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半妖救國（四）
“治療就治療，整這名字，花裏胡哨的。”龍女吐槽，“那需要我做什麽？”
“我要拜托四姐，把一些重傷將死，卻還有生機的人族，帶來此處。”魚音看著崖下茫茫人群，各有悲喜，“雖然有人已經停止了呼吸，卻還有生命氣息，這些，同為人族的將軍們感覺不到，唯有我們，才能判斷出來了。”
“沒問題。”龍女一捋短發，理了理護額，對魚音瀟灑說道，“交給我吧。”
說罷，她拿出一張陣符，甩著它笑道：“這還是我第一次用逢生教的陣符呢，今日便來看看我往裏麵注入妖力的成果！”
魚音還未來得及看出她拿出來的是哪種陣法，龍女已帶著陣符一掌拍在地上，刹那間，懸崖上、平地裏、水流中，各處都充斥著足有百條、能夠一口吞下一個成人的巨蛇。
“哇，好多阿大呀。”龍女看著周遭的巨蛇們，欣喜道。
魚音也轉身看了看四周的景象，無奈笑道：“為了低調，我們這一路騎馬至此，現在看來是沒辦法隱藏了。”
“比起我的阿大們，你的這四條‘阿大’才更高調吧。”龍女對著頭上幾乎成為水龍卷的四柱水流努努嘴，調侃道。
魚音看了看，確實很形象，便笑道：“四姐說的是。”
龍女樂完了，原地盤坐下，閉上雙目。
這一百條巨蛇，並非有自己意識的生靈，而是複刻了生靈軀殼的沒有靈魂的傀儡。
龍女以自身精神之力控製著它們，便像多了一百雙眼睛，一百個鼻子與一百個感官，她控製著巨蛇散開來，四處尋找還有救的人們。
魚音見龍女已進入狀態，抬頭看著天空中的水流，她得時時關注陣符的情況，防止符內存儲的妖力消耗殆盡，帶來更為慘烈的二次傷害。
這邊懸崖上一片平靜，人群之中卻像炸開了鍋。
如小龍一般的巨蛇，隻一條便能讓人四散而逃，何況百十來隻，剛剛從洪水中死裏逃生的人們驚魂未定，又冷不丁地在身邊看到了上幾十來條巨蛇，一個激靈蹦了起來，拔腿就要逃走。
人間士兵雖也驚慌，卻能猜出那是龍女的蛇，見到它們沒有攻擊的意圖，便紛紛收回了抽出鞘的刀劍，安撫著百姓。
林士剛拉住一個要逃的人，想對他解釋，一時卻卡住了。
要怎麽說？說這些蛇是跟他們一夥的？告訴他們，咱們皇上身邊盡是這種怪物，不必擔心？
林士難住了，隻能幹幹巴巴地說著“不用擔心”、“它們不會傷人”這種話。
像極了出門遛狗忘栓鏈子，隻能一邊看好自己的狗，一邊對人說：“別怕，它不咬人的。”
偏偏那些巨蛇還像餓了似的，聞聞這個活人，舔舔那具屍體，林士不知道它想做什麽，戒備地看著。
隻見一條巨蛇遊到他們放置屍身的地方，對著一具屍體長大了口，從頭到腳，吞了下去。
“……”林士與身邊那人都呆了，那個人本要逃走，好不容易被林士勸了回來，現在看到這一幕，他拽了拽林士的袖子道：“你剛剛說什麽來著？”
“這……可能……它起碼……沒吃活人吧……”林士斷斷續續地試圖解釋，卻根本沒達到安慰的效果。
不遠處的人堆中又是一陣混亂，另一條巨蛇張大巨口，從一個妻子懷中，硬叼走了她剛剛斷氣的丈夫。
林士的副將阻止不能，眼見死去的丈夫還成為了巨蛇口糧的妻子哭聲淒慘，人們更是恐慌，場麵一時控製不住。
副將遠遠跑來，向林士報告情況，一片混亂。
“這龍女究竟想做什麽啊？”副將著急問道。
林士哪能知道，交代副將先穩住現場，自己挽起袖子，輕裝向懸崖上跑去。
雨天路滑，懸崖坡度又大，正在林士手腳並用、艱苦向上走時，數條巨蛇優雅地扭著身軀遊過，迅速的超過了他，似在挑釁一般。
林士氣極，真是什麽樣的主人有什麽樣的蛇，他索性在三五成群的蛇中選了一隻，縱身跳起，趴在蛇身上，雙臂張開，抱緊了它的蛇身。
那巨蛇也沒管他，就這麽馱著一個人，遊上了崖頂。
林士見到了地方，鬆開手滑了下來，對崖尖上盤坐著的龍女大喊道：“能不能管管你的蛇？餓得都開始吃人了……吃死人也不行啊！”
本來龍女的思緒分散在百條傀儡蛇中，奈何林士聲音大得很，讓她分了點神，隻見她雖閉著雙眼，眉頭微皺，一副正襟危坐的模樣，卻沒忍住嘴角一咧，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林將軍莫急，且看這裏。”魚音迎了上去，好讓龍女專心禦蛇。
林士順著魚音手指的方向，繞過擋住他視線的巨蛇，看了過去，是一個銀白色的結界，一條條巨蛇正張開嘴，把吃掉的人，原封不動地吐了出來。
“它們隻是把人含在口中……”林士恍然大悟。
“沒錯，這些人看上去不行了，卻還能救。”魚音對他解釋道，“巨蛇們把他們帶來，隻要人們在這個結界中躺上片刻，就能醒過來。”
剛說完，前一批送來的兩個人驀然坐起，咳了兩聲，環顧四周，不知自己身在何處。
林士記得其中一個人，是他把這人拉上岸的，他也為他做過急救，隻是怎麽都無法讓他吐出嗆住的那口水。
“現在下麵的情形一定很亂吧。”魚音站在崖邊，向下看去，龍女的巨蛇格外搶眼，在各種地方穿行。
“是啊，我還得快些下去，把真相解釋給人們聽，否則他們都要跑了。”
“林將軍真是辛苦了。”魚音對他溫柔一笑。
這句話，與林士記憶中的一幕重合起來，不禁讓他有些呆了。
魚音見林士突然愣在原地，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林士這才回神，他抬頭一笑，很是寂寞。
他看著遠處山水，說道：“看著你和龍女，時不時會讓我想起，我當副將時，跟的那位將軍。”
魚音不語，以一副認真傾聽的模樣站在林士身側。
“我的那位將軍，很厲害，她是朝堂上，唯一的女將。她也是丞相的女兒，本應是家裏嬌生慣養大的掌上明珠，卻跟我們一群漢子一起，翻山越嶺，風餐露宿，什麽活最苦、最累，她總衝在第一個，最後滿頭塵土，卻笑著對我們道：‘辛苦了’。”
“真是位優秀的將軍。”魚音真心實意地讚歎道，“她若看到你當了將軍，一定會為你感到自豪的。”
林士的鼻子突然有些酸，他眨眨眼，把自己丟人的情緒憋了回去，笑道：“可惜，她看不到了……”
他對魚音笑道：“若是她還在，看到我在這偷閑，一定是要罵我的。不說了，我下去了。”
林士轉身，背對著魚音擺了擺手，向坡下走去，頭也不回。
魚音看著他的背影，雖不再是小小副將，已然身為朝中將軍，卻甚是蕭索。
想來，他更願意隻做個副將，跟在他願追隨的人身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