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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敵人是誰

  人間皇宮,不但規模宏大,其布局裝典,更是盡顯奢華典雅之氣。琉璃玉瓦,水榭樓台,聖古未曾見過,一路看去,竟忘了與月人出來,本是為了尋找皇宮大陣的陣眼。


  月人雖沒忘,卻也隻是跟著他,也不提醒,任由聖古在這個偌大皇宮之中東奔西跑,勁頭十足。


  聖古雖為半妖,卻幾乎沒有妖力,不久便累了,與月人一起,歇足於皇城鍾樓之上,在這裏,能看到黃昏籠罩的皇宮華燈初上,

  月人撩起麵紗,透了口氣,露出她皎潔如月色的麵龐。


  “聖古,你在討好瀧文嗎?”月人側頭看著聖古問,話語間有些調笑的意思,“我怎麽不知道,你還會做茶點。”


  “哈,被你看出來了。”聖古一笑,看起來理直氣壯,無一絲羞愧,“那個荒無人煙的血池,我定然是不會待一輩子的。”


  “……逢生知道嗎?”月人看著有些擔憂。


  “我不曾跟她說。”聖古撐在欄杆上,半個身子探出去,看著眼前的景色,“逢生法力雖強,卻終歸還是個孩子,可能不會理解我的想法。但是月人,你看這人間,如此秀美,如此廣闊,憑何容不下我們?”


  月人依他所言,看著眼前的華美宮宇:“我知你有心,想為你的兄弟姐妹謀條別的路,隻是這人間,卻也未必比血池幹淨。”月人從不會攔著聖古做他想做的事,這次也一樣,隻是該給的勸告,卻也不能少。


  “你放心,我心裏有數。”聖古沒有回頭看她,深深吸了一口人間的空氣,血池四季如春,他未曾感受過寒冷,這個人間,寒風淩冽,夾雜著臘梅花香。


  月人站在他的身後,看著他的背影……


  多像啊。她這麽想著。


  “唉?”聖古突然發現了什麽似的,盯著地麵對月人說道,“那不是逢生和瀧文嗎?”


  “嗯?”月人也靠了過來,依聖古所指的地方看去,正是瀧文,拉著逢生的手,急急向某個方向趕去。


  “這丫頭……不是說好,有事先來找我們嗎?”月人搖頭歎氣。


  “你也不能怪她,她那性子,從不輕易開口,你能指望她跟瀧文說等等?這瀧文那麽急,怕是發現了什麽。”


  “那我們去與他們會合吧。”月人一把攬過聖古,不顧他“等一下”的掙紮,把他夾在腋下,縱身跳下百餘尺的塔尖。若非“匿形”在身,全皇城的人都該聽到,聖古撕心裂肺“嗷嗷嗷——”的一聲長嘯。


  這聲動靜,其他人聽不到,同樣帶著“匿形”的逢生與瀧文卻能聽到,隻見一個牙色的人影,背著明月,自空中緩緩向他們飛來,若非腋下夾著一個不明生物,真是仙氣逼人。


  “你們這是要去哪啊?”月人把驚魂未定的聖古放在地上,看著麵前緊盯著她的兩人道。


  “去,去救人。”瀧文回過神來,“我姐姐,被關在大書房裏!底下還有一個陣,她好像快不行了,我們快去救她吧!”


  “別急。”聖古從剛剛的高空墜落中緩過來,恢複了往昔的鎮定,“你邊帶路,邊與我們慢慢講。”

  瀧文看聖古的模樣,不知為何就鎮定了下來,可能是他冷靜的模樣,與是非有些相像的緣故,連自己的話都不聽的身體,竟能聽他的。


  了解了事情經過,和那人與瀧文的淵源,他們站定在大書房的屏風之後。


  如瀧文所說,那人已是命不久矣。


  月人的注意,除了沈鳶,還有她身下的陣。


  月人拉了拉聖古,看著陣對他道:“你看,她身下的,便是陣眼。”


  “看來,施術者把她和這個陣眼連起來了……”聖古眉頭輕皺,施術之人,把活生生的人與這種陣法連在一起,是要這個人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生命一點一點流逝,與蛇靈一般,其手段,真是狠辣。


  聖古問月人道:“第五代妖王垚,手段之狠絕,我身在血池都有所耳聞,你說這件事,會不會是……”


  “與其我們在此亂猜,不如等夜梟龍女為我們帶來確切的消息,算算,他們也該回來了。”


  瀧文看著他們盡在討論一些他不懂的,不禁有些焦躁:“你們說了那麽多,到底藍姐該怎麽救?”


  聖古轉身看他,搖頭道:“她的生命與這個陣緊緊相連,若是讓她脫出,施術者必有覺察。現在敵不知我,我不知敵,尚且保持了平衡,若是我們動了這個陣,便暴露了自己,而我們尚不知道,麵對的,究竟是妖是仙……這會使我們處於劣勢。”


  “你的意思……是不救了?”瀧文有些不可置信,他處於危難之中,得逢生聖古相助,以為他們有情有義,早已把他們視為朋友,現在,他的好友,卻不救他垂危的姐姐……


  瀧文的眼神輾轉至逢生那,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開口問道:“逢生,你也這麽想嗎?”


  逢生不忍正視他眼中的噴薄而出的複雜情感,感情對於她而言,一直是陌生之物。她閉著瀧文的目光,轉而看向月人,仿佛在求救一般。


  月人歎道:“事已至此,我們便各讓一步吧。你的姐姐,我們會在今天結束之前救她出來,現在離明日子時,隻剩不到三個時辰,你覺得如何?”


  瀧文自然不願,但他清楚,隻有他們能救她,沒有逢生,他恐怕此生,都無望就她脫離苦海。


  想到此處,隻得不甘願的點頭。


  瀧文走到大陣邊緣,原地坐下,不顧寒冬地表冰涼,隔著一層無形的屏障,看著沈鳶。


  與她最後一次見麵,她還甚是精神,對他笑著,還與他說,回來後要給他帶個好禮物。


  人真的好脆弱。僅僅兩年,便能讓人麵全非,僅僅兩年,便能讓一個人從生到死。


  隻能看她受苦,而自己無能為力。


  他救不了她。


  就像抓不住陷入流沙的人,即便他抓緊了繩索,以命相搏,滿手血痕,也隻能看著她消失。


  一滴一滴眼淚啪嗒啪嗒的掉在地上,瀧文在她的身邊,無聲的哭泣。


  逢生看他那副模樣,仿佛被他的悲傷自責感染,一副要哭的模樣。

  月人與聖古,卻像見慣了生死,在一旁討論著,子夜之前,夜梟龍女能不能歸來;若未能趕上,他們該如何應對無名之敵,是仙要如何,是妖又要如何。


  怎麽盤算都有些不安,好在他們及時趕到了。


  剛過亥時,三個人影自窗口躍進。


  “來得正是時候。”聖古讚道。


  “有我出手,你便放心吧。”龍女聲音輕靈。


  “結果如何?”月人問道。


  龍女指了指在一旁小心安置玉岸的夜梟:“地圖路上被這小子搶去了,你們一看便知。”


  “叫三哥,黃毛丫頭別沒大沒小。”夜梟走過來,猩紅眸子裏透著鄙夷,從懷中拿出一紙地圖,鋪在地上。


  龍女的發色確是金黃,被夜梟這麽一叫,剛想發作,卻看暗處走出一個哭得雙眼通紅的男人,氣氛也很沉重,便忍了這一回。


  這幾日來,夜梟龍女晝夜不停,乘巨鷹於天際,走遍人間,試圖理清氣運的流向。


  期初十分困難,有些線說斷就斷,有些線卻是障人耳目,流進妖都,好在逢生的“天目”,強到足以穿透結界,令他們看到那線僅到妖都結界下便停止了。在陣符加持下,他們終於找到了隱在結界之下,潛藏而行的一股走向。


  夜梟伸手一指地圖,正是人族東側的國度——仙境。


  “地圖上的細紋就是我們根據人間氣運繪製的軌跡,雖然繞了不少地方,也有不少假線,但是我們能確定,那股脈流,的確深入仙境。”


  聖古與月人對視一眼,交換了個眼神,尋了兩年的幕後之人,終於露出了馬腳。


  逢生則更為深沉,在一旁低垂著頭,不知在想些什麽。


  一旁瀧文則不能接受,他們人間,從小受到的熏陶便是,妖是壞的,萬年前,他們無法匹敵魔族,便欺淩人族。


  而仙,是好的,他們雖比人族強大,但說到底,也是人族的一脈。雖然是逢生救了人間,但若無仙與妖極力對戰,讓人族有了些喘息的間隙,恐怕人,也撐不到逢生一族降世。


  所以人間有些法力的術士,都被人稱為散仙,也受眾人尊敬。他們不僅如仙人般修煉,還紛紛效仿仙族,身著白衣,意圖如仙一般,超脫於世,長生不老。


  仙,一直是人族的向往……


  在瀧文的想象之中,他從未想過,仙,會是他們的敵人。


  “我們人間與仙境,萬年來無冤無仇,他們為何如此?”瀧文一時有些頭暈目眩,好在聖古扶了他一把,不然險些栽倒在地。


  隻聽聖古在耳邊說著什麽“仙族、短壽、氣運”,整個腦袋仿佛有百斤重,不受自己的控製,瞬間天搖地轉。


  “要氣運,他們拿走便是了,又為何要控製我大哥,殺我父皇?!”瀧文有些癲狂,聖古看著眼前的人,無奈歎了口氣。


  這個孩子,絲毫不知道,人間至尊一脈駐留之地,便是一族、一國氣運的源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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