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4章 水下冰山
一路無話，成陽把婦人帶回了驛站。
桃朱受成陽吩咐，把婦人帶去一邊的偏房，指揮著兩個婢女給她換了幹爽的衣服，幫她絞幹了頭發，還準備了驅寒的薑湯。
她們做這一切的時候，婦人的眼神呆呆愣愣，沒有絲毫反抗，也沒有任何情緒，跟個破敗的布娃娃一樣。
清理妥當以後，桃朱把準備好的薑湯端到婦人麵前，婦人的眼神動了一下，看了薑湯一眼，複又撇開了目光。
“這位大姐，你剛才淋了雨，喝些薑湯暖暖身子，這樣不容易著涼一些。”桃朱見她半晌沒有動作，便好言相勸。
……婦人仿佛什麽都沒聽見一般，既不吭聲也沒有任何表情。
“大姐，看你的樣子肯定是出了什麽事，要不你給小妹說說，也許幫不上忙，但是說出來總好過憋在心裏。”
婦人的眼珠微微轉動了一下……
小客廳裏，成陽一遍又一遍的讓人添著茶水，她的目光時不時的往門外瞟，桃朱怎麽還不回來？
“殿下，桃朱姑娘回來了。”可算回來了，成陽趕緊正了正身形。
桃朱一進門，就快速的說道：“殿下，奴婢知道田氏求死的原因了！”
成陽看著她，示意她繼續往下說。
“婦人姓田，四年前嫁的人，婚後一年生有一個男孩，今年剛三歲。洪水半個月前衝毀了他們的家，一家人逃難的路上，孩子發起了高燒，逃至狹縣縣城的時候，因為身上的錢財不夠，隻有田氏帶著生病的兒子進了城裏，她相公被拒之門外。”
“進了城以後，田氏抱著兒子四處求醫，可是因為沒錢，沒有一家醫館願意救治。隨著時間越拖越久，小男孩的身體越來越虛弱，終究沒撐住死在了田氏懷裏。”
“小男孩死了以後，田氏一直抱著他的屍體直到發臭，後來屍體被官差強行搶走跟其他死掉的難民一起埋了起來。田氏痛失愛子，心中覺得對不起相公的犧牲和托付，哀慟之下才一心想求死。”
桃朱說完，成陽良久沒有作聲，倒是一邊的陳霖和百裏野陌同時拍起了桌子，同聲怒道：“怎麽會這樣？”說完兩人對視一眼，同時不爽的撇過頭去。
成陽沉著臉平靜道：“看來狹縣縣城的某些官員趁火打劫之事是板上訂釘了。”
“殿下，要不屬下這就去把守城門的人抓起來審問，看看他們背後的指使是誰？”
“這件事且不忙，剛才桃朱說那個田氏的相公因為沒有足夠的錢財，所以沒能進城，我現在在想，那些因為沒有足夠錢財被拒之門外的難民現在在哪裏？他們怎麽樣了？”
陳霖和百裏野陌瞬間睜大了眼睛，他們昨天跟著宋相一起出城去堪查的時候，看到漫田遍地的都是洪水，能看到的房屋基本就隻剩一個屋頂，這種情況下，那些難民們能去哪裏？
百裏野陌沉吟道：“可是我們昨天從西門出城的時候，並沒有看到什麽難民。”
“這座城一共有幾個門？”
“三個，我們來的時候走的是南門，出去的時候走的是西門，還有一個東門。”
成陽嚴肅道：“你馬上派兩個得力的人去東門看看情況，最好不要引起城守的注意。”
“是，屬下這就去辦。”
“皇弟，外麵的雨已經小了許多，你這就去找宋相，強烈要求去給災民施粥，看他如何安排。”
“桃朱，走，你陪我再去見見那個田氏，我有話要跟她說。”
三人分頭行事，成陽帶著桃朱往田氏所在的偏房走去，剛走沒多遠，就被匆匆回來的薑護叫住了腳步。
“你這般匆匆回來是找到林之業父子了？”
薑護答道：“殿下恕罪，暫時還沒有找到林之業父子，但是屬下有一件很重要的事要稟告。”
成陽看著他，“什麽事？”
“屬下聽到一個消息，城裏的醫館和藥鋪之所以不幫助難民，不是因為冷血貪婪而不敢！他們全部接到上麵的命令，如果誰敢私自幫助難民，不但店鋪會被封，而且當事人連家人都會被抓進大牢關押起來。”
成陽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狹縣縣城能下達這種命令的，除了唐廣，沒有第二個人有這種權力。
“你找個人假裝犯事，送進縣城的大牢，查查看裏麵有沒有因為私自救難民被關起來的大夫。”
“是，屬下明白，馬上去辦。”
薑護離開以後，成陽眼神冰冷的站了一會兒，然後麵無表情的繼續走向田氏的房間。
一進去，桃朱就開門見山的亮明了成陽的身份，“田氏，這是我家公主，還不快跪下行禮。”
田氏本來呆呆的坐在椅子上，一聽救命恩人是公主，下意識的跪在地上磕頭行禮，這是平民百姓對皇權根深蒂固的敬畏。
“草民……叩見公主。”
“不必多禮，起來吧。”成陽走到另一張椅子坐下，對田氏道，“你也坐。”
田氏戰戰兢兢地爬起來，走到剛才坐的椅子小心翼翼地垂著頭坐下。
成陽的聲音清冷中透著蠱惑，“聽說你的孩子死於無人救治，你的相公也因為沒有足夠的錢賄賂城守所以被排除城外生死不明，田氏，你想不想為你的孩子和相公報仇？”
田氏猛然抬起頭看向成陽，眼睛睜的老大，一臉的不敢置信。
終於不再是一副沒有生氣的模樣。
成陽冷冷地重複道：“本公主再問你一遍，想還是不想？”
“想、我想……我想！草民求公主為草民做主！”田氏激動的從椅子上跪下，腦袋重重地磕在地上。
“你既然想報仇，那就聽本宮的安排。入城的時候，問你們要錢財的守衛可還記得，如果看到他能否指認出來？”
田氏紅著眼咬牙切齒道：“我……草民當然記得，他們的臉就算化成灰草民也記得！”
“記得就好。”成陽瞥了一眼桌上擺的絲毫未動的吃食，說道：“你想報仇，那就好好東西，讓自己活的好好的，否則仇沒報成，自己就先倒下了。”
田氏的眼神亮了起來，堅定的保證道：“多謝公主，草民馬上就吃東西，一定不讓自己先倒下！”
“你明白就好。”成陽說完這句話人就走了。
田氏恭送走成陽，目光落在一邊的饅頭和粥上，眼睛發著綠光撲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