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傳說
那一聲拖長的聲調之後，就見有府兵抬著轎椅往這邊而來，一共兩乘，前麵轎椅上的人，自然就是多日不見的平親王李承昊，落後兩步過來的，正是那令柳依依嫉妒能陪侍在側的婉芝。
零落就那麽匆匆撇了一眼，就趕緊隨眾人一道蹲身行禮，齊呼：“參見殿下！”
女眷的聲音齊整又清脆婉轉，這樣子行禮也有幾分擋不住的嫵媚之色。然後，就聽李承昊略微清冷的聲音響起。
“免禮吧！”
“謝殿下！”
然後又聽李承昊說了一聲，“此次有勞於嬤嬤了。”
零落隨眾人起身，略微抬眼去看，就見李承昊正低了頭跟於嬤嬤說話，說話間還甩了一下袍袖，他那一身雲白暗紋的錦袍，就那麽垂下來一截。零落的視線不免就落到了李承昊那衣袍下的右腿上，心下大約明白過來。
究竟是誰，能讓定妃娘娘親自來試探平親王的腿疾。
一想到可能是那人，零落漆黑的眸色就暗沉下來。
李承昊跟於嬤嬤說了兩句感謝她的話，就揮手讓府兵往外走。他一動，後麵的女眷也自動排成一列往外去。
現在王府姬妾中就隻剩零落與綠竹還梳著少女發髻，這種情況下，她二人自然又排到了最後。
大門口，一字排開數架馬車，最前麵的那一架是典型的皇家親王規格，車身寬大又華麗，車前的四匹駿馬，也皆是毛色油亮健壯有力的良駒。後麵的，就都與普通馬車無甚差別，要說特別，大概就是每輛車上都有著平親王府特有的標記。
於嬤嬤帶著身邊的宮女，開始引領女眷們上車，除柳夫人獨占一架馬車之外，其餘各人都是每兩人一架車的安排妥當。零落和綠竹落在最後，自然就是她二人一起。
她們排在最後，正好給了零落看向前麵的時間，就見那李承昊被近侍架著，右腿並不沾地，那近侍又都是武功高強之人，兩人輕鬆便將他架上了馬車，由鷹揚扶了一把便進了車內。
零落忍不住彎了彎唇角，這平親王裝得也太逼真了些。
“姑娘小心些！”
一道清澈的聲音似清泉般淌過，零落含笑看過來，就見來引她上車的宮女，麵目清秀，神色穩重，一看就是經過良好調教的。
零落猜想，這大概就是那個紫衣了。
果真，這宮女朝零落微躬了身，道：“奴婢紫衣，見過姑娘。”
零落順勢讓她扶了自己一把，上了車轅朝她甜甜一笑，“謝謝姐姐！”
紫衣連稱不敢，又溫和有禮的去扶綠竹上車。
這馬車內算不得寬敞，內飾也是簡單實用奢華不足，零落與綠竹分坐兩邊，金玉與綠竹身邊的夏草就隻能留在外麵，剛才坐定，金玉的聲音就傳了進來。
“姑娘坐好，我們啟程了。”
馬車立刻就動起來，速度不快但卻極穩，就連夏草進來擺在小幾上的茶水點心，都沒有大為晃動。
“零落，我能就叫你零落嗎？每次叫姑娘我都覺得挺生分的。”綠竹靠在墊子上，神色慵懶地說話。
零落倒坐得端正，聞言笑了笑，“本該如此的，你我二人一見如故，我以後也就直呼姑娘的閨名了。”
“那敢情好，我虛長你兩歲，就托大叫聲妹妹了。”
綠竹雀躍起來，說話間就從隨身的包袱裏取出一張棉墊子來，一邊給零落往身後塞，一邊關切地說道：“一看妹妹就是不常出門，那紫雲觀還遠著呢，妹妹的腰又不好，快快墊好，否則有你的苦頭吃。”
零落也不客氣，任她替自己墊好，“多謝姐姐記得，這還是我第一次出這麽遠門呢！姐姐以前去過那紫雲觀嗎？那裏果真有那麽靈驗？值得定妃娘娘來督促殿下上山去。”
說話間，零落的臉就紅起來，綠竹看得清，低低笑了兩聲，說道：“聽說是極靈的，你以往在宮中沒聽人說起過？”
零落立刻來了興致，那清澈黑亮的眼睛冒著好奇的光，她輕攀著綠竹的胳膊，軟軟地撒嬌，“好姐姐，你就給我講講吧，打發下時間也是好的。”
綠竹也不扭捏，換了個舒服的姿勢，慢慢講起來，那清軟的聲音和著碌碌的車轍聲，很是好聽。
“這紫雲觀，早在百年之前就已存在，傳說，那時天下大亂，而那紫雲觀也還隻是雲嶺山上兩個世外方士的棲身之所。
因雲嶺山地勢險要又山高林密，更有林中瘴氣作為屏障，竟成為了亂世之中難得的清淨之地。當時益州百姓受戰火所累，不得已逃入山中，就正是這紫雲觀的二位方士，憑這崇山峻嶺保護了一方百姓。
後又傳說，大越開國國君在戰場上被敵所圍，正在走投無路之時，便有這紫雲觀的方士夜觀天象，發現紫微星衝破雲霧，於是受命於天意，將國君引入雲嶺山內。
後麵更是輔佐國君大敗敵軍，這才有後來大越的建立，聖祖皇帝陛下論功行賞之時，紫雲觀便首當其衝，但那方士乃世外高人，就在聖祖皇帝登基之日便已悄然離去。
聖祖皇帝遍尋不著，隻得加封那紫雲觀世代受皇室供奉，享永世香火。聖祖駕崩之後，登基新君又在雲嶺半山新建了紫雲觀，加之這雲嶺山風景秀麗，曆來就是達官貴人暢遊之地，不知從何時起，每年春秋兩試之後的舉子都有來這紫雲觀的習慣。
自此之後，更是香火不絕。”
“我原來倒是聽說過這紫雲觀，隻是不知還有這等來曆。”零落輕念了一句，沏好一杯茶遞給綠竹，“姐姐講的口幹舌燥的，先歇一歇。”
綠竹接過茶杯輕抿了一口，“可不是嘛，還有傳說比這更神奇的呢，說是有人親眼所見，那兩位輔佐聖祖皇帝平定天下的方士得道升天，言之鑿鑿，說的跟真的一樣。”
零落笑容純善，那樣子也是沒有懷疑地點頭說道：“我也覺得可能是真的，那方士既輔佐了聖祖，又拯救黎民於水火，定能得道升天的。”
看著她這副堅信的表情，綠竹又是一陣掩嘴輕笑，那雙鳳眼裏一直裝著的探究之色終是褪了去。
零落俏臉微紅，略有些氣惱地恍然大悟道：“姐姐是在逗我玩的吧，虧我還那麽相信你，不理你了。”
綠竹扯住了她的袖子，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好妹妹，我哪裏有騙你，這雲嶺山的傳說，都流傳百年了，隻不過，我沒想到你還真信這飛仙的事啊！”
零落還噘著嘴，半扭了頭，卻無比認真的說道：“姐姐盡管去笑吧，這仙人的事，我從來都是寧可信其有的。”
綠竹討好般的扯過她的衣袖，有些神秘地壓低了聲音道：“不逗你了，姐姐跟你說件更神奇的事，你原諒我好不好？”
零落心裏一跳，麵上卻帶著些許懷疑又好奇的神色，轉頭過來，勉強問道：“什麽事？”
綠竹聲音更低了，“你知道定妃娘娘為什麽那麽相信，我們跟殿下上山去就能得子麽？”
零落咬著唇，臉更紅了，一副嬌羞不已的模樣，更是隻搖著頭，話都不說了。
綠竹湊過來，得意一笑，“那是因為，皇宮裏有個不傳的辛秘之事，凡是我大越曆代君王，隻要是帶著妃子上紫雲觀去住個十天半月，一下山，就必定有孕。”
“啊！”
零落一聲驚呼，被綠竹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她貼耳囑咐。
“這可是我花了五十兩銀子，才從一個老宮女嘴裏打聽到的，這事就你我二人知道，千萬別傳出去。”
零落瞪著水靈靈的大眼睛，連連點頭，綠竹這才放心的放開了手，就見零落細細喘著氣，過了好一會兒才一把抓住了綠竹的手，帶著明顯的激動說道。
“姐姐一定要把握住這次機會。”
綠竹麵上也露出一抹羞澀，鳳眸微閃，有些低落的道：“殿下並不喜歡我，我告訴妹妹這件事，是想把這個機會留給妹妹的，你是殿下親自求來的，殿下定是喜歡你的。”
零落卻苦澀地搖頭道：“哪有的事，殿下要了我來，大概隻是想跟太子殿下爭一爭，我也被召了兩次，若真是想要，我如何還是現在這個樣子。”
綠竹大約想著真是這麽回事，一時找不到話來說，馬車裏霎時安靜下來，氣氛有些凝重。不知外麵走到了哪裏，馬車突然有些顛簸，車轍聲也越發的大。
零落看著綠竹半垂著頭沉思的模樣，握住了她袍袖下的手，聲音雖慢卻堅定無比地說道。
“殿下對我有戒心，但姐姐需要的，就隻是去殿下露一露臉，我相信以姐姐的才貌，殿下一定是喜歡的。”
眼見著綠竹抬頭起來，零落握著她的手越大大力。
“若是姐姐有子，一定能母憑子貴當上側妃，到時，就有我們姐妹的出頭之日了。”
綠竹並沒有完全解除戒心，而是說了一句
“你也可以。”
零落的笑容苦澀又無奈，搖頭道：“我雖自幼長在宮中，卻是官奴出身，上不了玉蝶的。可是姐姐家世清白，你跟我不同，我隻求姐姐往後，對我照顧一二，讓我能在王府裏安然度過下半生就行。”
說完又是無可奈何的一笑，“姐姐知道的，我不過就去獻了兩回舞，就被柳夫人叫去敲打了一番。”
綠竹又看過來，雖然沒說話，卻已反手握住了零落的手，臉上一貫的嬌弱都帶上了堅定之色。
零落朝她溫婉一笑，“有需要妹妹做的事，姐姐盡管開口。”
綠竹還是沒說話，而是朝她淺淺一笑，那笑容溫柔美麗，就如春暖花開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