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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離開

  江荼羽守在一側軟硬兼施、旁敲側擊的詢問了好一番,塌上的殷無忌仿佛老僧入定,金口難開,愣是一個字也不吐。


  “你不想說就算了。”江荼羽難得心平氣和道,“你先起來收拾收拾,昨天錯過阿姐的大喜之日,今天得去賠個禮不是。”


  殷無忌還是紋絲不動。


  “唉!”江荼羽歎了口氣,兀自站起。


  “江楓……”殷無忌突然叫住他,聲音如蚊子哼哼,又夾雜著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看破紅塵似的靜默,江荼羽邁出去的腿倏地縮了回來,以為自己聽錯了。


  要知道殷無忌可從來不會叫他全名的,當然也不會客氣禮貌的叫他表哥,他這突然這麽嚴肅起來,江荼羽一時間覺著恐怕有事要發生。


  “嗯,我在。”江荼羽又乖乖巧巧的坐了回去。


  前一秒還在躺屍般的被粘在塌上的殷無忌,忽然一個鯉魚打挺撐起了上半身,然後在江荼羽驚恐萬分的注視下他整個人撲了過來,張開手給他來了一個結結實實的新版“熊抱”。


  正常的熊抱一般無一例外都屬於那種可以勒死個人的款式,而殷無忌這個新版的熊抱卻完全可以墜死個人,走的是嬌柔軟糯路線。


  江荼羽險些以為自己身上掛了一個正欲抽抽搭搭的美人,當然殷無忌並沒有抽搭,隻是單純的覺得有些感慨,兜兜轉轉最後還是江荼羽這小子比較現實點。


  冷笑像昨夜的曇花,可曇花不屬於他,隔夜便凋零如夢裏煙雲。肖刑風像根行走的棒槌,生硬果決,殷無忌與他觀點不統一,兩人常常不在一個頻道上,明明也是很重要的人,卻總是隔著一條道溝。


  隻有江荼羽永遠都在原地,無論他走多遠,多久,隻要一回頭,這小子仍然還在,仍然是他的表哥,永遠不會變。


  江荼羽和他一起長大,天大的情意自是不必說的,彼此都心知肚明。


  江荼羽有些怔住,隨後盡到了一個哥哥的職責,抬手在他背上拍了拍:“行了行了,我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啊喲,你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


  江荼羽衝著帷幔翻了個白眼,說好的等殷無忌回來要收拾他來著,看眼下這形式也不知道誰收拾誰。


  “我沒事。”殷無忌又變回那個溫和中二少年,“我好想阿姐。”


  江荼羽沒好氣道:“你還知道想阿姐?阿姐給你寫了那麽多信你一封也沒回,話說你看了沒有啊!”


  “嗯?那些信是阿姐寫的?”殷無忌露出惶恐的神色。


  “廢話,難道我會寫?”江荼羽想都沒想回嘴道,一臉牙疼的看著這個沒什麽良心的表弟。


  “我還真以為是你寫的……”殷無忌嘟囔道。


  “誰賜予你的想象力讓你覺得本公子會給你寫婆婆媽媽的信,再說……”江荼羽想起什麽似的忽然頓住,“所以你就沒看?”


  殷無忌格外誠實的點點頭。


  “……”江荼羽深呼一口氣,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他腦門上,“臭小子,你把我當什麽了,快說你把我放在什麽位置——”


  “別打,別打,一見麵就打忒煞風景了吧!”殷無忌登時竄起來開溜,屋內一場追逐笑鬧伴隨著羞怯的太陽緩緩深起。


  銀狐晃晃悠悠的路過一家醫館時,忽然停下,想起那個她始終記不得名字的小丫頭讓她回來的時候買點藥。


  銀狐漫不經心的拐個彎走進醫館,醫館人不少,排了三排。一排專看病,一排專拿藥,還有一排就是像她這種單純的買藥的。


  銀狐盡可能的低調,自覺去排隊,她長相不算出眾但也著實不算醜,在這巴掌大的小縣裏也算得上一方美人了,再加上自身莫名的強大氣場,實在是低調不起來。

  總有那麽一兩個眼睛太好使眼神沒地放的人在偷偷打量她,然而無一例外都被她那攝人心魂淩厲霸道的電眼給射回去了。


  “防風、桑枝、玉竹,三七、黃芪、茯苓各一包,快點。”銀狐語速適中,調調平和,她其實也沒那麽著急,可她剛才好像看到外麵閃過兩道藍色背影,一人背一把琴,沒猜錯的話他們應該是宇文家那對雙生子。


  彭城陶氏滿門被滅引起了久不“出山”的蘭陵宇文家注意,這事雖草草做了結,可宇文家那對長得越發出類拔萃的雙生子卻不像宇文宗主那樣喜歡息事寧人。


  兄弟倆非得要查個水落石出、明明白白,這回宇文宗主也沒攔著,畢竟這其中可能牽連著一些對宇文家不好的風評和真相,讓自家人去查總比讓外人查好些。


  老實說銀狐並不想見到宇文氏的人,雖然她也是宇文氏人,身上流著宇文家還算正統的血液,要不是她生來有缺陷,爹娘又早死,怎麽說她也還算個世家小姐。可造化弄人,她有那命卻沒那運,幾十年的悲哀全拜這身宇文氏血統所賜,卻也沒享受過宇文氏半分福澤。


  偏偏宇文舒還為了擺脫她這個麻煩,讓她去保護鍾離眛殤。這也就算了,那現在又是什麽情況?宇文舒的兩個雙生子來這做什麽?來查辦自己逮自己嗎?然後呢?殺她以泄眾憤?

  真可笑,憑什麽呀!宇文家當她是泥捏的嗎?銀狐看著外麵人來人往,忽然有些恍惚。


  抓藥的小郎官熟練的把幾味藥材找齊包好,遞給她,她卻半天不伸手取藥。


  小郎官好脾氣的叫了聲姑娘,銀狐回過神一句多餘的話也沒說,拿上藥揚長而去。


  鳳凰台扶桑樹收斂了光芒,佛光退去,一幹護法的白衣修士這才睜開眼睛看看久違的世界。


  他們這一盤腿一打做就是幾天幾夜,夜裏的露水將他們衣袖打濕,白天太陽一出來又給蒸發了,就這樣濕了又幹幹了又濕,反反複複蹂躪,一身白衣早已像塊餿魚片了,風都吹不起來的那種,哪還有仙氣飄飄存在!

  佛光就是不一樣,經過幾宿的連翻輪照,冷笑身上所有沉屙舊疾一掃而光,有種打通任督二脈、洗筋伐髓了的感覺,就連之前相思淚的毒性也淡了幾分,至少短時間內是不會發作的。


  冷笑覺著渾身上下說不出的舒爽,就是心裏莫名有些惆悵,好像他這甫一睜眼就覺得少了點什麽東西。


  再次提起那把紅白相間紋路的泣血劍,冷笑這才想起到底少了什麽,自他醒來殷無忌就人形鬼影不見一個,這沒道理啊!他不像是會不告而別的人,至少現在不會。


  冷笑往桌上看去,沒看到字條信封一類的玩意,又探著腦袋在枕頭底下翻找也沒發現有人留下什麽東西。冷笑皺了皺眉,眼裏閃過一絲慌亂,殷無忌走了?去哪了?他怎麽能不告而別?


  正這當,一個侍女敲開他的門,奉上一張符咒,說是那位青衣公子留下的。


  冷笑接過符咒,怎麽看怎麽覺得刺眼,殷無忌這小子好好一句話不寫在紙上要畫在符咒上,搞這麽麻煩做什麽?用靈力畫在紙上的字是看不到的,得將符咒燒成灰燼,那字才能顯現出來。


  冷笑火急火燎的祭出一絲火焰,燃了符咒。


  “冷兄,醒來別找我,我走了。”


  冷笑登時一口氣卡在喉間差點被那浮在半空中的字跡氣得背過氣去,走了?為什麽要走?什麽原因也不說,這一點也不像他的做派。


  殷無忌這廝平日裏廢話不少,給冷笑寫個什麽情詩啊字條啊從不重視短小精悍,能用一段話表明的從來要用三句四句。而走這麽嚴重的事,他卻這樣潦草完事,理由都不補充一下,是何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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