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該恨的人
一切發生的都太突然了，月人突然出現，又毫無征兆地消失……
她死了嗎？
風垚愣在原地，甚至懷疑自己，剛剛出現的月人，是不是他為了排憂解難而幻想出來的虛像。
他正這麽懷疑著胡思亂想，麵前側躺在地的逢生突兀地睜開了眼。
風垚感覺自己的心髒好像被人捏住，重重地砸在地麵上，驚得背後皆是冷汗。
“逢，逢生？”風垚試探著喚了她一聲。
像詐屍一樣的逢生聽到聲音，眼眸轉動，看向風垚。
這是什麽情況？
風垚與逢生心中，皆是這句問話。
逢生嚐試動動手腳……僵硬得很。
她雖沒體驗過死的感覺，可是不難推斷…這便是屍僵吧。
若非她死而複生，怎麽可能見到風垚與墨麟？
她掙紮著想要坐起來，可是關節肌肉尚未複原，終是沒能好好坐起，隻得半撐著身子，問一旁看起來好像知道什麽的風垚道：“發生、什麽？”
比起告訴墨麟逢生死了，還是告訴逢生月人死了更輕鬆些，風垚醞釀著回答。
“你施法之後，月人，突然闖進來，說了些有的沒的……然後融進你的身體……就消失了，再後來，你就醒了……”
風垚的話斷斷續續，可其中含義已是顯而易見。
月人犧牲了……以她數萬年的修為，和草藥大妖的形體，令換命給墨麟的逢生重回世間。
逢生聽到一半時，便緊皺起了眉心。
風垚心中歎氣。
想來他有多害怕麵對失去逢生的墨麟，她就有多不敢麵對失去月人的聖古。
月人的死，免了他不少的麻煩，倒是輪到了她絞盡腦汁。
事不關己的風垚勉為其難地安慰道：“那什麽……你別太傷心了，說到底，這也是她自願的……”
風垚話沒說完，一股強烈的氣息憑空出現在密室之外，還未待他們反應，石門連著山壁，轟然碎裂，像被巨人一拳擊中，碎石直飛出去，牢牢嵌入對麵的石壁中。
塵煙之中，一個身影悠悠走了進來，踉踉蹌蹌，腳步虛浮。
來人現出身形，是聖古，可又不像聖古。
他周身裹挾著琥珀色的薄霧，步步生煙，每踏出一步都像踩在雲端。他的形容未變，卻又處處透著前所未有的莊重與尊嚴。
更令風垚震驚的，是他體內深不可測的渾厚妖力，在他的印象中，聖古隻是個幾乎沒有妖力的半妖。
他的妖力，溫潤、平和，可他的表情，卻不是如此——聖古在哭，沉默無聲地淚流滿麵。
他那雙如同彩色寶石般的雙眼，從風垚、到他懷中抱著的墨麟、到滿臉痛苦的逢生……他一一掃視著他們，一遍再一遍。
“月人呢？”他終於開口，問出的話卻是一把利刃，結結實實紮進了逢生的胸膛。
一片寂靜。
逢生低垂下頭，不敢看聖古的臉。
她想逃避時，便總是這樣，連風垚都摸清了她的習慣。
也是，月人死去的這件事，還是由他來說，比較容易開口。
“你先冷靜……”風垚剛出聲，卻被聖古一口打斷。
“我問，月人呢？！”聖古一聲妖力，不曾收斂，聲音被妖力放大數倍，帶著威壓，不停在密室中回響，驚醒了風垚懷中的墨麟。
他睜開眼，什麽都不知道，隱隱約約看見逢生趴在地上，還未開口，問她怎麽了，就聽見好像是聖古的聲音問著月人。
下一秒，他就聽見腦袋上方傳來風垚帶著怒氣的回答：“她死了。”
“什麽？！”
這聲驚歎並非來自聖古，而是剛剛轉醒的墨麟。
反觀聖古，得到這個答案後，沒有訝異，好像早已預料，問這一句，隻是為了發泄罷了。
“月人死了？發生了什麽？！”墨麟忙拽住風垚的衣領，借力坐了起身。
墨麟的臉就在眼前，風垚不禁轉開眼神，說一半，藏了一半：“月人，犧牲自己，救了逢生。”
“逢生……”墨麟忙看向逢生，她雖精神不濟，但看起來，並無大礙。
“我昏迷的這段時間發生了什麽？月人可是四萬年的大妖，逢生受了什麽樣的傷，需要她用命去救？！”墨麟並未被風垚糊弄過去，連連追問。
風垚扭開頭，避而不答。
若是墨麟知道事實，必定把月人之死的責任背在自己身上，風垚不願他知道，這是他唯一的私心，他希望墨麟能輕鬆的活下去。
可是聖古不給他這個機會。
“逢生，是為了救活他，才死掉的吧。”聖古毫無感情地說道。
墨麟猛地回頭，對上聖古的視線，他瞬間明白了，他回想起進入密室之前，逢生所有的表情、所有的言語……
他本應想到的，他本應猜到的，是他視而不見，是他心懷僥幸，才會造成這種結局。
“是我的錯……”墨麟對著聖古，沉沉低下了頭，雙手顫抖著，伏在地上。
“我知道月人對你而言有多麽重要……她雖為救逢生而死，可逢生卻是為了救我而死，這一切，都是我的錯，要殺要剮，我絕無怨言。”
墨麟俯首，可不代表風垚也認同他的做法，風垚自知無法阻止墨麟這個死心眼給自己攬麻煩，隻得從聖古身上下手。
“你可想清楚了，月人用命救了逢生，逢生用命救了墨麟，若是你殺了他，可就等於殺了月人。”風垚一邊毫無道理地糾纏，一邊不動聲色地戒備著，以防聖古突然出手。
現在的聖古，可不是之前那個小半妖了，雖然風垚不知道他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麽，但無論何種變化，隻要是戰鬥，他就沒有怕過。
“怪你？”聖古對暗中凝結妖力的風垚視若無睹，他悠悠的目光從墨麟身上移開，“不，我不該怨你……我該恨的，是她！”
聖古包含殺意的視線在空中遊轉一圈，落在一旁的逢生身上，逢生聽聲，抬起頭……
她與聖古相識近三年，幾乎朝夕不離……她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聖古會用這種目光看她。
即使她天下無敵……命運，果然還是變幻無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