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棋分高下
“老師,我昨夜思來想去,還是不能明白繡虎為何下化神散給陳羽,如此大毒,必然也不如尋大藥容易,他是不是明知道學宮有二株大藥,打著它們的主意?”陸雪薇翌日找著呂燁詢問。
“繡虎此人,沒有喜好,行事多變,猜不了。可能有意為之,可能率性而為,不過現在能肯定一點,陳羽不屬於我們二方的誰,雖說陳羽是繡虎苦肉計的棋子,也不無可能,不過,你若是他,你有魄力敢喝下這化神散?”呂燁覺得這不太可能,陳羽現在一介布衣,想要打入學宮,也是多少年後之事了。
“繡虎雖然沒有規律,但有一點不會變,繡虎不做虧本生意,這是一樁幾乎無報的賭注,繡虎不會壓。”
“老師,您錯了,我相信繡虎一定下注了,而且買的是我們會救他。”陸雪薇出口反駁著。
“為何?”呂燁問著陸雪薇。
“我不救,老師想救,我會幫老師,最終人還是要救,僅此而已,繡虎賭的是老師的仁心,繡虎也可道些儒家學宮的不是。”陸雪薇覺得自己大概是揣摩到了繡虎的意思。
“好徒兒,那我們該如何?”呂燁覺得是這個理兒,笑著問道,想聽聽陸雪薇的意見。
“救,不救又如何,救與不救,繡虎定然都有後手,我們去猜它作甚,我隻知不救,老師心境有缺,心有所愧,既然如此,那便救,日後見招拆招便好。”陸雪薇心中,自然是老師更重要些,這種奇藥在學宮內也是擱著,不是自家物更不可惜,陸雪薇覺得若是自家物,那便用了就是了,也不用如此大費周章,還需三位聖人點頭,藥不救命,還有何用,不過若是自家真有,估計以老頭子的吝嗇,就跟要了他的命一樣。
啊.……嚏——啊……嚏——江南水鄉陸家之內,陸望亭連打三個噴嚏,“哪個在咒我?”
“雪薇啊,謝謝。”呂燁有些欣慰,自己真是收了一個好弟子啊。
“老師,我們之間不用如此說。”陸雪薇說著。
“多謝呂師。”陳羽發自內心的感謝著,呂燁過來與自己說了化神散,說了他會盡其所能幫忙,也提到了之前的刺殺試探,跟自己賠罪。
陳羽看著陸雪薇居然情緣跟自己道歉,有些刮目相看,孤傲如陸雪薇,卻一點也不矯情,陳羽承認,陸雪薇,真的很完美,不管在各方各麵。
“你所服下的,是不是化神散還未明,也不知繡虎是否是糊弄我們,我們先要帶你去確認一下,才好去求得五位聖人的同意,為你取藥,至於如何,就看你的命了,我們隻能幫到這了。”呂燁跟陳羽實話實說著,陳羽隻是很安靜的在聽著,沒有過激的行為,意識也沒有消沉,陳羽的淡然,讓呂燁刮目相看。
“你不怕死嗎?”陸雪薇問著。
“當然怕,可是,怕又有什麽用呢?”陳羽跟陸雪薇說著,自己有著底氣,陸雪薇又不知自己跟繡虎的關係,繡虎那有著救命之物,自然不會擔心這個。
“豁達。”呂燁覺得看陳羽有些順眼起來。
“瘋子。”陸雪薇小聲說著。
“我知道你去京都是為了科舉,可是學宮有律,凡入仕途者,不入學宮,入學宮者,不許入仕,以你之才,我覺得你未必不會有佳績,可是為了求藥,我還是建議你先入學宮,命都沒了,拿什麽去享受,仕途不似學宮,你退出來了,就沒進去的門了。”陸雪薇難得開了口,給陳羽道著其中利害。
“嗯,謝謝陸宮主良言。”陳羽自己對化神散體會最真,一日工夫,陳羽已經感覺到自己體內的生機逝去了一絲。
“是非輕重,你應該自己心裏有數,明日我們一起前往京都,跟你朋友也說一聲。”陸雪薇和呂燁離去了,剩下陳羽一個人在房內。
陳羽走出了房間,去找龐鳴。走到龐鳴房外敲門,龐鳴卻好像不在裏麵,沒有回應。
陳羽搖搖頭走了,龐鳴這廝居然出去了。
陳羽在學宮內閑逛著,腦中想著事情,一邊是科舉,一邊是學宮,計劃因繡虎的出現發生了變化,陳羽有些不知該何去何從。
陸雪薇說到了關鍵,二者不可兼顧,如何選擇,還未決斷。
腦中一團亂麻,幹脆不想,正所謂車到山前必有路。
陳羽走著走著就發現龐鳴,原來這廝躲在這裏跟人下棋來了。龐鳴正在跟一少年下棋著,對麵的少年周圍還站著四個同伴,在靜靜的看著棋局。
陳羽看龐鳴下得入神,就沒有打擾他,站到他背後看著。龐鳴額頭上出著汗,全心全意的投入在其中了,陳羽看著局勢,龐鳴有些不樂觀,被對手處處緊逼著。
陳羽看著龐鳴還想設局引對方下套,對麵那少年早已看出,正笑嘻嘻的看著龐鳴,他還想反過來吃掉龐鳴。
龐鳴輸了,龐鳴跟少年的推演差了太多,龐鳴的意識不夠強,陳羽覺得落敗很合理。
“我輸了。”龐鳴有些失落的說著。
“半兩銀子。”少年朝著龐鳴伸出了手,討要銀子。
陳羽眉毛微挑,龐鳴居然是在與人賭棋。
“再來!”龐鳴不服輸的說著。
“還是半兩銀子一局?”少年看著龐鳴輸紅了眼,樂嗬的笑著,少年的同伴很是興奮,自己這邊又贏了。
“別下了,你下不過他。”陳羽伸出手放在龐鳴的胳膊上,不讓龐鳴去拿銀子,龐鳴再下也不過是輸的下場,沒有意義,這不是同層次的對局,差距太大,龐鳴沒有勝算。
龐鳴聽見了陳羽的聲音,扭頭往後看,這才發現陳羽的到來。
“陳兄,我不信。”龐鳴倔強的說著,眼睛通紅,不聽陳羽的勸。
陳羽的手握得死死的,讓龐鳴動彈不得,還有些疼,龐鳴這才從魔怔中清醒過來。
“我代他下一局如何?”陳羽跟對麵坐著的少年說著。
“李兄,答應他,跟他來,讓他瞧瞧你的厲害。”站著的同伴對坐著的少年起哄著,鼓動著。
“一局半兩銀子,來猜先吧,如何?”少年說著,抓了一把棋子在手中,看著陳羽。
“好,我猜單。”陳羽讓龐鳴站了起來,自己坐下來。
“陳兄,拜托了。”龐鳴有些羞愧,居然下不過那個少年,連輸二局了,要不是陳羽擋著,差點就連輸三局,現在龐鳴隻希望陳羽能夠贏那少年。
少年撣著棋子,恰好是單數,朝陳羽伸手,讓陳羽請先。
陳羽大概已經看清了少年的棋力,打算多走幾步,讓少年輸得好看一些。
少年不再是一副剛剛愜意的模樣,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凝重,不敢再隨意了,而且被陳羽壓迫得感覺有些難受。
龐鳴看著二人下棋,也看得入迷了,二人之棋,從一開始便膠著難分,龐鳴大受啟發,棋譜是死的,人是活的,真正的棋盤上的較量遠比棋譜上的例棋多變跟精彩,龐鳴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被他們下棋的節奏帶著,時而窒息。
有輕微的腳步聲,陳羽瞥了一眼,赫然是陸雪薇在遠處。
陳羽打算速戰速決,不再拖著時間,不再拖遝,出手即是殺機,不再慢慢跟少年玩下去了。
陳羽想快也無用,少年的棋突然慢了下來,在冥思苦想著。
陳羽聽見陸雪薇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了,陸雪薇慢慢走了過來,可是少年還在掙紮,沒有認輸,而是在想著對策。
陳羽也隻能慢慢的等著了,現在急也無用。
陸雪薇已經走近,其他四個站著的少年紛紛向陸雪薇行禮。“陸宮主好!”
“我輸了。”少年終於不再掙紮,承認自己輸了,四個同伴麵麵相覷,還未看清棋間局勢,李嚴已經認輸了,有些不可置信,李嚴之棋,在學宮學子內都是數一數二的。
“陸宮主好!”李嚴發覺陸雪薇來此,剛剛下棋入迷,現在急著行禮。
陳羽裝作不經意的收拾棋盤,李嚴拿出了半兩銀子,有些肉疼,不過還是咬咬牙手放在陳羽麵前。“願賭服輸。”
“龐兄,你的銀子。”陳羽對身後的龐鳴說著,本就是代他下棋,贏了自然也歸龐鳴。
“啊——”龐鳴剛剛有些發呆,被陳羽一叫,回過神來,看之前跟自己下棋的小子拿著銀子的手懸著,有些不明所以。
“你拿著吧,我隻是幫你下棋而已。”陳羽跟龐鳴說著,龐鳴這才明白過來,伸手去拿。
“陳兄,這是你贏的,應當歸你。”龐鳴覺得這銀子有些不妥,自己看棋久了一下子糊塗了,居然接了過來,這是陳羽贏的,理應陳羽拿著。
“陳兄,這理應你收。”龐鳴說著,想把銀子給陳羽,陳羽卻不接。
“說好代你下一局,輸了你出銀子,贏了也理應是你的。”陳羽推辭。
“你們二人,推推諉諉的夠了沒?”陸雪薇一發話,龐鳴大氣都不敢出一下,馬上安靜了下來。
“你們五人,聚眾在學宮內賭棋,沒有規矩,回去抄儒經五遍,李嚴,你是主犯,罰抄十遍,有無異議?”陸雪薇教訓著五人。
“學生不敢,甘願受罰。”李嚴自知不對,對陸雪薇的處罰無異議。
“宮主,李嚴師兄是被我們四人攛掇來的,我等四人在此賭棋輸了,所以不得已之下才找到李嚴師兄幫忙解圍,李嚴師兄分文未取,堪堪贏回我們輸去的銀錢,剛剛還輸回去了小半兩銀子。”四人覺得有些過意不去,為李嚴開脫著,此事本不關李嚴師兄的事,是被他們拖進來的。
“技不如人輸回去活該,既然實情如此,那你們四人每人多抄二遍,李嚴抄二遍,李嚴少去的份就由你們代勞了。”陸雪薇問著五人有沒有異議,減了李嚴的懲罰。李嚴沒什麽感覺,另外四人覺得心裏好受了些,起碼幫李嚴省去了不少功夫。
“明日交給我親自查看,不準讓人代抄。”陸雪薇接下來的話讓四人臉色鐵青,七遍儒經,今晚怕是得點燈夜戰了。
“陸宮主,我二人先告退了。”陳羽有些為那五人悲哀,真是天降橫禍。
“慢著,贏了我的學生,這銀子我得替他贏回來。”陸雪薇的話讓陳羽笑不出來了,陸雪薇可不好糊弄,這下子輪到陸雪薇朝自己發難了。
“龐兄,把銀子還與他吧。”陳羽朝著龐鳴說話,想要躲開陸雪薇。
“你覺得我差這點銀子嗎,輸了的,就當贏回來。”陸雪薇可不好打發,見陳羽想避戰,可不願意了。
“你剛剛的殘局我看了。”陸雪薇突然說了這麽一句,陳羽心想這下子難辦了,陸雪薇這是在提醒自己,剛剛的棋局陸雪薇已經看清,不要想逃,不要想示弱。
陳羽心想:女人最能糾纏,尤其是聰明的女人。
陸雪薇自然不會輕易放陳羽離去,學生輸了,那就老師去贏回來,儒家學宮最為護短,各地學宮簡直一脈相承。
學宮的五人有些雀躍,陸宮主在為自己五人找回場子,能見到陸雪薇下棋,有些期待。陸雪薇本就有股清新脫塵的空靈之意,當陸雪薇坐下來下棋之時,更是有種特別的韻味,有如畫中仙破卷而出。
“我是主你是客,理應你先。”陸雪薇說著,陳羽就當仁不讓的接受了,再三推辭,反駁陸雪薇,反而會惹得陸雪薇反感。
龐鳴與其他四人未在看棋,而是在看陸雪薇,而且都不敢明目張膽的看,隻能偷摸喵幾眼,陳羽看隻有李嚴真的是在看棋。
李嚴隻覺得陸宮主飄然出塵,不容褻瀆,都不敢去看,而是沉心於棋盤間,觀摩二人的角逐。
李嚴聽聞陸宮主與呂師乃是學宮內棋力最強之人,一直未得親眼見其局,沒想到今日有幸能夠看見,很是興奮。
陳羽麵對陸雪薇,沒有一點留手,陸雪薇名震京都,儒家論道一舉成名,靠的可不是容貌,陸雪薇是實打實的以文服人,而非一些花瓶可比,即便如此,陳羽覺得還是有些吃力。
不隻是陳羽,陸雪薇也是感同身受,對陳羽的棋藝有些刮目相看,棋之一道,對推演跟心算的能力,臨場反應的變化最是考究,自己出身書香世家,自幼被熏陶,更有鬼聖爺爺教導,而陳羽與自己居然鬥個旗鼓相當?!陳羽隻是一個普通之人,連卷宗都無多少記載,難不成是他天生棋才,天賦異稟?
“陸宮主,我認輸。”陳羽賣了一個微不足道的破綻,陸雪薇布局周道,最後陳羽輸在了自己挖的坑中,略輸於陸雪薇二目子。
李嚴楞在那裏,陸雪薇與陳羽之棋,說老謀深算,一點都不為過,二人都謀劃極深,李嚴平日還為自己的棋力沾沾自喜,今日一看才知自己坐井觀天,不知人外有人,李嚴覺得今日這儒經抄得很值,看到了一場高人對弈。
“陳羽,我們再來一局?”陸雪薇試探性問著。
龐鳴敲了敲陳羽的後背,讓陳羽快答應,美人相求,怎能不應,而且還是陸雪薇的請求,龐鳴感覺自己以後也有了吹噓的資本,自己兄弟可是跟陸雪薇下過棋,自己在一旁親眼看著。
陳羽覺得陸雪薇應該看不出來自己是故意想輸的吧?隻是有一步棋下得有些不按常理而已,像是兔死狗烹,亂中求生,事後自己一直在追趕,奈何抵不過陸雪薇的穩紮穩打而已。
陳羽收拾著棋子,沒有合上棋蓋,算是默認了陸雪薇的請求,伸手示意陸雪薇先請,就不猜先了,有來有回,剛剛陳羽先,現在輪到陸雪薇先手了。
原以為他們已經下完了,龐鳴,李嚴還有那四人有些失望,見他們又下了起來,一個個都翹首以待,最為激動的莫過於李嚴,呼吸急促,抑製不住的興奮。
棋之一道,將就接二連三,陳羽知曉陸雪薇不會善了,已經做好了下第三局的準備,若是再輸,怕是更要被陸雪薇責難,對於一些無聊之人,熱衷勝負之人,陳羽也就應付著輸掉,不過陸雪薇之流不同,若是被看出來放水之嫌還要惹得她不悅,陸雪薇之流,不看勝負,隻好下棋。
陸雪薇感覺到了壓力,風水輪流轉,上局的陳羽隻注守,防範著自己的攻勢,現如今陳羽轉守為攻,二人互相瘋狂兌子,陸雪薇因為心神算計,脖子上已經出了一些汗水。
呂燁去找陸雪薇,見陸雪薇不在閣內,便在學宮內逛逛,恰巧在學宮內撞到了陸雪薇在跟陳羽下棋,呂燁湊過來看二人對弈。
“呂師好!”學宮的四人跟呂燁問好。
呂燁讓他們小聲一些,不要打擾到他們。呂燁看著棋局,雪薇居然落了下風。
陳羽見自己奇招出效,陸雪薇太過穩重,自己突改常態,一昧與陸雪薇互換棋子,讓陸雪薇有些不太適應,陳羽借著初期微小優勢,成功贏回來了一局。
“你贏了。”陸雪薇認輸著,見呂燁來了,向呂燁點頭致意。
“繼續?”陳羽問著陸雪薇,是不是還要下第三把,一邊把棋子收好。
“你猜吧。”陸雪薇收拾著棋子,隨手抓出一把棋子。
“單。”陳羽隨便猜,陸雪薇數出來雙數,由陸雪薇先走。
陳羽十分專注,這是最後一局。李嚴跟呂燁都在看著。
陸雪薇開局就不按常理來,讓陳羽有些摸不著頭腦。
“鬼聖開局!”呂燁驚呼,陸雪薇這是動了真格。
鬼聖秘傳嗎?棋鬼——陸莊,也姓陸,陸雪薇,有點名堂。陳羽也是第一次見鬼聖開局,棋鬼陸莊,善下反棋,布結局於初,變化莫測,不能以常理推演,一人下遍天下人,性格莫測,故被奉為鬼聖。儒家五大聖人之一,難怪繡虎有著把握說能從儒家學宮討來藥,五大聖人得其三人同意,便可取藥,鬼聖與陸雪薇有些關聯,呂燁所說至聖季槐又是其師叔,看來易得其二,隻欠其一,就可拿藥了。
陳羽回過神來,不再想其他的事,專心與陸雪薇下棋,陸雪薇如今下法,陳羽很是不適應。
“我輸了。”陳羽棄子認輸,輸給了鬼聖一脈,並不丟人,說出去更是可以讓無數人羨慕,能吹噓好久。
“你們五個,還不趕緊回去抄寫儒經?”陸雪薇趕走了李嚴與另外四人,下了三局,陸雪薇也有些吃力,想要回去休憩一下。
李嚴戀戀不舍的看著棋盤,被陸雪薇叫離開,也隻能離去。
“今天的事不要多嘴。”陸雪薇突然想起來這個,讓五人嚴緊口風,若是傳出,光憑與自己對弈一事,陳羽之名就能淪為那班酸秀才的常客了。
一下子人都走了,龐鳴有些激動,“陳兄,你剛剛可是跟陸雪薇在下棋。”
“走吧,贏了半兩銀子,今兒個晚上請我吃頓好的。”陳羽跟龐鳴說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