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出行
九月的平親王府，除了月例拖了幾日，並沒有值得讓人注意的事情發生，到了下旬，天氣陡然涼下來，就到了益州一年之中最好的時節。這個時候，也是城外紫雲觀最是遊人如織香火鼎盛的時候。
每年的這個時候，益州城內的達官貴人富紳巨賈都會上那紫雲觀住上幾日，還願上香聽經論道。
今年回到益州的平親王，自然也不會錯過這個活動。並且，早在月初的時候，定妃娘娘就傳了懿旨，要府內姬妾陪平親王一起上紫雲觀去住上十天，以求平親王早日得子。
今天，就是上紫雲觀的日子。
天還沒亮零落就起了，墜兒送早膳進來的時候，她正倚在榻上看書。
“現在什麽時辰了？”零落問了一句。
墜兒蹲了身，“回姑娘的話，醜時剛過。”
零落放下書冊坐起來，一邊理著袍袖一邊問道：“外麵怎麽樣了？”
墜兒垂著臉，一字一句說得極為清晰，“於嬤嬤醜時便起了，她身邊的紫衣姐姐也專門來過。”
零落正理著腰帶的手停了一下，抬眸問道：“什麽姐姐？”
墜兒飛快地看了她一眼，又垂下去，回答：“紫衣姐姐，是於嬤嬤身邊的一等宮女。”
聞言，零落的唇角彎了彎，似是自言自語地說道：“於嬤嬤身邊什麽時候帶了這麽個宮女？”
墜兒卻很認真的答道：“之前於嬤嬤奉旨入府的時候，身邊就帶了四個人，這不是今天要上紫雲觀了，她怕人手不夠，才專程跟定妃娘娘請旨，要了這個貼身大宮女過來。”
她又道：“紫衣姐姐是昨晚進的府。”
零落深深看了一眼低頭順眉站在門廳處的小丫鬟，唇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
“擺飯吧！”
“是！”
墜兒走進來將食盒裏的早膳擺出來，屋子裏很安靜，墜兒的手腳也是極輕，零落慢慢走過來坐下，看了一眼桌上簡單的稀粥小菜，大概是時辰尚早，沒什麽胃口。
“姑娘好歹吃一點，此去紫雲觀要走上一天呢！”墜兒見她半天不動箸，低聲勸道。
零落“嗯”了一聲，又道：“你去叫金玉進來，順便再去幫張媽媽點一下，看東西都帶齊全了沒，我們第一次跟著殿下出門，都警醒一些，別失了禮。”
墜兒得令去了，零落就坐在桌邊，將這幾天府內的情況，仔細想了一遍。
定妃娘娘突然親下懿旨要平親王上紫雲觀，還指定要府內姬妾相伴，更是遣了身邊最得力的於嬤嬤來打點這件事。
雖說有求子作為緣由，但是這陣仗也未免太大了些。但若是有疑，定妃娘娘又卻是這世上最不希望平親王出事的人。
那麽，這次雲嶺之行，到底有什麽門道！
零落陷入沉思之中，就連金玉進來也沒覺察。
“零落……零落……”
金玉一連喚了好幾聲，零落才回過神來，“你在想什麽這麽入神，趕緊用了早膳，張媽媽說了，今日萬萬是不能晚到的。”
零落一笑，“太早了吃不下，你記得將我們自己做的糕點多帶些在路上用，另外別忘了我們的花茶。”
“知道了，張媽媽早預備好了，一早還讓我檢查了幾遍你的隨身物品，預備的衣裳帕子繡鞋，胭脂水粉和首飾，都備好了的。”
金玉說得極為詳細，她現在跟著張媽媽，就像零落說的那樣，多做事少說話，得了張媽媽細心指點，不過十來天的時間，就感覺像變了個人，再不似往日那樣莽撞。
之後又叮囑零落道：“張媽媽讓我來提醒你，別喝太多茶水，路上不方便。”
零落有些欣慰的點頭，她雖然不想讓金玉褪去純真，但更希望她能早日獨當一麵。因為她太需要個貼心的人，而金玉，就是最佳人選。
“這早膳就不用了，你拿出去處理掉，再把東西拿回來，我用些糕點就好，張媽媽昨天抽空去給我買的紅豆糕，我看就很好。”
零落想了一下，又囑咐金玉，“你給我帶幾本沒有批注過的書，就不要帶筆墨了。帕子這個東西也要有數，不需要太多，帶三四張換洗的就行。另外，我隨身的玉牌，也不用帶，就這一個就好，你得多幫我看著，不能讓我的隨身物品失了去。”
金玉看一眼零落腰間常戴的這個白玉，鄭重地點頭，“我省的，你放心，定不會讓人鑽了空子。”
零落就笑，“倒不全是這個原因，不過就是不想太麻煩而已，我們收拾一下吧，今天這個場合要去的不早不晚才最好。”
一切收拾停當，也才到寅時正，零落將張媽媽和墜兒都叫進來說話。
“這次去紫雲觀，是我們隨殿下第一次出門，張媽媽你是老人了，經驗足人也穩重，這次就由你跟金玉陪我一起去。我們院子裏人少，隻能委屈墜兒留下看家了，等以後有機會了，我再帶你出去玩兒。”
零落清軟的聲音，就像清泉一般緩緩流動，屋裏的三人行禮稱是，又過了兩炷香的時間，張媽媽就說可以讓府兵來拿行李了。墜兒趕緊出去叫人，之後金玉先隨府兵往外去，零落跟張媽媽落後一步。
長廊上懸掛著的宮燈，將王府照得亮如白晝，由於梨苑離前院最遠，這會子走在院內，難得的安靜。
張媽媽就跟在零落身後低聲說著話，“今日不知有多少人在看著，姑娘定要小心。竹汀那邊，去的也是那個貼身的奶媽和陪嫁進來的丫鬟。另外，聽說因為殿下召了婉芝夫人陪侍，棠廬那位正在火頭上。”
“嗯”零落輕應了一聲，又問，“蓮境那邊有什麽動靜沒有？”
張媽媽想了一下，回答：“沒有，一切正常。”
零落沒說話，隔了好一會兒才輕吐了口氣，說道：“媽媽，於嬤嬤身邊那個新到的大宮女，叫紫衣，你幫我注意一下。”
“是！”張媽媽沉吟了一下，才應聲。
出了二門，就看到有府兵停著幾頂軟轎在此等候，零落果真到的不早不晚，就上了前一頂，往大門去了。
到了大門處，於嬤嬤和身邊的宮女不知已等了多久，零落帶著張媽媽去跟於嬤嬤見了禮，就退回來規矩地站在角落裏。
才剛站定，綠竹就靜悄悄的靠過來，身邊果真帶著那個林媽媽，她那個貼身丫鬟倒是不在，大概是去看著行李了。
“姑娘來的正好，我早到了一些，無聊得緊。”綠竹綿軟的聲音，就像她的容貌一樣惹人憐惜。
零落笑笑，壓低了聲音，“你別笑我，我是貪睡了一些。”
綠竹掩住了嘴，無聲又秀氣地笑，然後說道：“零落姑娘真是個真性情的人。”
零落眨了眨眼，漂亮的大眼裏清澈見底，她有心試探的說了一句，“你快別說了，上次就因為我這直來直去的性子，惹了柳夫人不快。”
綠竹出乎意料地勸道：“她也不過性子要強了一些，你不也說過她沒有壞心思，過去的事，就別放心上了。”
零落連連點頭，“姑娘說的是，我就是這麽順口一說，沒什麽的。”
眼看對話有些尷尬，身後的張媽媽就在這時出來插進了一句，“老奴看金玉姑娘年紀輕，力氣也小，老奴這就去看行李，換了她過來陪姑娘說話。”
零落應了，張媽媽行禮走了，之前聊到尷尬處的話題，自是揭過不提。
金玉很快就過來了，綠竹身邊的林媽媽也意外的請辭去換了丫頭過來，那離去的林媽媽，沉默寡言卻是一副精明幹練的模樣，引得零落多看了兩眼。
而綠竹也顯然對張媽媽上了心，狀似無意地說道：“我看姑娘身邊的這個媽媽，倒是個貼心的。”
零落的表情純善又有些迷茫，答道：“我進府來，身邊就帶了個金玉，這張媽媽是王府的老人了，聽說是家生子，也多虧了她時常照顧我。”
“是家生子嗎？”綠竹追問，又道，“我怎麽聽說，隻是八年前賣身到王府的討飯婆子呢！”
零落晶亮的眸子微不可察地閃了一下，臉上的表情更加驚奇了，“那姑娘說是，大概就是吧，哎，原來她也是個可憐人。”
綠竹探究的視線深深落在零落身上，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溫婉起來。然後，兩人又扯了一些不鹹不淡的繡品首飾，說話間，又有軟轎陸續的到了，門庭處霎時變得擁擠起來。最重要的是，遠遠傳來了傳報聲。
“殿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