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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五章、我的字典裏,沒有辜負這兩個字!

  潘玉兒那次,驚心動魄,幸好也是完好無損回來。可羌蕊這次,已經給了重要提示:陣法已經與他們合為一體,陣法裏的傷害,與他們如影隨形。


  知她誤會了,便翻過身,替她擦幹眼淚,又把小妻子抱回來,用自己的體溫溫暖她的驚懼:“我要說的不是這件事。”


  “我什麽都不想聽,隻想你平平安安的。”


  捂住耳朵表明自己的決定,在他麵前,什麽小性子都使得。


  帝居強行把她的手拉下來,十指緊扣,銀光閃閃的戒指漂亮極了:“你不是一直想知道究竟是誰占據我的身體,並借我之手殺掉身邊的人嗎?”


  她心口一顫,手指下意識彎下來,指甲刮傷他的手背,言語中帶著顯而易見的深沉:“是誰?”


  這次他沒答,反而考她的記憶力:“還記得鄭局長嗎?”


  電光石火間,那些雜亂無章的片段像被磁鐵石吸附住了一般,猛然從她的記憶庫中調取,自動組合在一起,完美契合。


  “老鼠精?”


  喓喓草蟲,趯趯阜螽。之子於歸,言秣其犬……


  不論是草蟲還是蛤蟆,亦或是犬,皆是妖,無不都在暗指老鼠精的身份。


  還有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他在監牢裏進入過帝居的身體,還變作了他的模樣。


  “這次謠迷石的斷裂,與他也有莫大的關係。”


  帝居的記憶倒回漫天飛雪中,他的意識被生拉硬拽,不知不覺,落在一盤對弈的棋盤上,他所停留的位置,正是那日用自己的骨血凝為旗子、勝利的那一步。


  “我已經想到對付你的辦法,這次,你再也別想活著回去!”


  對麵的綠棋往前挪動,一下消滅了他謀劃許久的十個紅棋。耀武揚威的老鼠精鼻孔朝天,不屑一顧扯著嗓子狂妄大笑,“我要讓你臭名昭著,淪為下界不能輪回的孤魂野鬼!”


  骨血被斷裂,他根本沒空修養,強撐著意念一點點破解他的陷進,這才得以搶回自己的身體。


  楚辭默不作聲把被子拉高,也把自己的脆弱掩住,眼淚在眼眶裏打轉。


  吃了那麽多的苦,他卻雲淡風輕一筆帶過,好像不論多難的陣法,到了他的手中,都可以迎刃而解。


  兩人都沉默了會兒,她呼出一口氣,把‘黑袍’那件事告訴他:“好幾次想過要答應‘黑袍’的條件……”


  特別是看著他的身體在備受折磨時。


  “後麵為什麽又改變了主意?”


  她埋進他的胸口,沒再說話。


  究竟是發生了什麽,讓她突然棄掉原本的想法。


  帝居猛然想到了什麽,心頭一震,卻被她捂住嘴,祈求的目光帶著涼冰冰唇瓣湊過來,親他:“我說過的,你要是騙我入陣,我就立馬離開你!”


  她所有的決定,都與他息息相關,也跟她的一切相連。不得已而改變既定的決定,最終的結果隻有一個:她,碰到了第三個宿主!

  他感受不到那人的存在,想必是被她驅趕了。


  幾不可聞歎口氣:“好,我答應你。”


  他現在這個情況,別說啟動琉璃移魂陣,連打個架都成問題。

  楚辭有些意外,人被他帶著,居高臨下看他,那雙漆瞳裏裝著無可奈何:“不過隻是暫時的答應。”


  她立馬乘勝追擊:“暫時的期限有多久?”


  妻子的杏仁亮晶晶的,好似從銀河掉落的兩顆夜明珠。親了親他的眼睛,心裏裝著一個人,從眼睛就能看得出來:“讓我睡一會兒,醒來告訴你。”


  “一會兒又是多久?”


  還沒完沒了了。


  他幹脆閉上眼,嗅著混合著洗發水跟沐浴液清香的妻子,拍她的腦袋瓜子:“病人要求休息,請勿打擾。”


  實際上卻是-——頭越來越疼,體力髣髴被抽幹,靈魂逐漸從軀殼中離體……該死,那家夥居然‘寧為玉碎不為瓦全’。


  恍惚中,好像聽到了她的抱怨聲:“又要替你洗衣服,又要幫你穿衣服……下次是不是得讓我替你洗澡?”


  洗澡?鴛鴦浴?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


  他動了下唇角,卻發現自己已無法掌控這具軀殼,靈魂不知飄到了何處,越來越遠,原來越縹緲……像居無定所的棉絮……


  “這一次,我絕不會再放過他們!”


  老鼠精的臉色越來越清晰,好似剛被烈火灼燒後的骨頭架子,泛著森冷的寒意。尖銳的額頭上被鋪天蓋地的黑翳侵蝕,每一寸毛孔都猙獰著地獄般的可怖。


  不能讓它得逞!

  堅決不能!


  那要怎麽做?

  離開這裏?


  對!

  離開!


  “沒有用的,這世上就沒有我想殺卻殺不了的人。”


  他扯斷掌中的被子,身體像湧動的蚯蚓般扭動,像低吼的猛獸般拽回殘存的理智:“走——”


  楚辭此先被他暴力推開,胳膊上有尖銳的刮痕,但她沒空留意,一把抱住他,不論他怎麽動手,她都巋然不動,漸漸地,他的力氣用完了,口中的氣息微弱:“走——快走——”


  下個月月初便是新年,各城的大學早已放假,在外工作的求職者也在陸陸續續返鄉。飛機、高鐵、火車、摩托車自駕……每一種你能想到的、不能想到的交通方式,都能成為他們回家的途徑。


  縱使夜已過半,街道上駛過絡繹不絕的車子。放眼望去,道路兩旁的枝丫如雨後的竹筍般,抽出新芽,夜風將它們的枝條都扇動出了朝氣蓬勃的氣息。


  每個人的身上都帶著風塵仆仆的味道,可臉上的卻洋溢著幸福的笑容。唯獨一處,於此截然相反,黑色的悍馬在狂躁的飆速,車燈掃清前方的障礙,喇叭震耳欲聾。


  楚辭猛踩油門,眼神淩厲,速度飆到180邁,隻因副駕駛座上這個奄奄一息的男人。


  從深夜到黎明,從黎明到午時,又到了日落西山.……黑夜與白天的交疊,悍馬車內的油被耗盡。


  也不知今天是何夕。


  氣溫逐漸回升,太陽透過濃密的樹梢,投下斑駁的影子。


  楚辭棄車,兩人停在一處不知名的山腳,楚辭扶著他,身上是她替他換好的白色襯衫加淺墨色的呢絨外套,腳踩著白色球鞋,還有寬鬆的運動褲。

  這片林子似乎很少人來,原本的路都被疏疏落落的雜草覆蓋了,往上看,就是壘疊起來的石階。一些斷成了兩半,另外一些透著厚重的歲月濕氣。
——

  離開這裏,路的盡頭就是轉機。


  這是他在昏迷前,對她說的最後一句話。


  楚辭抄起他的身子,將人背到身後,男人的身體比她重,也孔武有力。可如今,清瘦的腰腹都減了不少肉,摸到的全是骨頭。


  眼眶有些泛熱,踉蹌幾下,找到支撐的重心後,步伐緩慢登山。一步,兩步……每隔半個多小時,便休息幾分鍾。


  到了半山腰時,太陽逐漸落山。


  日光垂暮,有鎏金色的光落下來,像金粉一般灑落在地上。


  楚辭深喘著氣,把帝居放到涼亭處,托著他的後腦勺斜靠在掉了漆的欄杆上,雙腿已經打起了擺子,褲管和鞋襪雖然形同虛設,可試過的勁兒都還在。


  “你這樣,我以後也不敢多吃了。”


  似埋似怨,卻深藏著無盡的相思。


  一路過來,她從焦急無措到沉穩平和,心態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轉變。這短短的時間,足夠她冷靜下來,平靜處理一切。


  “我已經想到對付它的辦法了,這期間,你隻管做好交代好的事情.……不要怕,有我在。”


  至今,他都沒有醒來,也證明他在竭盡全力牽製老鼠精,隻要軀殼未被它占據,那麽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發展。


  悍馬從飆速到勻速,直至停下,她不斷地說服自己,把這次的行動看成了兩人的蜜月旅行即可。


  這麽一想,似乎一切都有了可期。


  他的身後,開了一束花,形狀像喇叭花,卻小了些,又似牽牛花,花瓣又有五顏六色。


  她用手機拍了下來,存好。還有之前拍到的斑駁歲月石階、野生嫩綠的苔蘚、獨一無二的紅竹筍、會躲起來偷看的無尾刺蝟……

  別人的蜜月旅行都是什麽甜蜜馬爾代夫或者浪漫風情的法國,條件差些的,還會去就近的泰國新加坡印度尼西亞,而他們,卻是在一處不知名的深山中,坐在裂紋遍布的涼亭裏,透過鏤空的圓弧頂,看著最後一抹夕陽緩緩落盡地平線。


  這裏人跡罕至,卻是最靜謐祥和的。


  她想,這個蜜月,將是她永生難忘的一段記憶。


  世上有多少人,會為了挽救身邊這個攜手共度的人的性命,堵上萬分之一的可能,任由命運主宰?


  少,少之又少。


  如果沒人願意,她則願意成為第一個。


  她靠在他的身上,歇息片刻,身後有一股強勁的風撲過來,她沒回頭,視而不見。


  那股風似乎不甘於被她視而不見,再次揮動雙臂,籠罩在深山四周的風一股腦兒堆積在一起,猛然從圓弧頂灌下來。楚辭抱住帝居,在涼亭被傾覆之前,又被那股風猛拽了出去,避免了被石碓砸傷的危險。


  楚辭和帝居緩緩落地,手背觸碰到的地方,上頭點綴著晶瑩剔透的露水。

  楚辭檢查他沒有受傷,脫下自己的外套,墊在他的腦後,讓他在平躺的時候能夠舒服些:“這樣你滿意了?”


  看不見的風在他們的頭頂盤旋,隨後又落在地上,有溫軟的涼意從臉上拂過,還帶著草的清香,像是在道歉。


  “我不會幫你的。”


  風又從身後襲回來,帶著一股清冷的落寞,從下往上湧,分撥向東南西北四處。


  從始至終,並未傷他們一分一毫。


  楚辭借著手機的微光,看到黑色的悍馬大刺刺停在自己的身側,輪胎上染了不少泥巴,距輪軸不遠處的車身上還有幾道刮痕,看樣子像是進山時被遮擋車道的樹枝劃傷的。


  得了,又得重新來。


  也好,與其在外吹風,還不如回到車裏,起碼還暖和些。


  使了些力將他抱回後座,又從後備箱找來毯子替他蓋上,又在角落中看到一個方形的鐵盒子,還留著壓縮餅幹,咬開包裝袋,一口一口的吃。


  喉嚨又幹又啞,是一整天脫水所致。明明是神,卻因精魂殘破而不得不感受身為人時所能感受到的一切:體力的耗損和補給、血液的流動與禁止、冷熱交替時的傷寒與康複……

  生咽進去,喉頭髣髴吞下了一大團尖銳的魚刺,兩側的管肉被刮得又癢又疼,隱隱嚐到了喉頭的猩甜。


  她坐在他身旁,男人的腿太長,不夠抻,幹脆讓他側過身,把腿一折,往裏縮了縮:“帝筳簿,你以後要是敢負了我,我就.……”


  裝模作樣打了他一巴掌:“我就讓你撕心裂肺痛一輩子。”


  如果他在清醒時聽到這番話,會怎麽回她呢?

  讓她想一想。


  要是冷若冰霜的帝筳簿,他肯定會說:“女人,別蹬鼻子上臉。”


  要是情話連綿的帝筳簿,他又會這麽說:“我的字典裏,沒有辜負這兩個字,隻有相守!”


  要是……

  不論是哪一種,都是帝筳簿,她裝在心裏一直割舍不掉的那個人。


  這座山看似高不可攀,陡峭險峻,亂石堆砌,可沒想到第二次攀登的時候如此順利,當晚就抵達了山頂。


  可山頂除了密密麻麻的灌木叢和一眼望不到頭的雜草,再無多餘。


  路的盡頭,是生的希望。


  她再次累得氣喘籲籲,大腦卻在飛速轉動。目前有兩個選擇:第一,將他安頓好之後,獨自一人探進這詭譎又濃密的林子;第二,冒險,與他一起共進退。


  毫無疑問,她選擇了第二種。


  誰也無法保證這個深林裏究竟有什麽,所謂的安頓,也不過是找個看似安全的地方藏起來,可誰能保證在她走後,不會有什麽東西趁機襲擊他?


  六界的任何一個地方,都不比在她身邊安全。曾經的他是她的港灣,如今的她也是他的依靠!

  他能護她周全,她亦如此!

  對於他!

  i want to do,even if again!(我想做好,哪怕隻有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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