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棋盤上的意外
逢生也不為自己爭辯,沉默不語,承受著聖古的恨意。
風垚看不下去了,出言反駁道,“月人救她,是月人自己的意誌,你恨她,全無道理。”
聖古給了風垚一個憐憫的目光,道:“又是一個被逢生騙了的可憐人。”
“你說什麽?!”風垚被他古怪的眼神弄得滿心怒火,就要安耐不住。
“就讓我來告訴你真相吧。你若知道所有的真實,便會理解我做的事,甚至會與我一樣恨她。”聖古超然脫俗地說著無比殘忍的話,風垚白日對他說的話,被他帶著嘲諷、大差不離地還了回去。
風垚聽出了他話中的意味,眯了眯眼睛。他倒要聽聽,他想講什麽故事。
“妖國初建,得一人間術士預言,風狐一族,王不過五,後得解決之法,便是這玉繭所生之物……”
“也許你可以講些我沒聽過的。”風垚沒耐心地打斷他,妖族的曆史,還需要他跟自己講?
聖古瞥了他一眼:“那個人間術士,是萬年前,逢生先祖化形,降臨妖都,相幫於妖族。”
這件事,風垚當真不知道,可他嘴上不輸,故作淡然道:“是逢生先祖又如何,這也不奇怪,想想人間一直沒出什麽人才,怎可能剛巧就萬年前那一個。”
聖古不揭穿風垚的嘴上逞強,接著問道:“那你可知,逢生先祖拿什麽延續你風狐一族的氣運?”
“自然是些奇奇怪怪的法術。”
“錯。”聖古淡淡道,“他用的,是仙族的氣運。”
“什麽?!”這回,風垚強撐不住了,跟著墨麟驚呼出聲,就連逢生都睜大了雙眼,一副難以置信的模樣。
“逢生先祖,在此設陣,萬年來,日日夜夜,源源不斷偷取仙族的氣運,凝結於繭中,隻因每日隻取絲毫分量,才讓仙人蒙在鼓中,不明真相。”
聖古轉過身,直直站立,凝視逢生道。
“仙族因氣運流逝,壽命逐年縮減,故而動了人間的氣運,引起人間禍事。發生在瀧文身上的災難,歸根到底,都是你們逢生所致,你們怎麽有臉麵以救世為己任?什麽逢生救世,分明是禍世逢生。”
“聖古,無論如何,你這話說得太過分了。”墨麟掙紮起身,擋在逢生與聖古之間,隔開他咄咄逼人的視線,“若真如你所說,那這件事,全是逢生先祖的意誌,與她沒有關係,”
“沒有關係嗎?”聖古嗤笑一聲,“你可知道,逢生一族的記憶,世世代代,皆有傳承,你怎麽肯定,這個女人不知道她先祖的計劃?!”
聖古怒視著墨麟身後的逢生,墨麟似乎也有些動搖了,他回身向她看去,想要從她口中求得一個答案。
在兩人的目光下,逢生搖頭。
她的動作前所未有的迅速,麵對聖古的控訴,顯然,她也有些慌了……
她的記憶中,沒有聖古說的這些。她能察覺到,先祖並未傳給她全部的記憶。
比如,他留下了《風月》一曲的曲譜,卻未留下他曾化身人間術士,與妖王相交的記憶。
比如,他留下了如何延續妖族氣運的方法,卻沒有告知後人,這個陣的作用,是用來竊取仙族的氣運。
聖古說的這些,她的記憶中真的沒有,若是她知道,定然不會讓這事發展成如今模樣。
墨麟在看清逢生搖頭的瞬間,就堅定了心智,回過頭來對聖古道:“我敢用生命為她擔保,她是真的不知道她先祖的所作所為,並非是如你想象的那樣。”
“你的生命……”聖古幾乎要笑出了聲,笑得眼角都隱隱濕潤,“你的命是拿月人的命換的,它應當屬於月人,你憑什麽用它替別人作保?!”
“……你說的沒錯。”
“不對!”風垚一直在旁低頭思考什麽,此時總算想清了。
“雖然我對逢生不算了解,可是天下術法,萬變不離其宗,妖與仙爭鬥上萬年,敢說對於仙術陣法,還是懂些皮毛,你說逢生先祖在此設大陣,竊仙族氣運,可相應的,必須要在仙族境地設下相似的陣法建立聯係,才能進行傳導。妖都的陣,就在本王王宮正下方,想必仙族的陣,離東君也不會太遠,這樣一個陣,要如何隱藏萬年,不被仙族發現?”
“聯係?”聖古眼角一跳,仿佛風垚說了一個極其好笑的笑話,“仙族與逢生先祖的聯係?哈……哈哈哈……”
“你笑什麽?!”風垚道。
聖古的笑聲戛然而止,悲憫地斜視風垚道:“他想要與仙族建立聯係,哪裏需要設陣……仙族,本就是他的血脈。”
“你說什麽?!”
“我說,”聖古一字一頓道,“仙族,是逢生先祖的血脈。”
風垚已經數不清自己在短短一個時辰內吼了多少句“什麽”,他以為自己就要震驚得麻木了,聖古卻總能突破他的極限,讓他再起一身的冷汗。
“仙族,本就是逢生的先祖與人族所誕下的孩子。”聖古道。
“世間皆知,仙族的起源是人,他們隻道,是人族中出了些身懷異稟的異類,卻不知,這些特殊之人,之所以成為仙,是因為擁有了他一半的血脈。
“所以你說,逢生先祖與仙族的聯係,需不需要用一個大陣來維持?”
聖古看向風垚,眼神完完全全像在看一個傻子,他不再管風垚或墨麟,一步一句,向逢生踏去。
“你的先祖,早在萬年前,就算到了萬年後的現今。他算到了會有你這麽一個優柔寡斷的傳人,他算到了你與妖都的友情,他算到了你會用命救下那個祭品……”
聖古越說越是激動,身上突然釋放的妖力也越發控不住,幾乎成為實體,爆發出來,整個密室都地動山搖,時不時落下碎石灰塵。
“他在萬年之前,就找到了月人,他與月人相知、相愛,可在我看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月人犧牲自己救你……而我,就是他棋盤上的一個意外,可有可無的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