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病情
從那山崖邊轉過來,零落又回頭看了幾眼那凸出來的巨石,見到她剛走過的羊腸小道又沒了蹤影,勾唇笑了笑。這布陣之人的手段頗為高明,卻也大意讓這陣法隻有在白晝太陽升起之時才會有用,而她卻早在昨夜就將真相看在眼裏,隻要是被她看到過的東西,任憑它如何的改變,也休想從她腦子裏抹去。
零落甩了甩袖子,不再想那神秘的竹屋主人,轉身往回走,這麽久沒見她去,不知那人心急了沒有。
她慢慢從小坡上轉過去,有個背風的山坳處,背住了風,也背住了人。零落剛一轉過來,站在低處的青衣女子就立刻抬頭看過來,臉上表情淡漠,見到零落也隻是微微點了下頭。
“我來問問姑娘的計劃。”聲音悅耳卻也好像她的表情一樣漠然。
倒是零落看到她,快走幾步上前,走近了更是能看到她臉上和善又純淨的笑,不諳世事的模樣。
她朝著麵前的女子行了蹲禮,軟聲說道:“我是臨時才知道要來紫雲觀的,根本來不及想什麽計劃,紫衣姐姐有什麽想法盡管吩咐,零落一定照辦。”
站在她麵前的,正是於嬤嬤身邊的紫衣,她此刻對著零落再沒有人前的溫和有禮,而是有些嫌棄地看著她,柳眉緊皺滿臉的不耐。
“就算是你事先不知道,難道經過了昨晚也沒想出辦法來麽?給了你這麽好的機會,你都不知道把握,還沒露上臉,就先被撇開了,像你這樣子,要等到什麽時候才能侍寢?選中你,是看上你有幾分姿色,沒想到你這麽不爭氣!”
紫衣聲色俱厲,狠狠將她訓了一通,零落一直低頭縮肩,待她說完了,才怯怯地抬起頭來。就見她眼淚已經落了一臉,那眸子像被水洗過似的,格外清澈明亮,也分外的惹人憐愛。
“姐姐息怒……”零落哽咽了一下,吸了口氣才慢慢說道,“我也不想的,殿下明明就召過我的,獻舞的時候,也明明就喜歡我,我也不知道為什麽?來這裏的時候姐姐也看到了,我已經盡力走到前麵了,誰知道他又不讓我出門了,姐姐……”
話還沒說完,零落又哭了,委屈至極的樣子。
紫衣看到她這樣子,恨鐵不成鋼地瞪了她兩眼,後來更是偏頭不再看她,冷冷說道:“我不管你想個什麽辦法?總之要盡快讓他對你上了心,你若是有什麽不便出麵的,就告訴我,趁我還機會,就替你辦了。”
零落還是抽抽搭搭的樣子,紫衣看不過塞了自己的帕子給她。
“趕緊別哭了,還想腫著眼睛回去讓人說三道四的麽?”
零落趕緊捏了帕子沾沾眼睛,停了好一會兒才委屈地說道:“姐姐不知道,我在那王府中有多難,殿下剛想起我來,我就被那柳夫人拉去敲打了一番。我這初來乍到的,本來就不好跟她一個常年得寵的人相比,這一來二去的,殿下就又忘記我了。”
紫衣冷笑了一聲,“不過一個賤奴,也值得你放在眼裏。”
“姐姐切莫小看她,她跟殿下曆來親厚,若不是出了意外,都已經有子傍身了,我怎麽能跟她比。”零落說的懇切,一副羨慕又無奈的樣子。
又道:“姐姐你看吧,雖然殿下先召了婉芝夫人在旁伺候,不出三日,那身邊之人一定會換成她的。”
紫衣冷嗤出聲,“你放心,換不成她的,倒是你,別以為就找到了借口,路已經給你鋪好了,你自己警醒點。”
說完就轉身往山下走,還不忘叮囑零落,“出來的夠久了,趕緊回去,要是被人看到,有你的好果子吃。”
零落蹲身稱是,捏著帕子看她遠去,直到那背影看不見了,才低頭繞了兩圈手裏的帕子。張媽媽還擔心自己貼身的東西丟了,卻不想她還倒還多得了一樣小東西,這一方雪白的錦帕上,是精致的宮繡翠竹,最重要的是,那翠竹下還落有她的名字。
零落勾唇,這繡帕留字,可最是閨閣女子的忌諱了,一個不小心被有心人拾了去,就麻煩了。
剛剛哭了一鼻子,現在一陣山風吹來,突然覺得有些冷,零落裹緊了身上的披風,揉著帕子也慢慢往山下去。還沒走出一半,就見張媽媽急急忙忙迎麵而來。
“姑娘快回去吧,出事了。”張媽媽走得急,額上都滲出了汗珠。
零落愣了一下,柔聲安慰她,“媽媽莫急,就這一個早上,能出什麽事?”
張媽媽已經扶住了她的胳膊,低聲道:“聽說柳夫人突然生了病,在眾人麵前丟了臉,殿下很是生氣,柳夫人堅稱是有人陷害她,殿下正派人徹查呢!姑娘要趕緊回去,就怕這會子會查到我們院子裏來了。”
零落沒再細問,她自然是知道事情的嚴重性,攀著張媽媽的手臂,快步往山下去,都恨不得小跑起來。
回到小院剛收拾齊整,院門外就傳來敲門聲,張媽媽給金玉使了眼色,趕緊出去開門。
來者,正是以於嬤嬤為首的一行七八人,於嬤嬤帶著貼身的四名宮女和紫衣,外帶還有一個柳夫人身邊得力的大丫鬟名叫冬兒,另外還有兩個膀大腰圓的婆子。
聲勢浩大的模樣,讓張媽媽吃了一驚,她白著臉蹲身行禮,“我們姑娘正病著,不知嬤嬤到來有何吩咐?”
於嬤嬤沒有說話,但那雙泛著精光的眼睛卻在不停的四下打量,這院子裏飄著一股藥味,見她拿帕子掩了鼻,張媽媽連忙走上前垂首說道。
“老奴正在給我們姑娘熬藥,熏著嬤嬤了。”
於嬤嬤沒看她,一直緩步走到院子裏,見那石階下燃著一隻小爐,上麵一隻藥罐,裏麵正在翻滾著,一股股藥味就從那裏麵飄出來。
“熬的是什麽藥?”於嬤嬤麵無表情的問道。
張媽媽低眉順眼地回答:“是觀中道長來開的方子,老奴是個睜眼瞎子,都是聽道長的吩咐。”
她剛說完,就聽從廂房裏傳出來一個清脆的聲音,“媽媽熬好了嗎?姑娘醒了。”
張媽媽還來不及應聲,就聽那廂房吱呀一聲,一個俏麗的丫鬟就開門出來了,正是金玉。
見到滿院子的人也驚了一下,看到於嬤嬤站在首位,立刻跑過來行禮。
“不知嬤嬤到訪有失遠迎,嬤嬤是來看我們姑娘的麽?正好,姑娘她剛才醒了……”
“放肆!”旁邊的紫衣厲聲打斷了金玉的話,無視她變得煞白的臉,訓斥道,“誰知道你們姑娘生了什麽病,要是把病氣過給嬤嬤如何是好?”
“無妨。”於嬤嬤抬手止住了紫衣的話,又看向金玉問道:“你們姑娘昨日都還隻是腰疾複發,這聽你的口氣,怎麽好像不單單是腰病這麽簡單了?”
金玉低頭行禮,“回嬤嬤的話,我們姑娘之前還隻是腰痛,也能下床走動。怎料她昨夜上山的時候過了風,不到半夜的時候就燒起來,天還沒亮,院裏的張媽媽就去請了道長過來診脈,說是先吃兩副藥看看。可憐我們姑娘,今早上竟是連床都下不來了。”
她一邊說著,一邊拿袖子沾了沾眼睛,又道:“我們姑娘千盼萬盼的,才有機會見一見殿下,這下又……”話還沒說完,竟掉下淚來。
金玉也是個容貌俊俏的小姑娘,這一掉淚就越發的楚楚可憐,讓人止不住心疼,可是於嬤嬤平靜的麵孔上卻絲毫不為所動,隻淡淡地說道。
“殿下也吩咐說零落姑娘身子弱,正好這次上山帶了醫婆出來,就讓她給零落姑娘瞧瞧吧!別年紀輕輕的,留下什麽不好的病根。”
於嬤嬤突然來這麽一招,金玉不由就呆住了,幸好張媽媽反應快,見她沒回話,立刻就上前拽了一把金玉,自己順勢跪下來,滿臉驚喜地道。
“多謝嬤嬤,多謝嬤嬤!這下我們姑娘,定能好了!”
金玉心裏急得不知如何是好,見到張媽媽這樣子,隻得直愣愣地附和著說了兩句話,覺得頭皮都發起涼來,連說了什麽話都不知道,就看到於嬤嬤帶著人往這邊來了。
再無可避,金玉來開門的時候,手指抖得不行,差點哭出來。
盡管金玉有諸多不敢表達出來的不願,還是免不了要打開房門,她戰戰兢兢地站在門口,看著於嬤嬤帶著人進去,還是張媽媽暗暗拉了她一把,她才記起來趕緊地跟進去,進門的時候還被門檻絆了一下。
“嬤嬤……”零落在榻上掙紮著,想要起身,眼看著又要倒下去,金玉連忙快走兩步,衝到榻前扶住了她。
零落順勢握住了金玉的手,安撫地捏了捏,就靠在了她身上,那樣臉色蒼白渾身無力的模樣,倒真像是生了病的人。
“聽說姑娘病了,老奴特意過來看看,還專程給姑娘帶了醫婆,她們都是宮裏給娘娘們瞧病的,姑娘放心,普通的頭疼腦熱都不在話下。讓她給姑娘看看,可好?”
零落輕點了頭,勉強露出一個虛弱的笑,伸出了手臂,“如此就多謝嬤嬤了,金玉,看座!”
金玉連忙拿了蒲團過來,於嬤嬤回了半禮,跪坐在下首,道:“姑娘客氣了,來人!”
話落,就見一個相貌普通,冷眉冷眼的婆子走上前來見禮,然後跪坐下來,“奴婢阮氏,給姑娘請脈。”
零落輕輕點了頭,又將手臂朝前伸了伸,那阮氏短粗的手指就搭上了她的手腕。
廂房裏安靜極了,所以人都在盯著零落的手腕看,金玉更是臉色慘無人色,若不是零落靠著她,她大概能癱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