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章 寄主與寄者
“剛才有什麽不好的東西在這裏？”
莫園兒淡淡的說道：“河邊陰氣重，難免，已經走了。”
少婦疑惑的說道：“欽天殿的船就在附近，什麽遊魂野鬼這麽大膽？”
莫園兒心有所動，向著黑暗裏停靠著的黑木船看了一眼。
船上黑乎乎的，不細看，甚至看不出黑夜裏停靠了一條船。
莫園兒沒有吭聲，向著少婦相反的方向走去，莫風拍了拍袖籠裏的一瓣，示意他追上莫園兒。
隻聽前麵的少婦對莫園兒說道：“這次尚家來了二十幾個人，都想上寨子裏看望大當家，大當家願意見他們？”
莫園兒回頭，後麵黑咕隆咚的，什麽也沒有。少婦也同樣回頭看去，疑惑的問道：“那穢物跟來了？”
莫園兒冷冷的說道：“穆嫂，死者為大！”聲音裏帶上了許多冰碴子的味道，這顯然是不滿少婦稱呼莫風的那縷魂火為“穢物”了。
穆嫂聳聳肩，顯然對莫園兒的古怪行止已經習以為常。
兩人走進好再來的後園子，這裏或坐或站，有二十多人等在這裏，顯然就是穆嫂所說的尚榮家人了。
兩人卻沒有搭理這些人，穆嫂掀簾子走進屋內，莫風卻被簾子擋在門外。
她不能掀簾子，上麵附有厲害的陣法，可以照出所有隱身者的身形。
莫風甚至離開那簾子幾步，以免被陣法氣息波及到，讓人看出行藏。
屋內靜悄悄的，顯然是布了結界，莫風聽不到屋內的動靜，索性打量起院子裏的人來。
這二十幾人有六個人是女人，大都在二十多歲年紀，有兩個婦人被人簇擁著坐在正中的石凳子上，顯然是女人中的首腦。另外四人，是這兩個婦人的跟班。
兩個婦人均身量豐滿，長相有些相似，看起來應該是姐妹。
與她們二人同桌坐著的，是兩個身材魁梧的男子，一個生的麵容方正，濃眉大眼，是地道的中原人模樣。
另一人卻高鼻深目，膚色黝黑，竟似西川茫莽森林裏，本地土著人的樣子。
聽他們說話，原來這兩對男女，是一對姐妹和兩個連襟。隻是，莫風有點懵，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這對姐妹，竟是尚榮的……妻姐？
可顯然他們不是花石翡的什麽人。
也就是說，尚榮……竟是有妻室的？那花石翡算什麽？妾？
莫風的八卦之心大起，她找了一處暗影將自己更嚴實的藏起來，想聽聽後來發生了什麽，絲毫不理會一瓣在她的袖兜裏催她回去。
聽他們說話可知，連襟裏的中原人姓時名鬆，是本地扁擔幫的一個大頭目。
由於地棺門抽稅方式特殊，本地小生意人並不走水路，而是雇傭扁擔幫送貨。
扁擔幫當然不是隻送貨那麽簡單，而是兼做鏢師的營生，東辰郡多山多水，河匪山匪雖不成氣候，卻對普通生意人多有騷擾。
那個西川土著，名叫昀泗，頗得莫風的注意，這人竟是西川訓蟲師裏的大派雞鳴派的長老。
西川茫莽森林裏有許多土著，說是土著，多半是曆年來被流放的囚犯後代，可這位昀泗的模樣，卻真的是西川土著。
土著數量雖然不多，卻由於紮根於此，彼此互相關照，不像囚犯來自各處，裏麵又分成各個小派，力量反而薄弱。
雞鳴派是訓蟲大派，裏麵同樣分為土著和外來者兩大派別，同樣的，外來者派別裏，又按照各種各樣的不同，再分成各種派別。
師父紀甲也是訓蟲師，也去了西川茫莽森林，李坤不會隨便將自己的心腹流放，將紀甲送到那裏去，一定是有他的用意。
莫風心裏暗惱李坤很多事不肯告訴她，竟是真的要讓她做個普通王妃，在他的後院裏金屋藏嬌嗎？
可李坤第一天認識她嗎？這豈是她喜歡的生活？
莫風這麽一走神，門簾子被掀開了，一個神色冷硬的老婦人，領著一個十多歲的少年走了出來，身後跟著穆嫂和莫園兒。
隻聽穆嫂對老婦人說道：“大當家說了，這裏不是尚家老宅，他本人隻是入贅花家，豈能替夫人下葬？”
這讓莫風大跌眼鏡，原以為是尚榮的妻子兒女在裏麵，誰知尚榮的妻子已經死了。
那少年手裏捧著一個罐子，如今看來，竟是一個骨灰盒。
這一老一小，是尚榮的嶽母和小舅子嗎？不知尚榮的妻子是怎麽死的，什麽時候死的。
隻是無論是怎麽死的，新婚燕爾，有人帶著原配妻子的骨灰罐尋到門上來，新娘子的心情肯定是沮喪的。
時鬆嗬嗬笑道：“那尚家打算怎樣呢？總要讓人入土為安才好。”
莫園兒冷冷的說道：“花家祖祠和祖墳離這裏不遠，你們莫不是要讓自家大娘子埋進花家祖墳？”
這當然不行，不要說這夥人不願意，花家也不會同意。
時鬆被莫園兒噎得很不舒服，冷哼一聲道：“你是何人？”
莫園兒淡淡答道：“我是……”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穆嫂接口道：“在大當家還沒有開口說話之前，他是大當家的喉舌。”
這聽起來有些狐假虎威的味道，可在場的人都沒有質疑。
穆嫂這話的意思很明白，就是現在尚榮與莫園兒魂魄相通，莫園兒可以說出尚榮想說的話。
行此法很危險，寄主肯定是身負重傷連話也說不了的人，隨時隨地都有可能死亡。一旦寄主死了，由於靈魂互通，寄者也會跟著死亡。
莫風很好奇，莫園兒為何要行此事？
莫園兒是莫雲的書童，形同養子，尚榮隻是莫家門生，論地位，他們是可以稱兄道弟的。
而寄主與寄者，卻是主仆關係，且必須是貼身仆人，能夠心意相通的那種。
莫園兒隻有一個心意相通的主人，那就是莫雲。
有那麽一刻，莫風激動的渾身發抖，心砰砰直跳，直到袖籠裏的一瓣暗施定身咒，莫風才沒有露出馬腳。
隻是她也清醒過來，暗自嘲諷自己做夢了。
李坤清理完北華山才離開京都的，他親眼看到了莫雲殘缺不全的屍體，莫雲怎麽可能生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