖，看上去害怕不已，但在哭泣中還能如此清楚地將事情說出來。
她不由就對綠竹刮目相看了，想她這調教下人的手段，還真是技高一籌。
夏草剛說完，柳夫人又已經撲過來，“我打死你這個顛倒是非的小賤人……”
“柳依依！”
她高舉的手還沒落下去，就又被李承昊一聲怒吼截住了。
“你真是好大的膽子，當著本王的麵，還敢如此打罵下人！來人，將柳依依關進她的院子裏，在下山之前誰都不許放他出來！”
零落不動聲色地瞟了一眼李承昊，見他黑著一張臉，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瞳裏，暗沉得像要擰出水來。
近侍已經大步過來抓柳夫人，她這時才徹底地慌了，掙紮撕打著往李承昊腳下撲，哭聲淒慘。
“殿下……殿下……”
她還想哭喊什麽，被身後一個老媽子拿帕子塞了口，然後很快就被兩名身強力壯的近侍拖走了。
院子裏終於安靜下來，之前跟著柳夫人過來的下人，全都跪在地上，被嚇得全身像是篩糠一般。除了那個冬兒，春兒和另外一個老媽子，都在不住地磕著頭，口裏喃喃念道。
“奴婢知罪……求殿下開恩……”
李承昊狀似無意地掃了一眼一直跪在地上沒發一言的零落，視線又從地上那片人身上掠過，惱怒褪去，又變成了那個冷漠如冰的男人。
倒是綠竹一咬牙，低聲說道：“柳姐姐隻是生了氣，很快就好了，殿下別放在心上。”
李承昊唇角微彎，親自將她拉起來，“你這麽善良，本王就更心疼了，跟本王走吧，要讓人給你好好看看，本王才放心。”
綠竹歡喜起來，看向李承昊的眼神裏充滿著驚喜和嬌羞。李承昊帶著綠竹走了，連同給那個丫鬟夏草都破例的留了話，說讓人來看看，零落趕忙應了。
天黑了，還沒見綠竹回來，張媽媽在睡前給零落的臉上塗百花霜，零落對金玉說道：“綠竹姑娘今晚大概是不回來了，你去夏草那邊關照一下，然後你也早點去休息，今晚換張媽媽過來守夜。”
金玉身上也受了一鞭子，臉還懨懨的白著，連話也不想多說，就應了一聲出門去了。見她走了，張媽媽才問道。
“姑娘不惜讓自己受了傷，也要將綠竹姑娘推到殿下麵前去，這樣子值得麽？”
零落正在想問題，隻輕輕應了一聲，張媽媽見她心不在焉，又心疼又惋惜地說道：“恕老奴無禮，今日真是個在殿下麵前露臉的絕好機會，姑娘就這樣錯過了。”
張媽媽低落的聲音，到底還是喚回了零落的神智，她隻微微一笑道：“值得值不得，就要看綠竹現在的表現了。”
看張媽媽有些不解地看著自己，零落又下意識地捋著腰間玉牌上的絡子，慢慢說道：“今日被綠竹拿去的那本書裏，就記載了泄葉的功效。昨日我沒說完，那個泄葉，我大越境內是沒有的，一定要在北燕才能找到那種草藥。這麽好的事情，綠竹是不會放棄的。”
“老奴越來越糊塗了，這泄葉跟綠竹姑娘受寵這事有什麽關係？”張媽媽皺眉問道。
零落也愣了一下，輕笑了一聲，“哦對，這應該是後麵的事了，綠竹現在，大概正在殿下麵前替柳夫人求情，以顯示她的寬容大度。”
張媽媽看著零落狡黠的笑，隻暗暗在心裏歎了口氣，姑娘的心思她從來都猜不透。她知道姑娘一心想要登上側妃之位，這在她看來，隻有受寵有孕再母憑子貴這一條路可走，可姑娘卻將這麽好的機會讓給了別人，這讓張媽媽無論如何也想不通。
而在另一頭的院子裏，那西廂房裏也正是燈火明亮的時候，李承昊正坐在坐榻上，聽於嬤嬤帶來的醫婆阮氏說話。
“……綠竹姑娘身上的鞭，都是近日剛添的，這執鞭之人確實狠毒了一些，那傷都夠一個七尺男子受的，更何況一個嬌滴滴的姑娘。”
這話剛落，就聽那屏風後麵傳來綠竹清軟地聲音，“不可在殿下麵前胡說，妾是被打了幾下，但都不重，柳姐姐雖然發怒，但還是知道輕重的。殿下勿念！”
說話間，綠竹從那屏風後麵走出來，她換了一身淺紫襦裙，裏襯雲白抹胸，廣袖輕紗加上她秀美溫婉的笑容，整個人飄飄欲仙。
李承昊的眼裏就出現了一抹毫不掩飾的驚豔之色。
綠竹滿意地笑了笑，眼內帶著羞澀，李承昊已經朝她伸出了手，她慢慢將手放上去，雪白的臉蛋上快速湧出一層霞光，映著燭火，分外鮮豔。
“冷落了佳人，是本王的不是。”李承昊的聲音還是淡淡的，但在綠竹聽來，卻已雀躍不已。
她慢慢搖了搖頭，聲音柔得就像綿綿秋雨，“這幾月來，殿下深受腿疾困擾，妾雖有心，卻奈何身份不夠，一直不能侍奉左右，是妾的不是。”
李承昊唇角勾起，露出一個清淡至極的笑。他一手捏住手裏柔弱無骨的手，順勢一帶，將人摟進了懷裏。另一隻手托住了綠竹小巧的下巴，手指似有似無地從她細嫩的皮膚上刮過，引起綠竹一陣顫栗。
“本王的竹兒，是個好姑娘。”
李承昊幽幽的說了一句，他挨得她極近，聲音低沉醇厚，灼熱的氣息噴在她臉上，綠竹隻覺得半邊的身子都麻了去，不由得閉上了眼睛，呼吸都急促起來。
被誘惑的綠竹，自然是看不到此時李承昊的眼瞳裏，仍是一片清明，那眼波深處還有冷漠的不屑。
綠竹始終沒有等來她渴望的吻，而是聽李承昊說道：“本王至今都記得，竹兒那猶如空穀黃鶯一般的歌聲，待到竹兒傷情痊愈之後，再為本王高歌一曲可好？”
綠竹暗暗壓下心底的失落，正身行禮道：“妾之榮幸！”
“如此甚好！”李承昊抖了抖衣袖，示意她將拐杖拿過來，“今日你也累了，又有傷在身，就好好休息，本王改日再來看你。”
綠竹又蹲身行了禮，“謝殿下！”
扶了李承昊站起來，守在門外的鷹揚已經推門走進來，接替綠竹扶住了李承昊。走到門口，李承昊又轉身過來，朝她輕輕一笑，說道。
“不必送了，你這幾日就留在這裏休養身子，你那個丫鬟傷也頗重，可憐一個如花似玉的小丫頭。明日也帶她過來，讓醫婆看一看，姑娘家家的，別留下什麽傷疤。”
綠竹心裏一震，一下子就難受的揪起來，麵上還是不動聲色地應了。
“殿下掛念，是夏草之福……”
“嗯，明天就讓她過來吧！”
李承昊不待她說完，就截斷了她的話，然後就由著鷹揚扶著他，走出了門。
綠竹的心，又不安地活泛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