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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四十一章、我佯裝喝醉了,才能在他懷中任性

  她低低應了聲,字斟句酌著問她,“昨晚.……”


  “前頭傳來消息,妖界的殘兵敗將已經逃回妖界,妖王也不知被何人打得妖法散掉大半,相信短時間內是不敢再來進犯了.……”


  掀簾進來的薜荔口若懸河,滔滔不絕講著孟陬是如何的驍勇善戰,宿莽又是如何的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說完,還有意無意撞了一下靈均,暗喻明顯。


  靈均臉色一紅,又羞又赧,瞪了她一眼,忙跑去屏風後頭手忙腳亂熨燙衣服。


  薜荔捂嘴笑:“長姐,你看她-——”


  楚辭靜身立在光線透射進來的窗欞口,一團光澤罩在她的發頂上,鍍了一層金紗,好似下一秒就會被帶走。


  薜荔心口一窒,身體好似被點了穴道般,動也不能動。


  “我昨晚看到他了。”


  這個他,不用說也知道是誰。


  指尖摩挲窗欞處的細長紋路,凹凸不平,恰好看見一片柔軟的嫩葉被風吹得肆意又張揚。


  “我佯裝喝醉了,才能在他懷中任性.……”


  心中明明有彼此,卻不能在清醒時對視一眼,哪怕隻是一個瞬間,也好啊。可是她不敢,曾經的滿腔自信,在碰到他的刹那消散無蹤。


  心頭湧起一股焦灼與煎熬,難以用言語來形容。


  不曾提起,不代表已經忘記。


  薜荔揪著衣袖上的半角,有個地方染了點黑灰,用力搓了幾下,沒有用,突然就豁出去了:“我去找他,把所有的事情開誠布公說清楚!”


  她不忍心讓長姐再難過下去了。


  “他要成親了。”


  薜荔驚愕不已:“怎麽可能……”


  急成一團,不爭氣的眼淚就掉下來:“姐夫明明心裏有你呀,怎麽可以跟別的女人成親呢?”


  昨晚,他送她回房,天擦亮的時候,他才走。來無影去無蹤,無聲無息的,無人知曉。


  良久之後,她說服自己睜開眼睛。一切似乎沒有任何變化,可握了一整夜的手掌,殘餘的溫度還停留在記憶的深處。


  她握住兩人十指緊扣的手指,看著清晨的曦光從天盡頭處冉冉升起,暈染了綠意盎然的山巒,心頭好似被磕了下。


  他沒有把她放到寒冰玉床上,反而捏訣變出一個鋪陳柔軟花絨的床榻,輕手輕腳放下她,這個方向的朝霞,落了她滿臉,光芒萬丈。


  她抿唇笑了,百年來,第一次露出心無旁騖的笑容。


  轉了身,卻被桌上的深紅刻龍請柬刺痛了雙眼。


  所有的喜悅從唇角褪去,薄紅的霞光落在腦後,手心冒著汗,一口氣堵在胸口,上不去下不來。


  楚辭費了好大的力氣,才將湧上胸口的腥甜氣血壓下去:“以後,不要再這麽沒規矩了。他是仙界太子,前途無可限量。與我們,隻不過是同盟之友,也僅此而已。”


  “可他-——”


  捆神鎖迅猛甩過來,將薜荔五花大綁,越掙紮越被捆束得緊。


  “來人!”


  幾個人聽從指令進來,楚辭背對著所有人,把薜荔交給他們,“看好她,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許放她出來!”

  被點了啞穴的薜荔被掙紮著帶走。


  整個世界似乎安靜了,落針可聞。


  嫩青的葉片從水麵上浮出來,菡萏上沾滿了晶瑩的水珠。傾灑的光線落在漣漪蕩漾的荷花池,清晰明銳。


  有嗚咽的哭聲。


  楚辭掩唇蹲下,整張臉埋進膝蓋裏,肩膀接連發顫,抖動如嘩嘩作響的篩子。


  有那麽一瞬間,她想把刺眼的邀請帖化成粉末。


  可她沒有那麽做。


  筳簿,我隻想要你好好的活下去。


  不為了誰,隻為自己。


  然後,慢慢忘了我。


  忘了曾有那麽一個人,你為她精心布下漫天花雨,為她大鬧蟠桃園,更為她傷心傷情……

  筳簿,對不起。


  筳簿,我愛你。


  目睹這一切的靈均,神色低暗垂下視線,手裏的雲緞微微握緊。
——

  沉睡著白矖英靈的洱海。


  一道縹緲又纖瘦的身影在高聳而起的冰山上迎風而立,紫眸淡陌如水,仿佛天塌地陷都不足以進入她的視線中。


  她的身後,來了一個人。


  仙帝伏手背在身後,眼底皆是傲視群雄的冷漠:“聖女殿下千裏迢迢邀本帝過來,難道是為了緬懷貴界聖使?”


  楚辭置若罔聞。


  仙帝袖子一甩,上頭紋繡的金龍長紋掃風而過,正要走,卻察覺出空中多了一股陰鷙的力道。


  “既來之,則安之。”


  火麒麟掀翻所有浮沉在冰麵上的冰川,裹挾著洶湧的姿態轟隆隆撲過來。


  仙帝臉色一凜,凝起光圈,悉數罩走噴濺上來的冰屑。一個回旋手勢,把冰屑原封不動‘還’給火麒麟。


  後者冷冷吭哧兩聲,一團火燒過天際,瞬間將所有的冰屑液化成濃沉的白霧,在海麵上肆意飄蕩。


  仙帝冷著臉,質問楚辭:“你這是什麽意思?”


  說著話的時候,他的臉硬生生扭曲。


  楚辭從唯一進僅存的冰川上飛下來:“沒什麽,隻是想告訴你們一些真相。”


  又看向仙帝,微掀起一抹笑,帶著尖銳的諷刺:“二位執掌仙、魔兩界,一向水火不容,可究竟是基於何種因由呢?”


  “你給本帝閉嘴!”


  “基於何種因由?”火麒麟倒是饒有興味一笑,“這就得要好好問一問這位曾讓本尊兩肋插刀的好兄弟,他做了什麽事,將我逼到此種境地?”


  仙帝呼出一口濁氣,也不橫了:“麒麟,當年是你心有雜念在先,怪不得我。”


  擺事實,講道理。


  可實際情況是,這究竟是事實,還是謊言?


  若是謊言,如何配得上‘道理’二字。


  “心有雜念?”


  火麒麟突然狂悖一笑,仿佛聽到了此生最荒謬的笑話,“沒有錯啊,我的妻子的確是我的雜念。她因為修煉心訣而走火入魔,我為了救她,舍棄了一身仙骨,與她同進同退。”


  陰戾的眼神迸射在仙帝臉上,好似要將他大卸八塊:“可這心訣,究竟是誰給她的呢?那人不僅給了她心訣,還欺騙她說,如果修煉成功了,就可與我永生永世在一起!”

  仙帝整張臉五顏六色,他知道了什麽?

  “是你!”


  火麒麟再也克製不住,把所有的怒火發泄出來,身後的冰河如遭雷劈般轟然炸裂,“是你買通了她身邊的侍女,是你讓她墮入魔道,是你想毀了我!”


  火麒麟一步步逼近仙帝:“可我是你親弟弟啊,一母同胞的親弟弟,你居然也下得了手?”


  寒風獵獵,迎麵掃過來,刮骨又刺肉,真是痛徹心扉的一幕。


  “誰造的謠?”


  仙帝瞳孔一縮,冷冰冰指向撫手弄琴的楚辭,“是不是她?”


  哀婉淒涼的音調從蠶弦中飄出來,像是風挽留著雨,分別在即,兩者在淒淒慘慘的天地中偷偷抽泣。


  “朱雀,事到如今你還想否認什麽?”


  一股凜冽的陰戾束縛住火麒麟,仙帝的臉近在咫尺,猙獰的脈絡好似要將火麒麟生吞活剝:“既然你已經知道,那我又何須手下留情?”


  他為兄,卻天資愚鈍,偏弟弟不僅擁有天生神力,還有匡世之才,仙界未來定會交托在他的手中,至於自己,則要淪落到魔界中,一輩子不見天日。


  他不甘心!


  都說天無絕人之路,他的機會很快就來了。


  火麒麟愛上了一個人界女子,兩人伉儷情深,生死不棄。一張大網,逐漸在心中成型。


  “還有你!”


  古琴墜落冰海,楚辭飄在空中,喉頭箍住一凶殘的力道,“隻要你們死了,神、仙、魔三界盡落我手。”


  仙帝嗜血一笑:“忘了告訴你,你那個命運多舛的兒子,就是死在了我的手中!我絕對不允許你的後代存在於世,更不允許我的後人受到任何的威脅!”


  “你個喪心病狂的小人——”


  尖利的咆哮響徹天際,“我要跟你同歸於盡!”


  轟隆一聲巨響,天穹閃出一束淩冽的白光,楚辭頓覺渾身震顫,被九天驚雷劈中,隱藏在體內的陰翳在刹那間迸射而出。


  體內湧動著陰寒的血液,骨血被洶湧襲來的黑霧寸寸浸透,泛著陰惻惻的沉意。


  身下是風雨飄搖的沉厚冰麵,水花發生劇烈的滌蕩。楚辭渾身冰涼,血液穿過骨骼,抽搐著,麵色泛著滲人的慘白。


  她強撐起身,體內的神魔精氣劇烈碰撞,好似要將她的三魂七魄狠狠撕扯出體外。


  天穹盡頭,火麒麟和仙帝顯露出龐大的本體,凶殘得互相撕咬,連皮帶骨拽扯著,滂沱大雨中混合著血水,可怖至極。


  嘩啦啦的水聲滾落在地脈上,楚辭淋著雨,步伐踉蹌又跌撞。


  電閃雷鳴,冷風在耳邊尖銳的呼嘯。頭暈得辨不清東南西北,她憑著淺薄的記憶,一路摸索向上,交疊的步子未曾停歇。


  逼仄簡陋的小山洞。


  上下兩節台階相距太大,一不小心踏空,整個人就這麽滾了下去,鼻尖是盡是泥土雜草的氣息,狼狽又不堪。


  星河回轉,鬥轉星移。


  “你體內的梟毒,我有辦法解。”


  那日,在黑海,鷙垢的爪子還頓在半空中,滴著冷冰冰的水花。

  她仰著細長的脖子,水珠沿著鬢角一句路下滑,淡漠的眼底髣髴看穿了世間的一切生死。手掌心上,是那顆紫光幽幽的謠迷石。


  他已是渾身魔戾,中了女媧的《荃蕙詞》後,兩股相斥的氣體在血液中撕扯纏鬥,互不相讓。


  火麒麟一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晃到她的跟前,搶走謠迷石。


  黑海水浪泛濫,倒映流光溢彩的謠迷石。


  火麒麟前後翻轉謠迷石,月兒在雲層中掩沒,一股強大的力道迸射出來,猛地托住火麒麟,幽幽紫光凝成一道結界,光束接二連三灑下來。


  沉堵在胸口的兩股淩氣瞬間擴散到奇經八脈,火麒麟隻覺通體舒暢,好似被打通了任督二脈,受掣肘的魔氣漸漸恢複,渾身都是用不完的法力。


  桀驁的凜光再次匯聚,火麒麟放肆大笑,髣髴天下唯我獨尊。


  “你別高興得太早。”楚辭看了他一眼,謠迷石頓時回到她的掌中,“你如今,隻剩下不到三成的法力。”


  黑海在她的身後翻湧,浪花相互擊打時發出轟隆作響的顫音。


  一股陰鷙的力道襲過來,掐住楚辭的脖子,牙齒碰撞發出尖銳的刺耳聲:“你玩本尊?”


  楚辭咳嗽幾聲,對上他殺人如麻的視線,冷笑:“是你一直沒給我說話的機會,不是嗎?”


  “……”火麒麟按壓下心口的火氣,鬆手,嗤笑,“你幫了本尊這麽大一個忙,本尊該如何感謝你呢?”


  像是突然想起某件事,打了個響指,空中逐漸浮動出靈均被捆束在木質轉盤上受盡苦楚的畫麵,再配上火麒麟挑眉譏諷的眼神。


  楚辭握緊手中的謠迷石,突然開口:“我在調查一件事,或許,你也感興趣!”


  當年,人界脫離六界,獨立存在於世。誰知仙界內部又出現叛亂,神界助其平定,又把企圖見縫插針的妖界敢走,受仙帝所托,留下部分神兵駐守。


  後來,仙帝遣返神兵,沒多久,神兵接二連三離奇死亡。死狀幾乎驚人的一致:喪失所有感官,七竅流血而亡。


  查無因由。


  最後一個神兵臨死前,突然緊緊攥住楚辭的衣袖,骨頭捏得哢哢作響。


  那時的楚辭就站在百米開外,眼睜睜看著神兵的臉色由白轉紅,紅變黑,最後屍骨無存。


  他臨走前,口不能言,不知是否是回光返照,居然勉勉強強扯出幾個字口齒不清的字:“留、留心……冰……”


  ‘冰’後麵的字,隨著他的離開而成為無法落實的遺憾。


  冰?

  軔冰締海!


  這是他們為仙界駐守的疆域!

  可僅僅隻因這句話,也查無出處。


  白酈憑著天生敏銳的感知力,一番大力徹查,得到了一個不知該是喜該是悲的結果。


  後來又發生了其他的事情,這件事暫時耽擱下來,直到那位自稱正義使者化身的仙帝再次出手,終於落實了對他的懷疑。


  後來的一場大戰,仙帝再次暴露自己的本***將魔、妖、冥三界趕盡殺絕,這才有了白酈被沉封在軔冰締海,冥王魂飛魄散的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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