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忘恩負義的小人
樊圓從袖中拿出兩卷經書,遞給李氏:“夫人,這是我這些天給少爺抄的經,希望他能早登極樂。”說著用衣袖擦了擦眼角。
李氏頗有些動容,接過樊圓的經書,說:“你有心了,你不是我鍾家的奴仆,還是起來說吧。”
樊圓邊起身邊說:“當年是鍾老爺可憐我,收我在店裏當學徒。後來是少爺不嫌棄,提拔我做掌櫃。老爺和少爺都是天下少有的大善人,定是結了仙緣,才早早地離開這汙濁的人世間。”
李氏撚著佛珠,道:“但願如此。這樣我也心安些。”
樊圓招呼店裏的學徒給李氏上茶,自己坐在了李氏下首處,帶著討好的笑,恭敬地問:“夫人這次來是要來對賬嗎?”
李氏搖頭,指了指安寧,說:“來給我的兒媳改幾身衣服,韋師傅可在店裏?”
樊圓將那雙圓眼瞪得更圓了,吃驚地看向安寧,隨即又恢複了笑容,向安寧問好:“少夫人安康。”又轉過頭去答李氏的話:“韋師傅在店裏,此時正在裏屋裁衣,我去把她叫出來。”
不一會兒,樊圓領著一個五十多歲的婦人進來,那婦人麵容嚴肅,正是裁縫韋氏。
韋氏躬身道:“夫人。”
“韋師傅,我拿了幾身舊衣,給我兒媳改幾身合體的衣裳。”李氏吩咐劉嬤嬤將帶來的舊衣拿到韋氏麵前。
韋氏拿起衣服,仔細看了看,說:“少夫人身形與夫人相似,用夫人的舊衣給少夫人改衣裳再合適不過。我再選些軟和料子,給少夫人換個襯裏。”
韋氏之言甚合李氏心意,李氏點頭道:“韋師傅看著辦吧。”
韋氏又向安寧道:“少夫人請跟我來,我替您量量尺寸。”
韋氏量尺寸又準又快,隻拿著軟尺在安寧身上輕輕比劃了數十下,便將尺寸記在心中,不費紙筆記錄。
安寧出來時,樊圓正捧著幾匹白色的布料供韋氏挑選。
韋氏的手在幾匹料子上來回撫摸,選中了其中最柔軟輕薄的一款說:“就用它吧。”
樊圓恭維道:“夫人好眼力,這是姚記布莊今年上的新品月夜雪棉,最適合做襯裏。這月夜雪棉織得比一般棉布薄上一半,價格卻貴上十倍。”
韋氏說:“那這幾件衣裳就交給你和韋師傅了。”
樊圓笑著應下:“成衣後我親自送去府上。”
“寧兒”李氏喚安寧過來,“我們回吧。”
安寧跟在李氏身後,正準備踏出店門,聽見樊圓提高了聲音,說:“夫人且慢!”
李氏回頭:“還有何事?”
樊圓拿著算盤上前,點頭哈腰道:“夫人,這布匹和成衣資費一共五兩銀子,您是現結了,還是我跟您回府去取?”
李氏蹙眉:“像往常一樣記在賬上,年底對賬時衝銷不就是了?”
樊圓臉上笑意不改,說:“夫人,您這不是難為我嗎?您知道,今時不同往日,等到今年年底,我怎麽能再去三房交賬呢?”
李氏震驚,樊圓態度與過去一般殷勤,話裏話外卻透著詭異:“你這是什麽意思?”
樊圓故作吃驚道:“夫人,您不知道嗎?前日,二房的崔管事拿著二爺的手書來收了我的賬本,說今後燕歸巷的這間瑞祥豐要由二爺來接管了,還說今後每個月都要去二房對一次帳。”
“你說什麽?”李氏臉色巨變,抬步就要往外走,“我要去找崔管事問個清楚!”
崔管事是二房總管事,怎麽能做出這種事情來!
樊圓見李氏要走,急切地問道:“夫人!這賬……您看是……”
李氏這次出門是去自家的鋪子,出門時並未準備銀錢。馬夫嬤嬤手上倒是帶著點碎銀子,可怎麽也不夠五兩。
樊圓語氣懇切,卻步步緊逼:“我跟您回府去取也成!”
帶著自家掌櫃回去要賬,李氏丟不起這個人!她氣衝衝地將頭上的一根素簪拔下,扔在樊圓麵前,怒道:“拿這簪子去平你的賬吧!”
李氏火冒三丈地出了店門,樊圓彎腰撿起了地上的銀簪,頗為無奈地說:“可這銀簪也稱不夠五兩呀……”
安寧正要跟上李氏,又回了頭,問樊圓:“二爺一封手書,你就把賬本連帶鋪麵都給了崔管事了?”
樊圓難得正色道:“瑞祥豐是鍾家的產業,我受雇於鍾家。鍾家沒有分家,之前的產業劃分也不過是依著老太爺定下的規矩。三房若是沒有個主心骨,不隻我燕歸巷瑞祥豐,三房的所有產業都將會並入二房。”
樊圓用袖口仔細擦了擦銀簪,將銀簪遞給了安寧:“您告訴夫人,今天這五兩銀子我替夫人出了,就當是我孝敬她老人家了。”
安寧盯著樊圓片刻,收下了銀簪,小跑著去追李氏。
待李氏的馬車走遠了,樊圓走回櫃台記賬。
崔氏取布料時經過櫃台,狠狠剜了樊圓一眼:“倒是我高看你了,你這忘恩負義的小人!”
樊圓臉上依舊掛著笑:“哎,我們做掌櫃的,東家讓我們做什麽,我們自然要做什麽。二爺也不過是要讓三夫人認清形勢,她早些明白過來,也少受些罪。夫人到底是主子,二爺會保她下半生衣食無虞,輪不到我們這些人操心。”
崔氏啐了樊圓一口,抱著布匹進了側廳。
樊圓若無其事地繼續翻看他的賬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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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車上,李氏怒火中燒,對劉嬤嬤道:“直接去二房!”
馬夫不敢停留,立刻揚鞭催馬,向鍾家二房奔去。
待李氏的怒氣平息一些,安寧問:“娘,您去二房,打算做什麽?”
李氏咬牙道:“我要去問問二爺,他是怎麽管教下人的,居然把手伸到三房的鋪麵裏來了!”
李氏果然還是不肯相信鍾二爺才是那個惦記著三房家產的人。
但此時李氏正在氣頭上,自然不肯聽人說她的不是。安寧隻陳述了事實:“娘,崔管事隻是一個管事而已。”
言下之意,不言而明。
李氏看著安寧,想開口分辯什麽,卻又止住了。
李氏盯著手中的佛珠不說話,半晌,李氏緩緩開口道:“容我想想……”
安寧沒有催促,朗聲對外道:“劉嬤嬤,直接回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