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3章 自殺的婦人
半個時辰以後，一輛馬車頂著傾盆大雨駛出了驛站。
馬車上的氣氛有些緊張，百裏野陌和陳霖分別坐在車廂的兩邊，兩人隻要有眼神交匯，車裏的空氣立馬盈滿火藥味兒。
成陽說句話，兩人搭個腔都要明嘲暗諷的，弄得成陽一個頭兩個大，恨不得把兩人一腳一個全部踹出車外。
好不容易挨到城北的難民區，因為大雨滂沱，路上一個人影都沒有，馬車長驅直入。
成陽一直從車廂的窗口觀察著外麵的情況，路過施粥的大棚，一眼就看見棚子下麵的三口大鍋裝滿了從棚頂漏下來的雨水。
從雨滴滴落的速度和鍋裏裝的雨水估計，今天這三口大鍋應該還沒有使用過，也就是說今天還沒有給難民們施粥。
“殿下，前麵就要到頭了，請您示下。”馬車沿著貧民區、棚區，駛到了破廟邊上。
成陽目光清冷的看著外麵的情形，答道：“回驛站。”說完放下了手中的車簾。
“皇姐，我們還什麽都沒做，就這麽回去了？”頂著大雨坐了半天馬車，結果跑過來什麽都沒幹就又跑回去，陳霖覺得有些無語。
百裏野陌看著神情不是很好的成陽，沉聲問道：“公主是不是看出了什麽情況？”
成陽淡淡道：“唐知府今天還沒有派人過來施粥。”
“難怪那三口大鍋裝滿了雨水，我原來還以為那是裝著洗鍋水呢。”陳霖一臉恍然大悟。
百裏野陌的目光轉向窗口，似乎在替唐知府辯解，“這麽大的雨，肯定不方便施粥。”
成陽垂著眼簾沒有說話，車廂裏一下子沉默下來。
嘩啦……嘩啦……雨水打在車廂頂上的聲音異常響亮。
就這麽沉默的走了半路，突然外麵傳來車夫的大喊，“小心！”隨著他的聲音，馬車一個急刹車往左邊拐去。
“籲……”車夫費了一會兒功夫才把馬匹安撫住，車一停穩他趕緊跳下馬車朝車廂裏麵請罪道：“小的讓殿下受驚，請殿下恕罪。”
“你怎麽回事？”百裏野陌撩開厚重的車簾肅聲斥問。
“回百裏大人，剛才路上突然竄出一個人，小的為了避開他，所以才……”
百裏野陌皺了皺眉，“人，在哪裏？”
侍衛抬手一指，“在那裏。”順著他指的方向，雨幕下十多米遠的馬路上還真坐著一個人影。
百裏野陌的眼神一下子警惕起來，對侍衛命令道：“你去看一下，問問他是什麽人？有沒有受傷？為什麽要突然衝到馬路上？自己小心點！”
“是。”侍衛披著蓑衣小心的走過去，“你是什麽人？為什麽要突然衝向馬車？”
地上坐著的是一個女人，聽到侍衛的聲音，她緩緩的抬起頭。這是一個年輕的婦人，臉色灰敗，雙眼無神，嘴唇青烏，雨水落在她的發上臉上，再順著凹陷的臉頰嘩嘩落下，有種淚如雨下的錯覺。
“我……想……求死……”女人的嘴巴動了動，但是雨聲太大，侍衛根本聽不清她的聲音。
“你……剛才有沒有受傷？”侍衛大聲的朝婦人問道。
婦人無神的眼珠轉了轉，定定地盯著侍衛看了一會兒，臉上閃過明顯的失望，突然她整個人往地上倒去。
侍衛愣了一下，下意識的摸上腰間的配刀，走上前去查看。
婦人雖然蜷縮在雨中，但是眼睛還是睜開的，隻是眼珠一動不動，有雨水滑過眼眶的時候才本能的眨一下眼睛。
侍衛觀察了一會兒，返回去稟報道：“稟大人，衝撞馬車的是一個年輕的婦人，她蜷縮在雨中，神情憔悴，目光呆滯，閉口不言，似乎神智有些不清楚。”
車廂裏的人都聽得清楚，百裏野陌看了成陽一眼，對侍衛說道：“既然是神智不清的人，那就算了，咱們先回去。”
“不行，”成陽叫道：“先把人帶去驛站。”
“這……隨便把一個身份不明的人帶回驛站並非妥善之舉，萬一她有不良企圖怎麽辦？”百裏野陌著重考慮的是成陽他們的人身安全。
成陽淡淡道：“沒關係，一個女人而已，我們總不能見死不救，任她這麽躺在雨中吧。”
“百裏大人，救人一命，可是勝造七級浮屠！”陳霖故意與百裏野陌唱對台戲。
兩位殿下都說了要救，百裏野陌也隻好同意，示意侍衛去把人弄過來。
濕淋淋的婦人被侍衛放上馬車，婦人身子一軟上半身倒進了車廂裏麵，她身上的水很快打濕了車廂的地板，並慢慢四溢開來。
成陽示意百裏野陌去把人扶進來，百裏野陌一臉不情願，他一男人怎能隨便碰觸婦人？
“男女授受不清，恕難從命。”
成陽白了他一眼，隻好自己親自上，不過她一起身，百裏野陌馬上就阻止了她，“算了，還是讓我去吧。”到底不放心自家表妹去接觸一個陌生的女人。
百裏野陌束手束腳，盡量不碰到婦人的身體，小心的提起婦人的衣服把人拖進車廂裏麵。
沒了雨水打在身上的感覺，婦人緩緩地睜開死魚一般的眼睛，看見車廂裏的人，她眼珠微微動了一下。
“這位大姐，你為什麽在外麵淋雨？是遇到什麽事情了嗎？”成陽上前用平緩的聲音問道。
百裏野陌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婦人，隻要她一有不軌的動作，立馬進行壓製。
“……為什麽……不……撞死我？我、已經……不想活了。”良久，婦人用沙啞的聲音說出這麽兩句話。
成陽跟陳霖麵麵相覷了一下，原來是這位大姐一心求死啊。
“為什麽不想活了？熟話說好死不如賴活，活著生活總會有希望的。”
不知道成陽哪句話刺激到了她，婦人呆滯的眼睛淚水汩汩而下，“我……我真……不想活了，已經、沒有臉……再活下去了！”
成陽能從她的聲音裏聽出滿滿的絕望，絕望裏帶著愧疚、認命、哀痛和心死。
哀大莫過於心死，說的也許就是婦人此刻的樣子。
“看你的衣著，應該是城裏的難民，如果是遇了什麽不好的事情，你可以說出來，如果力所能及，我可以幫你一把。”
“幫？幫不了，他已經……已經死了……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