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糖畫與靈芝
靈之震驚得一時還說不出話,半晌才憋出一句:“……極好。”
“你喜歡便好。”月僚麵上笑著,暗自卻鬆了口氣……關於房屋構造、家居安置,他可以算是極不擅長。好在靈之也不是很挑剔,這才讓他蒙混過關。
月僚任靈之在這間不大的小屋中左摸右摸、東看西看了好一會,才叫住了她:“過幾日,我會離開幾天,去處理些事,不能帶上你。這一片區域,受我結界守護,應是十分安全,你且放心待在這裏,閑了就出來逛逛。”
月僚話沒說完,就看到原本興致勃勃的靈之垂下了眉眼。即使不用讀心,月僚也知道她不高興了。
不開心是自然的,月僚的這句話,讓她想到了山神。當初在山上時,山神也總是這樣,嘴裏說著有事有事,轉頭就走了。現在出了山,月僚卻也是如此……
他們的世界裏有太多不能對她說的事,這讓她一邊感到不理解,一邊十分委屈……
靈之放下手中把玩的玉杯,默默地站在一邊,像一棵小樹般一動不動。
月僚看出她的情緒,轉移話題建議道:“我們去街上走走,可好?”
“不要。”靈之一口拒絕,並無興致。
月僚也不急著勸,慢條斯理地推開窗,讓街上熱鬧紛呈的聲音傳得更大些。他探出身看了看街上,若無其事地自言自語道:“今天,這街上有人變戲法啊……胸口碎大石、吞劍、走單繩……好!”
聽起來月僚似乎在對外麵的表演者遠程喝彩。
“小朋友,你這手上拿的是什麽呀?”他似乎又和小孩子聊起了天。
“是糖做的小兔子!”稚嫩的童聲回道。
“糖還能做成小兔子?”月僚驚訝得有些誇張,“誰給你做的呀?”
“那邊有個老爺爺,一銅板就能買一個,他什麽都能畫給你!”
“真的啊!”月僚眉角一挑,作出兩眼放光樣,一理衣擺道,“那我一個人去瞧瞧熱鬧好了。”
說著就要走,衣袖卻傳來一股勢不可擋的力量,險些拽撕了衣角。
隻見靈之雖背著身,卻伸出了一隻手,死死地抓住他的衣袖,耳朵有點泛紅。
她回過頭,嘴像被黏住了似的,甕聲甕氣地道:“我也要去。”
“好。”月僚淡然應道
街上。
人族集市,與妖族夜市不同,若說妖族的夜市有些冷清,那人族的集市則呈鼎沸之態,大大小小,沿途皆是吆喝之聲:“符紙!驅妖!神仙水!走過路過別錯過,看一看啊看一看,一瓶保妖魔不侵,兩瓶保長命百歲啊!都來看一看看一看!”
身為這條街上唯一的妖,靈之不禁挑起了眉頭,雖然她知道這隻是人族自保的手段,可是她還是有種被針對了的感覺。靈之拉過月僚的手,站到攤子前。
那攤主喋喋不休地在和她推薦自己的“神仙水”有多好,靈之卻一個字都不想聽。
靈之的不耐煩全然表現在臉上,那攤主也不自找沒趣,轉頭就和一旁看起來很和氣的月僚開始推銷,說這樣好那樣好。
月僚一邊禮貌地與小攤主搭話,一邊關注著靈之的動作,隻見她拿起一瓶藥水,放在自己鼻子下晃了晃,嘴角下撇,眉間上揚,一副不屑的模樣。
她放下瓶子,拖著月僚就走了,卻沒發覺,月僚在被拖離攤子前,往那小攤主手裏丟了一串銅錢。
“那攤主是不是騙人的?我試過了,根本沒用!”靈之此前一肚子的火氣,都發在這裏了,不免顯得有些無理取鬧。
月僚卻很有耐性地向她解釋道:“那符咒藥水對付百年以下的小妖怪還能有些用,對上你……那效用恐怕就像一縷飄渺青煙,會在瞬間化為無形。”
所以那小攤主也不能算是騙子,在與他對談的期間,月僚一直在用讀心窺探他的想法,得知這些道具都是他自己研究出來的,雖然效用還不明顯,可是這種研究對人族的意義至關重要。
月僚能夠預見,對上生來強大的妖魔二族,人族想要生存下來,必須得借助外力,而這所謂的外力,這些道具——即使現在還不完善,但在未來,一定能成為人族抗爭他族的籌碼。
這邊月僚正在暢想未來,那邊靈之也陷入了浮想聯翩,她沉默半晌,突然雙手一插腰道:“我太強了。”
“是什麽讓你得出這樣的結論?”聽到這一句,月僚不禁瞥了她一眼。
很難想象她在見識過與龍族一戰後,還能發出這樣的感慨……一般生靈在親眼看過龍族之後,隻會覺得自己與塵埃一般渺小,甚至會陷入抑鬱的情緒中不能走脫。
麵對月僚的不解,靈之毫無愧意地道:“我的實力嘛……雖然不值一提,但我身邊站的可是天下第一的月僚,有他的保護,難道我還不算強嗎?”
月僚看著她豪氣的背影,流露一絲說不出是讚成還是不讚成的複雜目光,最終點點頭應道:“言之有理。”
“對吧!”靈之回眸,對他挑起嘴角。
一笑生花。
月僚覺得自己愣住了,此刻的時間變得纏綿又粘稠……那一刹,他說不清愣住的是自己,還是整個世間。
“那邊的少爺,姑娘!”街邊一聲吆喝把月僚帶離了稍顯奇異的空間,他轉過頭,看向聲音的源頭——一個胡茬花白,身子看上去卻很硬朗的人族老者,身前擺著一個小攤子,麵前插著幾支竹簽,上麵是各式各樣的糖畫。
果真如那孩子所說,有各種動物,還有人的模樣,無一不活靈活現,栩栩如生。那個勾起了靈之興趣的糖畫,看來便是出自這老人之手。
“我看這位姑娘笑得明媚,不如老朽照著姑娘的模樣,給姑娘做幅糖畫吧。”那老人笑著道,眼中盡是慈祥,他看到靈之,便想起他的女兒……若是她還活著,必定也與她一般年歲了。
老人心中想著,卻不知道,自己麵前的,是一隻三萬年的大妖怪,無論如何,他的女兒也不能和她一般歲數。
老人心中所想的這些事,月僚知道,靈之卻不知道,她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他攤上的糖畫上。這糖的香氣……不知為何,讓她想到了月僚。那日初見時,月僚身上的氣味,便如這糖畫的氣味一般吸引著她。
她擺擺手,對老人道:“可以畫其他的嗎?”
“當然,你想要什麽?”老者已經拉起了糖絲,一副準備就緒的樣子。
靈之拿手比劃著道:“我想要畫個靈芝,就是圓圓的、扁扁的……”
說著說著她都笑了:“您能看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