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化吉
廂房裏安靜得仿佛丟針可聞，別說金玉了，就連一向沉穩的張媽媽，仔細一看也是一腦門的汗。零落根本就沒事，就連那腰痛都被她裝得嚴重了一些，請那道長過來，鑒於男女有別，連望聞問切都不曾仔細施展，全憑著張媽媽的敘說下的方子，那自然是補比療多。
她們隻想著，混過這幾日，零落再理所當然的好起來，就萬事大吉，卻不想突然之間來個從宮裏帶出來的醫婆，這怎能不讓她們緊張害怕。
金玉更是連頭也不敢抬，就裝作照顧零落的樣子，縮著肩膀，小臉煞白，摟著零落的手臂也在微微發著抖。倒是零落不聲不響的垂著眼，還順從的將手臂伸到那醫婆的麵前，一隻手號完，又換了另一隻手，在換手的同時，還趁機向金玉綻開一個安撫的笑。
那樣子，竟是絲毫慌張也無，就好像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等了片刻，那阮氏終於收回了手，行禮站了起來。
“如何？”於嬤嬤立刻問道。
“從脈象上來看，零落姑娘是沒有大礙的。”阮氏對著於嬤嬤行禮說道。
金玉隻覺得心裏“咯噔”一聲，直叫“完了，完了”心裏想著，這下大概是真的逃不過去了，又飛快地琢磨著，要如何幫零落把這個謊圓過去。
她正胡思亂想，就聽醫婆阮氏又轉口說道：“零落姑娘就是受了點風，加之趕路勞累引起腰疾複發，吃兩副藥，休息幾日便可痊愈。”
於嬤嬤這才點點頭，對零落躬身說道：“聽聞姑娘無事，老奴便放心了。若是姑娘不棄，就讓這婆子給姑娘開付方子吧！”
零落點頭說道：“如此，就有勞嬤嬤了，隻是，我這屋裏沒有筆墨該如何是好？”
於嬤嬤精明的雙眼快速從廂房內掃過，見那坐榻上確實隻擺了兩本書，並不見筆墨的蹤影，才笑道：“無妨，讓這婆子回去開了方子，再送來便是。”
“怎可如此勞煩嬤嬤。”零落連忙擺手，叫了張媽媽。
“你隨嬤嬤去一趟，等拿到了方子，順便再去找道長抓藥回來。”
於嬤嬤的臉上這下才終於見著了笑模樣，就見她淺笑著點點頭，朝零落躬身道：“姑娘好好歇息，老奴這就告退了。擾了姑娘清淨，還望見諒。”
零落露出一個近乎恍惚的笑，“嬤嬤嚴重了。”
於嬤嬤剛一起身，身後就傳來一句質問：“這屋子裏都還沒有仔細搜過，怎能就這樣走了？”
話落，就見柳夫人身邊的冬兒從後麵走出來，她一直雙手交握在身前，垂首而立，中規中矩的模樣，口裏卻絲毫不放鬆。
“我家夫人受了冤屈，殿下下令徹查，請恕奴婢無禮，零落姑娘的廂房，就這樣草草了事，怕是不好給殿下交代吧！”
“放肆！”紫衣柳眉倒豎，厲聲嗬斥道，“零落姑娘病在榻上，醫婆剛才診脈之後說的話，大家都親眼所見，親耳所聞。嬤嬤尚且沒說話，豈能由你這丫頭出來胡言亂語，還不快退下。”
話落，隻見那冬兒“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不卑不亢地說道：“每間廂房都要搜查，這是殿下下的令，奴婢不過是希望能按照殿下的指令辦事，零落姑娘的院子，理應也不該例外。”
說完，冬兒更是俯聲在地，一字一句地說道：“還請嬤嬤做主！”
冬兒這樣公然駁了紫衣的麵子，讓她氣白了臉，卻偏又無話可說。屋子裏的人都在看於嬤嬤，零落也不例外。
隻見那於嬤嬤飛快地看了一眼零落，又十分為難的樣子，揮手讓身邊的人去拉冬兒，一邊說道：“你這個丫頭，倒是個衷心的。但是大家都知道，殿下在剛上山的時候，就說了讓零落姑娘安心休養身子，現在姑娘又病著，我們冒昧前來，已經很失禮了，這屋子……就不用搜了吧！”
零落輕扯了下嘴角，這宮中的老嬤嬤，果真不是一般人。
“嬤嬤，可否聽我一句。”零落輕軟的聲音打破了滿室的尷尬。
於嬤嬤微微躬身，“姑娘請講。”
“嬤嬤就按殿下說的搜一搜吧，也好全了這丫頭的衷心，證了我的清白。”零落說完這句話，連喘了幾口氣，臉更加白起來，倒像是病情又加重了幾分。
於嬤嬤自然順著台階就下來了，“還是姑娘最是和善，奴婢們隻好得罪了。”
“無妨。”零落輕聲說完，頭一偏，又是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
於嬤嬤見此，連忙吩咐道：“你們動作快一點，輕一點，不得碰壞姑娘的東西……”
隨她來的四個宮女，連同另一個婆子，立刻稱是動起來。零落一直靠著金玉，這會兒借著微眯的眼，多看了紫衣幾眼。就見她先前還淡漠的臉，在聽到零落說搜屋子的時候，有了一瞬間的僵硬，甚至還趁沒人注意，狠狠瞪了她兩眼。
零落在心裏忍不住發笑，就這樣的人，不知道是如何活到現在的。
這間廂房小，整個院子也不大，屋裏搜完之後，出去的丫鬟婆子也很快就回來了，自然是搜不出什麽來。於嬤嬤似是更加鬆快了，跟零落告退的時候，聲音都輕快了不少。
“姑娘安心休養，老奴這就告辭了，擾了姑娘清淨，還望贖罪。”
零落已經一副倦得不行的樣子，還強打起精神，在金玉的幫助下，撐起半邊身子，禮數周到。
“嬤嬤慢走，替我送送嬤嬤。”
直到外麵傳來關門的聲音，金玉立刻就癱倒在零落的榻上，那滿頭的汗水一下就全流下來，倒是零落坐在榻上，笑吟吟地看著她。
張媽媽很快也回來了，她也灰白著一張臉，難看得緊，但好歹要比金玉好太多，還能跟零落說話。
“以後這麽危險的事情，姑娘可別再做了。”張媽媽拿袖子抹了抹臉。
零落理了一下身上的襦裙，自顧自地就要下榻，張媽媽瞪了一眼還癱軟在榻上的金玉，無可奈何地走攏來伺候零落穿鞋。
就聽零落說道：“媽媽安心些，這些事情，不過就是些小打小鬧罷了，若是我連這些都應付不來，在那宮裏的十幾年，豈不是白活了。”
張媽媽還心有餘悸，“姑娘以後還是要事先跟奴婢們說一聲，這突然來個診脈的，老奴真是被嚇得夠嗆。”
這邊剛說完，零落的繡鞋也穿好了，還不待她起身，背後的金玉就覆上來，雙臂搭在零落麵前，頭也偏在她肩上，軟軟地說道：“零落，我可差點就被你嚇死了，如果那個醫婆診出來你是在裝病怎麽辦？”
說完，又一個激靈坐直了身體，偏過來問她，“我知道了，那個婆子是個庸醫，幸好她是個庸醫。”
說了這句話，她又倒在零落身上賴著，
零落“噗”的一聲就笑了，“那位嬤嬤在宮裏，可是給娘娘們看病的，還是首屈一指的女大夫，可不是什麽庸醫。”
“啊！”金玉一聲驚呼，又坐起來攥住了零落的手臂，著急地喊道，“那完了完了，她會不會當著我們是這樣說，背過去又當著於嬤嬤和殿下的麵把我們都抖出來？”
零落笑著理了理她垂在前胸的頭發，搖頭道：“放心吧，不會的。”
金玉不相信，兀自急得不行，又拽著零落倚在她身上，張媽媽最見不得這樣主不主仆不仆的樣子。
“趕緊放開，這像什麽樣子。”她一邊說著，一邊過來扯她。
卻被零落製止了，“無妨，她也是嚇壞了。”
又拍拍金玉的肩安慰她：“你就把心放在肚子裏，這個嬤嬤我認識，她不會說我壞話的。”
金玉還是不依，“你別想騙我，我跟你從小一起在宮裏長大，我怎麽不知道你什麽時候還認識這麽個醫婆，你又不是禦膳房的小柱子，什麽人都認識。”
“是啊，就是通過小柱子認識的呀！”零落繼續安慰她，“小柱子就姓阮你忘了，那個醫婆是他遠房表姑，我曾見過幾次麵，她一說她是阮氏，我立刻就放心的伸手了。”
金玉這才坐直了身體，還半信半疑地抓了抓頭，皺著眉回憶，“是嗎？小柱子是姓阮嗎？”
零落肯定地點頭，“當然是姓阮，不信的話，等有機會見到他，你再問問。”
金玉立刻悶悶不樂起來，“算了，這輩子都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他，你說是就是吧，隻要我們好好的就行。”
安撫住了金玉，零落的笑就更大了些，接著說道：“你們都看到了，來這紫雲觀也不見得就比府裏清淨，這幾日大家都小心些，沒事就別出門了，我們隻管安靜的待著，等候回府就行。”
張媽媽躬身稱是，又說道：“說來也奇怪，姑娘明明就得了令不出門，怎麽這搜院子，還會搜到這裏來呢？”
零落淺笑著一圈圈地繞著指間的帕子，緩聲說道：“總歸是事情鬧大了，又有人覺得我不在現場，反而更像是作怪的人。”
“這怎麽反而不在場的人，倒成了懷疑對象了呢？”金玉不解地問。
零落挑了挑眉，歎氣道：“是啊，誰知道她們是怎麽想的，所以媽媽呀，你去取方子抓藥的時候，順便去打聽一下，今天早上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張媽媽立刻正色應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