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２２章： 手段
出了城，馬車速度還是不快，雖然官道還算平坦，但還是止不住偶爾會顛簸一番，尤其是越往山裏去，這官道也越發的坡陡彎急。
零落的感覺特別明顯，越往裏走，她的腰就越是不舒服，等到外麵終於來人通知說歇息的時候，她已經趴在車裏，半天都動不了了。
看著她小臉煞白卻還強打起精神的樣子，綠竹也忍不住心疼。
“我幫你按按，或者我扶你下車去透透氣？”
綠竹是真想幫忙，卻不知道從哪裏著手，外麵的金玉和夏草已經掀簾進來了，金玉一見零落那樣子，眼圈都紅了，不管不顧地撲上來幫她揉腰。
“都怪我，怎麽會忘了給你備墊子。”金玉哭喪著臉，都差點掉下淚來。
零落還淺淺笑道：“這都是老毛病了，哪裏值得你大驚小怪的，今日人多嘴雜，別傳出去讓人家說三道四的。”
又向著綠竹說道：“姐姐快出去透透氣吧，走了這麽久，姐姐也乏了。”
綠竹還有心不放心，“那你怎麽樣？”
零落回答：“沒事，我躺一躺就好了，謝姐姐關心。倒是姐姐，別忘了我們說的事，趕緊出去轉轉去。”
她一邊說著一邊朝綠竹眨了眨眼，綠竹微愣了一下，終是輕點了下頭，由夏草扶著下了車。
眼見著兩人走了，金玉才頓了一下，躊躇著低聲叫了一聲，“零落……”
“我沒事。”零落露出一個安撫的笑，自己往上坐了坐，“你把簾子給我掀起來透透氣，另外去找張媽媽給我拿墊子過來，她備了的。”
金玉沒動，“我先給你揉揉。”
零落按住她的手，漆黑的眸子直直看著她，“不用，快去！”
金玉被她不動聲色的眸色怔住，終是點了點頭，“我馬上就去，你放心。”
金玉先將簾子掀起來，又扶她坐靠起來，這才下了車。簾子掀開，遠處山巒的青翠之色就映入眼簾。此時，已有女眷陸續下車，此行本就女眷眾多，加之山路難行王府女眷又個個身嬌體弱，時不時就有嬌呼聲傳來。
零落斜倚在窗前，一手撐在後腰，一手搭在窗棱上往外看，不多時，就見金玉領著張媽媽急匆匆地過來，後麵還跟著早上見過一麵的紫衣。
張媽媽過來，麵目急切，“姑娘怎麽樣了？”
“不礙事的，你把墊子給我鋪上。”零落軟軟的直起腰，緩聲說道。
張媽媽很是麻利，直接將手裏的兩個包袱塞給金玉，“你去給姑娘鋪著，趁這會子，我給姑娘揉揉。”
金玉連忙稱是，兩人立刻動起來，零落解了腰間的白玉牌放在小幾上，讓張媽媽幫忙揉腰，她還不忘叮囑金玉。
“我的貼身之物，你記得幫我看著。”
眼見著零落這邊舒適了些，紫衣這才行禮說道：“嬤嬤差奴婢來問候姑娘，若是姑娘覺得不適，嬤嬤自當去稟明殿下。”
零落連忙搖頭，“多謝嬤嬤和姐姐的關心，我這是老毛病了，休息一下就好，哪裏犯得著叨擾殿下。有勞姐姐轉告嬤嬤，就別讓我拖了大家的後腿了吧，隻是，我這腰每犯起病來，就少不得要用藥酒，這酒味道大，倒是不好熏著同車的姐妹。能不能有勞姐姐幫忙問一問嬤嬤，讓我去後麵跟婆子們擠一擠。”
“這……”紫衣沉吟了一陣，視線掃過小幾上的白玉牌，然後道，“這哪有主子跟下人擠在一輛車上的道理，我去跟嬤嬤說說，看能不能給綠竹姑娘換一架車吧！”
零落感激一笑，“如此就有勞姐姐了，定不可因為我，而委屈了綠竹姑娘。”
“是，姑娘放心！”紫衣行了禮，就回轉去找於嬤嬤了。
不多會兒，綠竹就帶著身邊的林媽媽和夏草回來了，一同到來的還有紫衣。
“於嬤嬤替我安排好了，我等下就搬到柳夫人的馬車上去，倒是你，怎麽這樣客氣，讓我留下照顧你也是好的。”綠竹拉著零落的手，戀戀不舍。
零落柔柔笑著，“這滿車的藥酒味兒，我這常聞著的人都受不了，哪裏還能讓姐姐遭這種罪，隻是委屈姐姐半途換車，怕就怕那柳夫人……”
綠竹給零落遞了個眼神，截住了她的話，“都是自家姐妹，柳夫人也很關心妹妹的傷病呢，左右再有半天就到了，你放心！”
零落沒有說話，隻暗暗捏了捏綠竹的手心，兩人又說了兩句話，綠竹隨身的行李也拿完了。她搬走，張媽媽自然就搬著行李，來到了這架車上，這些都是紫衣使了人來做的。東西搬來搬去，到底還是驚動了平親王，快啟程的時候，鷹揚還親自來問了情況，見一切順遂，回稟之後，繼續上路。
一路走得很慢，到午時，正式從大路進入山中，這也不過才剛走了一半的路程，前麵便來傳令，就地休息，用過午膳再走。
這一次，零落的腰痛緩過來，也被金玉攙扶著下車來。綠竹早就過來了，同行而來的，還有一個熟麵孔春兒，她帶著一碟糕點過來。
“我們夫人聽說姑娘身體不適，這會兒也隻有這拿不出手的東西來聊表心意，請姑娘莫要嫌棄。”
零落趕忙讓金玉接了，“夫人客氣了，請春兒姑娘向柳夫人轉告我的謝意。”
金玉也很機靈，接糕點過來的時候，就順手塞了幾個銅板過去，這一切都被綠竹看在眼裏，然後，那唇角的笑意便更加輕鬆了。
等到春兒走了，綠竹才走近來攙住了零落的一隻手，還皺著眉憐惜地打量了幾眼她的後腰。
問道：“妹妹覺得如何？這越往裏，山路越是不好走呢！”
零落還是那樣溫和的笑著搖頭，“姐姐莫擔心，我這不是都能下地了麽，老毛病不礙事的。”
說話間張媽媽就來說可以用膳了，零落便邀綠竹一起，“姐姐跟我一起吧，這出門在外，又乏得緊，正好我們一起嚐嚐柳夫人送來的糕點。”
綠竹搖頭拒絕，“不了，先前答應夫人陪她一起用的，這次恐怕要辜負妹妹的好意了。”
零落連稱不敢，綠竹也並不多留，又叮囑了兩句，回前麵柳夫人的馬車去了。
馬車外圍皆是沉默冰冷的府兵，盡管因為避嫌都背向馬車而立，但終究還是外男，這會子要用午膳了，女眷們又紛紛進到馬車裏，零落自然也不例外。
一進來，金玉就壓低了聲音問道：“這些糕點怎麽辦？”
零落讚賞地看了她一眼，心想著金玉果真是大變了樣，聲音都甜潤了不少。
“自然是不能隨便就用了的，你覺得，我們要怎麽讓柳夫人相信我把東西都吃了，還要表現得很感激的樣子？”
零落這問題，讓金玉皺了眉，她想了好一會兒，才躊躇著問道：“我把這碟子送回去？”
“嗯。”零落點點頭，不再引著她自己想，而是緩聲道，“你不僅要把這碟子送回去，還要告訴她，這酥皮裏麵的桃花酪我很是喜歡，順便再向她打聽一下，是怎麽將那麽美的桃花做成餡兒，還能那麽甜美可口的？”
金玉驚訝地瞪大了雙眼，“桃花？你怎麽知道這裏麵的是桃花？萬一說錯了……”
“這個點心的名字，就叫做粉麵桃花酪，怎麽可能出錯。”零落慢悠悠地給自己斟了茶，還順便給她也倒了一杯。
“敘州有個桃李鄉，此地盛產桃李，也因此就有了這別具一格的桃花酪，這種東西，在別的地方是沒有的。除了柳夫人，我還真想不出在這平親王府裏，還有誰能做出這桃花酪來。”
“你又沒去過敘州，怎麽就知道這是那桃花酪？萬一是李花酪呢？”金玉嘟著嘴偏頭反問。
零落笑睨了她一眼，“平日裏讓你讀書，你總也不肯，這會子知道自己孤陋寡聞了吧！再說了，就憑我浸淫花草十多年的時間，難道連個桃花李花都分不清了麽？”
金玉一聽她提起讀書，隻吐了吐舌，飛快的將那桃花酪倒進帕子裏包起來，也不反駁零落了。
“把那帕子給我，你去外麵換張媽媽進來，等一下再送碟子過去。”零落直接拿了一個桃花酪在手裏把玩，頭也沒抬的說了一句，金玉應聲出去了。
張媽媽一進來就見零落雙眉緊鎖的樣子，忙問了一句，“有什麽不對嗎？”
零落輕“嗯”了一句，沒有再說話，隻是一味的翻看手裏的點心，然後又將其掰開，裏麵色澤豔麗的桃花花瓣便露了出來。
張媽媽湊近看了一陣，“恕老奴眼拙，這點心，看上去並無異樣。”
零落一臉嫌棄地將那被掰的四分五裂的糕點直接扔在小幾上，張媽媽趕緊抽了帕子給她擦手，就聽零落發出一聲感歎。
“那柳依依還是懂些道道的，居然還懂得在糕點中摻雜附子粉。”
張媽媽的手頓了一下，問道：“附子粉？那是什麽東西？”
零落無謂說道：“附子是一味藥材，敷在臉上可使肌膚白淨，是一味美容養顏的良藥。”
張媽媽被她說得一頭霧水，“既是良藥，姑娘為何會如此？”
“嗯！”零落一手叩在那小幾上，一邊慢慢說道，“良藥是良藥，不過是藥終究還有三分毒，這附子常用，不僅會讓女子不孕，還會讓孕婦落胎。”
“啊！”張媽媽一聲驚呼，白著臉就去掃小幾上的糕點，一邊還恨恨地道，“這柳夫人果真是沒安好心，年紀輕輕就這般歹毒。”
零落倒不甚在意，“媽媽不必如此，這附子不比麝香來得猛烈，隻有長期使用或者服用，才會有效果，就這一下，是不會出事的。”
張媽媽卻連連搖頭，仍是一副膽戰心驚的模樣，“姑娘還是小心一些，這些醃臢東西，姑娘以後都不能碰，絕對不能碰。”
零落隻得應了，“好好好，不碰，你把這東西收好，回頭再打聽一下，柳夫人可還給別人送了這東西？”
又道：“看來，這雲嶺山的傳說，皇室辛秘，還不止綠竹知道啊，這還在半路，就有人開始使這些手段了。”
張媽媽已經將那桃花酪仔細收在帕子裏，聞言也跟著歎了口氣道：“這高門大院，自古以來就沒個幹淨的。”
“是嗎？”零落眯了眯眼，袍袖下的手指又搓在一起，狀似漫不經心地說了一句。
“我倒要看看，這些人還能使出些什麽手段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