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堂姐
銀狐走出醫館,轉動眼珠子有意無意的四處瞄了瞄,先前那對藍色影子不見了,應該走遠了。
她勉強放鬆了警惕,提起藥包看了看,藥材有點多,包得整整齊齊。
她買得多,抓藥的小郎官很會做生意的給她多拿了點丹參、天麻一類滋補藥材,權當為自家店鋪打個“多買多送,良心實惠”的小廣告,大概有點“歡迎下次再來”的意思。
“嗬!”銀狐自嘲一笑,想不到自己有一天也會為別人買藥,也會時刻記著那沒頭沒腦的小丫頭說過的話,真是閑的沒事幹了!
那小丫頭叫什麽來著?好像叫“銀十”吧!銀狐忽然記起來了,為什麽要叫她銀十呢?因為銀葉的“葉”去掉口字便是十。銀葉兩年前就死了,可銀狐不想她真的死了,所以給流螢身邊每一個女仆都取名銀十。
銀葉活著的時候,她還勉強能控製心裏嗜殺的欲望,強忍著取人魂魄的心思,除非是鍾離眛殤又想煉屍了,她才會露出嗜血狂魔的一麵,殺人取魂把屍體留給他。
如果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麽值得她駐足觀望等待的,那就隻有兩個人,一個是她師父白藤,一個是她好搭檔銀葉。
假若她還有十分的仁愛與良知,那便是五分給了白藤,五分給了銀葉。
白藤自是不用說,且說說這個銀葉吧!
銀狐十一歲時,使了些小手段把自己安置在流螢身邊,成功接近了五歲的鍾離眛殤,這是宇文舒給她的任務的第一步。她那時雖有些小大人心思,奈何小小的腦袋裏也裝不下太多計謀,宇文舒讓她做什麽她便做唄,哪管自己有多怨恨宇文這一氏族呢!
同年裏,流螢收養了個六歲的小女孩,軟糯軟糯的,一碰就哭鼻涕,那時的銀狐自以為是大女孩了不跟她一般見識,不帶她玩,各不打擾也挺好。
可沒過幾天,小鼻涕包跟周遭的人混個臉熟之後,自來熟的屁顛屁顛跟在銀狐身後左一個姐姐右一個姐姐,叫得怎一個熱切了得。
人小鬼大的銀狐難得沒用那些陰損法子欺負她,從此她身後便多了一條“小尾巴”。
自小鼻涕包秒變小尾巴之後,銀狐終於從這個陰暗得能擰出血水來的世界裏看到一片盛開的花,花生在她的心海裏,而那小尾巴則更像一片襯托花朵的葉子。
就是這片葉子讓她看到一片花海,後來她給自己起名“銀花”,給小尾巴起名“銀葉”。
長大後的銀葉很是漂亮,雖不是世家出生,可一身修為也絕對不俗,與姐姐銀花成了一對極有默契的任務搭檔。
隻是可惜,銀葉最後還是沒有選擇亦師亦姐的好搭檔銀花,她選了鍾離眛殤,追隨他下了黃泉。
“死丫頭,真是瞎。”銀狐每每想起她,總會憤恨的罵一句,繼而還想刨起鍾離眛殤的屍體,問問他為什麽死了還要連累別人,為什麽偏偏要帶上銀葉,銀葉是她十幾年裏為數不多的陽光啊!
銀狐手掌翻轉間,把所有情緒壓下,腳下生風一樣快步走了。
她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記著銀十那小丫頭交代的話了,因為她是所有叫銀十的女孩子裏與銀葉最像的一個,不是形像而是神像,至於不像的早就被她剝了魂屍骨無存了。
正這當,兩道琴音傳來,音色沉冷帶著無盡殺氣,穿林打葉的衝著她後背襲來。銀狐神色一凝,一條蛇信般的繩索從她袖中飛出,左右各一擋,琴弦爆出的殺機與繩索相撞,發出一連串金石之聲。
她袖中的繩索可不是一般的繩子鞭子一類玩意,它的尾端有一隻鐵爪,鐵爪上有九個倒鉤,每個倒鉤都鋒利無比泛著銀色幽光,爪子全部張開有成年人臉盤那麽大,閉合則隻是嬰兒拳頭大小,像朵含苞待放的荷花。
這叫“九鉤狐”,是民家漁夫用來抓螃蟹的,其實用來抓魚抓蛇陶鳥蛋都可以,隻是鉤子太尖威力太大,用它抓出來的東西一般都是四個字“慘不忍睹”。
銀狐的名字大概也就是這麽來的,九鉤狐是她從一幹漁夫那裏得到了靈感,回來後自己又改造了一番。比如在每個鉤子上挖個血槽,在爪子中心淬個毒,大小形狀外觀上修修改改然後找了頗有名字的匠人打造而成。
出來的成品再加上銀狐自身劍走偏鋒的靈力,所發揮出的威力絲毫不遜色於玄門武器榜上眾家神兵利器。
兩道清如環佩相碰的琴音碎在空氣中,撫琴之人應聲走來,銀狐眼皮都懶得抬就知道是誰來了。
能以琴弦為劍,琴音為刃,引風切金割玉的武器,天下除了“恨花”“相思”兩大名琴,估計再無其三了。
而能驅動彈奏此二琴之人,除了宇文氏家兩個雙手公子估計再無其他人了。
銀狐微一側身,眉頭皺起,眼裏寒意如冰,她今天不想殺人,更遑論這倆人還是宇文家的,於情於理她都不該殺,可要是人家非得送上門來呢?
“你——”宇文笙一時間不知道要怎麽開腔,因為前些日子他爹把一切都告訴他了,還把猜測中凶手的畫像給他,接下來隻需要驗證猜測是否屬實。
結果太他娘的巧了,眼前這個人與畫像上的姑娘一模一樣,猜測完全正確。那麽她就是那個有宇文氏血脈且生來有缺陷的小銀狐?她就是那個修煉“離魂”的女魔頭?
宇文笙眉頭緊鎖,可不知為何,憋了半天,愣是憋不出往日的正義感和對歪門邪術的深惡痛絕,他隻是覺得這個估摸著比他大八九歲的姑娘眼睛太深邃了,深邃得浮出了些許淒涼。
他爹的意思是,要真遇上那小銀狐,嗯……現在應該是大銀狐了,兄弟倆人聯手打得過就殺了她,打不過就自保,然後發信號。總之就是用盡一切辦法除去這隻銀狐,不餘遺力的抹去宇文氏這個汙點。
“你什麽你,說起來你倆小子還得叫我一聲堂姐。”銀狐看到宇文笙眼裏猶豫的神情,不自覺的放緩了語氣,聽上去還真有鄰家大姐姐的樣子。
銀狐是宇文舒三哥家的女兒,也就是宇文笙兄弟倆的三叔,自然是該叫一聲堂姐的。銀狐奉命保護鍾離眛殤時,他二人還在磕牙打屁,剛學會小跑。
一旁存在感低下的宇文簫拽了一把神遊天外的哥哥,提醒他正事要緊。
宇文笙回過神來:“堂姐嗎?嗬——你讓堂弟們好為難啊!”
“嘖,你到說說哪裏為難了?”銀狐不屑道,“你倆連我十招都接不住,更遑論還想殺我,到是我挺為難的。”
她確實挺為難,她已經在盡量避開這倆人了,並不是怕了他倆,而是同出一脈,她還是留一線的,可人家不領情,偏要送上來。
“還沒試呢?你怎麽知道我二人接不了十招?”宇文簫負手而立冷冷道。對於銀狐這樣的怪胎,他才沒有哥哥那樣的多思多慮,總之就一個字“殺”,歪門邪道的,傷天害理的,一切有違章法的甭管前因後果,統統該殺!
當然他並非莽夫,就在剛才宇文笙與那歪門邪道一番對話間,他早已偷偷放出信號。開玩笑,實力這種東西,很多時候真是肉眼也能見到的,今天別說他兄弟二人聯手,恐怕再來倆世家公子都不是銀狐的對手吧!
“阿簫?”宇文笙麵上還是有猶豫的神色,宇文簫悄悄放了啞聲信號,他當然知道。
宇文簫一臉牙疼看向他:“哥,你在想些什麽?那可是大魔頭啊!莫非你還真當她是堂姐?傻不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