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開解
假期裏一天，難得沈深早早醒來，吃過早飯，便進了書房畫畫，可明顯靜不下心，甚至有些坐立不安。
沈老先生咳嗽了一聲：“專注。”提醒。他了解女兒，極不願意做某事的時候，才會出現這樣的情況。
於是沈深放下畫筆，剛想歎氣，又想起還在新年，不吉利，改成兩個深呼吸，然後重新拿起畫筆。
還是有些勉強，心思總是要飄。
“有心事？”沈老先生放下書。
沈深老實點頭：“準備打個電話給姚遠媽媽，看看她什麽時候方便，我去拜個年。”
“上次去，不好嗎？”沈老先生看著女兒，沒聽李女士說過，他以為一切都好。
小心看了眼廚房，李女士正在做飯，沈深把書房門關上，然後湊到沈老先生旁邊：“爸爸，我告訴你，不過你可別告訴媽。”
“不告訴她，免得她生氣、擔心。”
“上次我去的時候，姚遠母親並不歡迎的樣子，當然不會喜歡我。”沈深大概把事情講了一遍，“我也理解，她心裏已經認定了秦思思，看到我難免……但礙於兒子的麵子。這回姚遠不在，我去的話，倒也不是怕委屈，就是……”
“還是怕委屈的。”沈老先生點點頭表示理解，“不管她怎麽對你，你都沒法向姚遠說，是不是？所以當然會覺得委屈。”
“我能不能找個借口，不去啊？”沈深抱頭，苦惱。
“不想去就別去了，但別找借口，撒謊這種事兒，費神費力還得不償失。”沈老先生拍拍女兒的手，“你還沒有到非嫁他不可的地步，現在就這樣，以後日子怎麽過？”心疼。
說實話，他也更傾向周軍，沉穩，有閱曆，相對能更好的照顧女兒。做父母的，誰不想兒女日子舒心，特別是女方，更不想自己的寶貝受委屈。姚遠人不錯，但是戀愛是兩個人的事，婚姻就是兩個家庭的事，現在對方母親就這個態度，以後怕是好不到哪兒去。
“那我就跟姚遠說？”沈深有些猶豫，“要不我還是先打個電話給他母親，看看對方態度？”她擔心姚遠抱怨，說她主觀不努力。
“看來你是很在意姚遠的。”沈老先生笑了。
“爸爸，這個時候了，你還笑我！”沈深噘嘴。
“我建議你不要打電話給他母親了，直接把難處跟姚遠說，讓他理解和體諒，等他回來，你們一起想辦法，比你現在一個人亂琢磨好許多。”沈老先生拍拍她的背，“你什麽性子，我還是知道的，你受不了的，不要給自己找不愉快了。”
又跟沈老先生聊了聊，沈深舒心不少，放鬆下來，決定晚上跟姚遠談。
姚遠聽沈深說沒去，第一反應難免失望。
“阿遠，我真的害怕。”沈深實話實說，“我怕你媽媽不高興，我怕我做什麽都適得其反，反而讓她更不喜歡我，當然，我也怕受委屈。”她也是父母手裏的寶，現在去討人家的冷言冷語，難免不習慣。“等你回來好不好？”央求。
“你都不試試。”姚遠看她這樣子，又有些心疼，上次母親的態度，的確不好。
沈深就可憐兮兮的看他。
“好吧好吧，那等我回來，到時候你可要更加努力才行。”
有時候，人和人之間講究緣分的，並不是更加努力就能換來結果，但是沈深沒有反駁，能先逃過眼前這關就好。
說完正事兒，姚遠難免開始絮叨情話，沈深就聽著，隻笑不說話。姚遠就磨牙，故意張牙舞爪的。鏡頭晃動的時候，眼尖的她看到一枚紅色發卡，不大，但顏色醒目，在床頭櫃上，一下子就落入她的眼裏。
這肯定不是姚遠的，那是誰的呢？
沈深本來想問他最近和秦思思怎麽樣，但想到自己之前說的，便沒有開口。說好了，不為不相幹的人吵架、生氣，以免影響了彼此間的信任和感情。
姚遠是在房間裏跟她視頻的，並不是在公共區域，也就是說，這個女孩子進了他的房間，可見交情不錯。
是秦思思麽？她進去做什麽？為什麽會把發卡落在那裏？什麽情況下需要解下頭上的發卡？
沈深甩甩頭，努力想把那枚發卡甩出去。
李女士很惦記桑媽，又做了一次湯，讓沈深專程送去，還囑咐她好好幫著桑奇複習，高考考個好成績。
從試卷裏抬頭，桑奇看半趴在地上的沈深，她在畫一幅長軸的仕女圖，神情專注。一會兒，她跪坐起來，右手依舊持筆，左手擺了個姿勢，自己看了兩眼，然後又繼續趴下開始畫。
桑奇看得入迷，神色溫柔。
又過了一會兒，興許累了，沈深擱下筆，站起來，活動活動腰，見桑奇正瞅她，桃花眼微揚，眼波如潭，能把人溺死，沒由來的心跳頓了小半拍，急忙清清嗓子問道：“怎麽了？有題目不會嗎？”
桑奇隻是笑。
沈深臉微紅：“到底怎麽了？不帶不說話的啊！”有點惱。
“沒有，累了，休息一下。”桑奇閉了眼，趴在書桌上。
“不要在這兒睡。”沈深提醒。
“就一會兒。”桑奇低下聲音。
書房一片安靜，沈深眼皮開始發重，還惦記著叫桑奇，結果自己也睡著了。
桑媽進來的時候，看到桑奇趴在桌上睡，沈深抱著抱枕躺在地上睡，急忙叫她：“小深，小心著涼，去房裏睡。”然後又喊桑奇。
兩個人都睡眼惺忪的醒來，桑奇就聽話的回房了，沈深慢慢清醒過來，看看時間：“阿姨，我回去了。”
“在阿姨這裏吃了晚飯再走。”桑媽留她。
“謝謝阿姨，下次吧，今晚約了人。”沈深將未畫完的畫和工具都收拾好。
“小深真好。”桑媽拉她的手。
“阿姨，桑桑是去工作的，真的，她最近可努力了。”沈深握著桑媽的手，“您放心。”
“嗯，都是好孩子。”桑媽笑著點頭。
“阿姨，您多吃一點，養胖一些更好看，我悄悄告訴您啊，我媽可羨慕您皮膚好呢。”沈深笑眯眯，“有空就去找我媽媽玩，她們現在有個小圈子，活動挺多的，我聽我媽說，年後要去吃素齋，開春還有體驗農家生活啥的，蠻有意思的。總之，別老悶在家裏。”
桑媽連連點頭：“小深，謝謝你。還有個事兒，我想拜托你勸勸奇奇。”
不會吧？沈深心裏一個咯噔，臉上還是笑：“您說。”
“說來也有點不好意思，以前我在國外時，靚丫頭雖是親姐姐，但她跟自己弟弟不對付，奇奇的事兒常常麻煩你，現在我回來了，還得麻煩你。”桑媽有些為難。
“我跟桑桑是好姐妹，奇奇也是我弟弟麽，什麽事兒？隻要我能幫忙的。”
“我呢，還是想讓奇奇出國，這孩子本來就不想去，現在家裏出了事兒，他愈發不肯去了，你幫我勸勸他，國外大學體製整體還是要比國內強些，哪怕經曆一下。”桑媽開口。
果然來了！
沈深點著頭，心裏尋思著怎麽開口，聽桑媽說完，她先說道：“阿姨您說得對，這都是為了奇奇好。”
“可那孩子，怎麽說得通呢？”桑媽苦惱。
沈深繼續：“首先一點，您放寬心，以奇奇的成績，不管國內國外，都能有很好的學校。以前他不願意出去，有出於青春期的叛逆心理，也有對自己的自信，那種想自己靠自己、證明自己的欲望；現在他不願意出去，我想，還有一條原因，是他想陪著您。”見桑媽要開口，沈深安慰，“我知道，您為了他，肯定可以一起去的，但那裏是您的傷心地，您去了，不開心，身體不好，這樣奇奇會安心麽？他是個孝順懂事的好孩子，您知道的。”
桑媽眼淚就下來了：“以前沒照顧好他，現在又不能……”
“阿姨您別哭，您哭了我都要哭了，大過年的，高興點兒。”沈深急忙抽了紙巾遞過去。
“您啊，有空就跟奇奇聊一聊，不要聊出國的事兒，聊聊他自己今後的打算，奇奇很聰明，是個有主見的，您先聽聽他自己的想法。其實，我一直羨慕桑桑和奇奇，因為他們的媽媽很開明，我是很少敢跟我老媽談自己的想法的，因為李女士肯定不會接受，她又是個不會錯的人，您明白的，所以我隻得直接做，可這樣也不好，難免雙方置氣，還好母女沒有隔夜仇。您跟奇奇就不同於我跟我媽了，我覺得你們聊完，應該會很好的。”
又勸了一會兒，見桑媽臉色好了許多，沈深才離開。
走後收到桑奇的微信：真肉麻。
沈深打了個問號。
桑奇回複：你們女人說話真肉麻。
沈深好氣好笑：原來你聽到了？我不是幫你麽！後麵還得看你自己的了。
回複很快：謝謝，還有，我喜歡你的肉麻。
這個小子！沈深都不知道怎麽回。
父母離婚，對桑奇觸動挺大。他聽沈深說過，很羨慕自己父母相敬如賓、舉案齊眉的狀態，但看到一個不一樣的例子，就是沈深父母，而且走得更長遠，桑奇突然覺得，還是那種樣子好，有事兒就說出來，哪怕吵吵架，這樣兩人不至於越走越遠，日子也不會最終變成一潭死水。
自己的母親，就是太沉默，習慣忍耐，一味承受。其實她母親年輕的時候並不是那樣的，從父親創業成功開始，為了照顧家庭，她放棄了工作，所有重心轉移到丈夫、孩子身上，然後便有了後來的變化。當然，父親也變了。
桑奇見了父親的女朋友，很快她應該會變成新的桑太太，一個年輕的女子，其實沒有母親年輕時漂亮，但是無奈母親已經老去，年華不再。桑奇突然想到沈深，理解了她的焦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